5 四 良马既闲,丽服有晖(1 / 1)
四良马既闲,丽服有晖
三月初三,已是繁花满帝都,柳荫遍皇城。长安城郊,一队队、一群群出游的仕宦、淑女、侠士、胡姬,数不胜数,人潮涌动。
云霜坐在车中,偷偷掀开车帘向外张望。自小生长在绮罗丛中,对这种繁华景致自然不再稀奇,可是这次出游却令云霜兴致勃勃。今日是二圣在祈园行宴,还有马球之戏。遍邀在京皇亲贵戚官员臣僚,父亲与飏天也在被邀之列,自己按品级本不该出席,武后却专门吩咐自己务必前往。云霜虽然处处争强好胜,但偏偏于这些官场应酬甚是厌烦,再加上朝中党羽分立,行事更要时时小心,云霜素来洒脱,对这些谨小慎微的事自然颇为头痛。然而武后的旨意,却是推脱不得的,只得整装前往。她不似一般仕女梳时尚高髻画柳叶短眉,依旧像平日梳成低垂双鬟,换下火红裙衫,着一淡湖兰色的曳地长裙,与众不同,反而别有风韵。
车外,柳暮策马随行。裴行俭先要到礼部会同几个同僚共往,吩咐柳暮与云霜同行。二人一个在车中,一个在马上,相隔甚近,却一路无语。柳暮还是一身白衫,俊逸非凡,但他与生俱来的凌厉杀气,却让人不敢再望他第二眼。见云霜频频挑帘张望,他眉峰轻挑,策马靠近车子:“你如果在车中不惯,可以出来!”云霜一怔,随即向他浅笑道:“还是你了解我,不过,今天你是怎么了?”马车戛然而止,蓝色裙衫飘起,云霜已稳稳落在自己的马上。
二人并辔而行,反而默默不语,路边出生的柳枝轻拂过云霜的肩,她随手折下一枝,嫣然一笑:“霜柳拂天,亏他怎么想出来的?”柳暮侧身望着她,不解其意。云霜嫣然一笑:“我喜欢这四个字,我想你也应该喜欢,是不是?”
柳暮避而不答,疾行数步道:“再过几天,我就要走了。”云霜犹自沉醉,乍闻此语,忙惊道:“你说什么,要走了?你要去哪儿?”
“我虽是裴家的义子,但是我不能永远住在裴家。我已在城西购置了府邸,过几日就要搬了。”柳暮还是那么淡淡的。
云霜垂下了头:“那爹爹知道了吗?”她的声音竟也平静的很,平静的让她自己都感到吃惊,她居然没有吵闹,这是她吗?
“没有,我会告诉他与义母的。”柳暮轻语,忽而欠身拉住了云霜的马缰,“你怎么了?告诉我——霜儿!”
云霜又是一笑:“没什么,你放心,我会孝顺爹爹和娘亲,还有,我会好好读书、习武,我还会……”她突然哽咽,将头扭到一旁,像是在遮掩什么。
柳暮慢慢松开了她的马缰:“我是个男人,而且又是朝廷命官,再加上我要监督朝政、辅弼皇上,如果再住在家里,有人可能会说我徇私舞弊;还有……”
云霜忽然掩住他的口,明丽的眼眸中闪烁着异常坚毅的光泽:“别说了,我都知道,你去吧。爹娘还有我,都理解你。”她流波一闪,笑道:“飏天,你说今天的马球谁会赢,是太子呢,还是沛王?”
柳暮一怔,平和的答道:“谁赢谁输,又会如何呢?难道一场游戏的胜败,也能影响到大唐的国运吗?顶多能扰乱某些人的心绪罢了。”他眼望前方,远远的,柳树上的绿云和着桃树枝头的红霞与梨花纷纷的白雾,融合起,又弥散开,荡漾着春日的气息。
“你的心意我知道,是要为国尽忠。可是有的时候,你却把建功立业看得太重了。”云霜眼中闪烁这一种捉摸不定的魅人的光泽,“或许我又错了,你看重的可能是建功立业以外的东西,否则,你就不会借审礼属下逃跑这个理由来躲避太子他们了。”
“霜儿,你——”柳暮惊讶的望着云霜,似乎不认识这个义妹一样,但却又被云霜打断了,“你让我说完,好吗?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这样对你说了。”云霜的眼睛里有几分期望,“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但是我明白,你一定不会做有损大唐的事情,你会是个忠臣。但是,你又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你冷漠,但是你在朝野之中的交游很广;你从小孤苦无依,但是你的言谈举止中充满了雍容高贵;你行事果断,有时杀人不眨眼,但是你善良。也许,你不是好人,可——”她的声音低了,旁人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而在柳暮耳中却句句分明:“有句话,不管你能否接受,我都想告诉你,我不会再说第二遍,这次,请你一定听清,好吗?”
柳暮注视着云霜,凝重的点点头,眼睛里仍然是那种平和的神色,然而这种平和里却有几分隐约的忧郁。云霜望着他的眼睛,坚定的轻语:“你知道吗?我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够温和的看我一眼,真的,不要再用这种冷漠的眼神对我。”她微微停顿,“飏天,我……”柳暮突然打断了她:“你不要再说了。有些话,一辈子不说反而胜过一时的多言。前面是祈园,我们该下马了。”
云霜木然的看着他,心中空荡荡的——
飏天,你说的对,有的话一辈子不说胜似直抒胸臆。可是,你知道吗,有的话不说出口却会造成终生的遗憾。或许,我真的没有机会再对你说出那句话了,或许,我本来就不能对你说出那句话——
飏天,我喜欢你!
马球比赛已经开始了。李弘领一只队伍,正在与李贤交锋。李贤杀气很重,一开局就先得几分;而李弘却君子风范,处处依法而行。云霜破例被武后留在身边侍立,她行事一向豁达,心中虽有不快,但将情绪调整得平静如初。场上的马球胜负她并不关心,纵目四下观望,用心观察各人的一举一动。
李治近五十岁了,头发斑白,似乎有些睡不醒的慵懒和倦理朝政的淡然;而武后却与他相反,处处透着一种精明与干练,但这些都是掩盖在她的慈祥的外表之下的。她的确很令人畏惧,可是这不是张扬的跋扈,而是在一笑一颦、一言一语、举手投足中隐约表现出来的气势,让人自生敬畏之情。李弘生得很清秀,周身散发出徇徇儒雅之风和雍容华贵之气,让人感到很舒适,仿佛看着他就是一种享受一般;李贤却是另一种风格,虽然也有着英俊容貌,但是他的眼神中被深不可测的成熟沉稳和难以掩饰的威严凌厉所充溢,在他身边时刻会感到一种飞扬跋扈之气;李显平庸的过目即忘,如果没有那一身华贵的服饰衬托,也许就会混同于人群之中。太平公主是武后的爱女,不过十三四岁,却有一种天家儿女的娇纵之气和娇憨恃宠之态。而豫王,那个凤凰山中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豫王,一直没有出现。
云霜的目光扫向门口,他不来了吗?虽然那日因为事出突然,加上自己一向避讳与皇亲国戚有过多的接触,固执的离开了山中的庙宇,而且他让白玉骏送她到山下大路。一路上,她有些怅然,有种失落,与他的交谈很舒服,她的朋友也很多,却没有一个像他的那种明慧与敏感,自己也不曾如此留意一个人的心情,她本来想见一见他的模样,可是就那样错过了机会。很想再见他一次,这种感觉与她对柳暮的盼望截然不同,对柳暮,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思念与煎熬;对旭轮反而是一种轻松惬意的憧憬。她虽然对柳暮有千丝万缕割舍不尽的情思,但柳暮从来不会像旭轮那样与她侃侃相谈,他只会躲避,就像今天一样的躲避。如果飏天能有旭轮一半的温柔与耐心,那该有多好。云霜偷眼向旁席的柳暮望去,他看上去是在观战,但是他的眼神充满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苦楚。他有心事,他在挣扎,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小小的马球游戏也会引起他不尽的愁思。云霜望着他,仿佛忘记了身边的一切,忽略了场上的争夺。
“你似乎不太喜欢马球?”身边的武后低声问道,声音虽轻,但有一种压迫的气势。
云霜忙收拢自己的情绪,小心回道:“民女对马球不甚了解,一时看不明白,请皇后勿怪。”
“噢,在你看来,马球是什么呢?”武后随意而问。
“民女以为马球是一种游戏,可以强身建体,也可以锻炼意志与品格,还能训练马上功夫和灵敏机警。”
“一种游戏,常人看来是的。你说的不错,比一般人体会的多些,可是,在我看来,马球却不仅仅如此,你看看场上的情势,再来回答我这个问题。”
场上,李贤显而易见已经占据了上风,他挥舞着球杆,像是在对李弘炫耀,又像是在对场下所有人炫耀。李弘不急不燥,仍然在耐心部署着对李贤的攻势,间或也有一两球击中。云霜一霎那明白了武后的意思,对于宫中的皇子,马球不仅仅是一个平常的游戏,马球场是他们的赛场,是他们展示自己风采的角斗场。一场球的输赢,也许对政局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从另一种角度讲,也许会产生潜移默化的偏移,因为,敏锐的朝臣们会从小小的马球输赢看出圣心变化和人心向背的风向标。云霜忽然觉得很冷,她又偷偷瞥了柳暮一眼,他仍旧面无表情。在他眼中,马球究竟算什么呢?他的心,太深不可测了。
武后缓缓又道:“你看,这次谁能赢啊?”
“恕民女直言,沛王未必能尽占上风,太子也未必轻易回击。沛王如胜,胜之未免失礼;太子如胜,胜之难免不武。”
“此话怎讲?”武后微微颦眉,此时,李贤攻入了一球,正兴高采烈的欢呼。
“沛王苛求强兵利刃,心急似救火,必会有失,况且不依定法,只凭一时喜怒,意气用事,所以即使取胜,也未必尽得人心;太子却恰恰相反,过于拘泥成法,力求稳妥,不敢犯险,可是一味守旧,必然受制于人,所以胜之难免不武。”云霜声音不高,但却清晰,武后身边的太平公主娇嗔的道:“那依你之见,谁都赢不了了,是不是?”
云霜正待回答,却看见柳暮也在注视着她,四目相对,都像是触动了心事,各自又避开了。她看了武后一眼,不见反对之意,于是向太平粲然一笑道:“赛事必然有胜负,可是以场上二人之态,皆非可取。”
“那你以为何者为佳呢?”武后的语气忽然轻柔了下来,侧身直视着云霜,眼中竟有一种鼓励之意。
云霜略一思忖:“不拘成法,不乱定规;文则可以礼敬敌手,武则可以力压全局。”
“你说的对,这是球中要旨,未尝不是治国之道,你很聪明。”武后虽是赞扬,可语气里倒有几分逼人的寒意,“不过,球是必须有个输赢的,你说谁该赢呢?赢家就可以得到吐蕃王审礼的御日天马。这个奖赏不可谓不重,你想仔细了,我可是要依你的意思定夺呐!”
云霜心中怦怦直跳,那匹宝马她见过,是难得的良驹,而且还与自己有过一段渊源。这次战胜吐蕃,作为进贡的战利品上呈二圣,京中无人不对这匹宝马有觊觎之意。偏偏今日,倒要让自己决定马的归属,云霜手心微微渗出了冷汗。她轻咬下唇,心中一动,清朗答道:“民女以为此马谁都不应该赏赐,而应留在二圣身边。”
“说出你的理由。”武后咄咄逼人。
“因为吐蕃法师曾经说过,此马有王者气象,非帝王不能驾驭。如果以此为赏,必会带来争执,会引发某些人无休止的野心。所以,民女斗胆恳请二圣撤换奖赏。”云霜一字一句,清爽利落,毫不畏惧。
武后没有回言,微微一笑,突然抬高了声音道:“传旨,马球之赛就此停止,太子和沛王平分秋色,各赏采邑一百。”话音刚落,李贤愤然掷球杆于地,从马背上跳下,不甘的冲着武后喊道:“母后,为什么,儿臣不可能输的,你为什么总是向着大哥?”李弘平静如故,淡淡一揖,侍立一旁,眼睛望着云霜,竟有一种奇怪的神情。云霜避开他的逼视,不想迎上了另一人注视的目光。那是一个紫衫少女,比自己年长几岁,生得清爽恬静,虽算不上绝色,但美的文雅脱俗。只是她的眼中似有种郁积的哀怨,冷冷然,又有了几分刺骨的寒意。云霜突然感觉到平生未有的窘迫与不安,她很想逃开,但又不知逃往何处,只得低下头,垂首而立。
只听得武后缓缓的说:“你当然可以赢他,他自然也可以赢你,不过,你们都赢不过一个人。”她紧紧盯着李贤,起身走到他跟前,悄声道:“我的儿子,清醒些吧!”忽而,她的声音一扬:“今天我说过,这匹御日天马是要赏人的。一言九鼎,君无戏言,不过,这马赏给谁,还是要听听皇上的主意。”她恭敬的向坐上一直沉默的李治施礼,等他发落。李治微微睁开合着的双眼,懒懒的道:“媚娘,这马赏给谁你不是已经有主意了吗?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他回身道:“裴姑娘,还不谢恩吗?”
众人哑然,云霜的脸涨的通红,她惊讶的望着武后,她只是淡淡的微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李治又合上了眼,仿佛他只是武后旨意的代言人一般;李弘依旧意味深长的望着她;李贤脸上的神色却已由愤愤变成了恨恨,像是要吃了她;而那位紫衫少女的眼神更加的哀怨了。云霜不知该谢恩还是婉拒,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这样发生了。她小心翼翼的想躲开皇家这个是非之地,但是却以这种方式让几乎所有的皇室宗亲,权贵大臣认识了自己;她如履薄冰的斟酌词语,却换来了这种不知是喜还是忧的尴尬局面。武后是赏识她,还是在利用她?李治是真糊涂还是假迟钝?李弘的意味深长;李贤的鄙夷仇视;还有紫衫少女的那种可以杀人的眼神,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
忽然,她的手被人轻轻握住,那是一只很温暖的手,她觉得身边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可以依靠。她被慢慢的拉着跪下,缓缓的向上施礼。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可是这种感觉很舒服,很安全。
“臣柳暮携臣妹裴芙谢二圣恩典。臣妹初次参加这种大典,又受二圣如此厚爱,一时感激涕零,举止失当,请二圣勿怪。”柳暮的声音谦逊中带有一丝刚强,有礼有节,不卑不亢,“既然马球赛事结束,臣请就此告退。”
武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柳暮随即将云霜扶起,云霜抬起头,望着他的眸子,可是他却避开了。眼眸中有一种光,让人把握不定。云霜无言,随他转身离去。
他们都没有注意,在大殿的当中,李治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漠然的望着这一切。谁都不会注意到,他昏牦的眼神中闪烁这一种异样的光芒,那种光芒似乎可以洞穿每个人的心灵。
祈园之外,云霜和柳暮联袂而出,谁都没有说话,因为两个人的心中都很乱。车马已经等在园外,与来时不同的是,一匹浑身火一样红的骏马挺立在车边。映着天上的日色,马的毛色愈加跃动,可以与日争辉,宛若傍晚天边的火烧云。但在马的额头上却有一片恰似云霞形状的白毛,在鲜红的底色中看上去倒是有些像绿色了。马很健壮,自然生出一种凛然的气势,就连马夫也不敢接近,称的其他的马匹黯然失色,惟有柳暮的照夜白可以与之媲美。
二人走到马跟前都不走了,云霜试探着抚着马鬃,轻轻道:“还记得在哲赫寺你救我时,就是把我绑在它身上送出寺门的。今天,它又回来了,不知是不是上天开的玩笑。”柳暮没有回答,负手站在一旁,望着沉浸于回忆中的云霜。她继续道:“你有没有想到,这是审礼的马,它要是把我带回审礼的手中,你的冒险岂不是白费了?还有,它那么烈,你就不怕我被它摔下来?”她侧身望着柳暮,像是在期待他的回答。
“我想不到这么多,只想先救你出去。那时候,我已经派人在寺里各处点燃了房屋,你留下,太危险了。”柳暮低头答道。
“我知道,你一直很关心我,就像今天一样。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云霜轻轻在他耳畔低语,声音只有二人可以听见,“你会永远保护我,像今天一样,是不是?”
“你又错了,这件事我做不到。”柳暮突然提高了声音,语气也变得绝决,“哥哥不能一辈子保护妹妹,这些举止应对你都会慢慢学会,你要自己保护自己。将来你的夫君也会保护你,还要我做什么!”
云霜手指颤动,马本来不羁,受到了刺激突然长嘶起来,前蹄腾空,云霜身子向后一退,就觉得被人揽入怀中。她轻轻推开那人,淡淡的道:“暮哥哥,多谢,谢谢你提醒了我。不过,这马是我的,我自己可以驾驭。”捉住丝缰,便欲上马。没想到这匹马顽劣的很,就是不肯顺从。云霜试了几试,还是不能上马。
突然有人哈哈大笑:“裴姑娘,想驯这匹马,你还欠些火候。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啊?”说话的正是李贤。云霜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再试着上马,只轻轻牵着缰绳让马平静下来。李贤又道:“柳公子,噢,不,是应该称柳大人了,怎么不再表演一出英雄救美,让小情人高兴高兴呢?”
柳暮也没有说话,他默默骑上照夜白,向云霜道:“你上车,我们回去再说。”
云霜没有理会,只是慢慢的拉着宝马,像是在确定什么。忽然,她朗声对李贤道:“殿下,您刚才的话说错了,首先,我和柳暮是兄妹,仅此而已。第二,”不知怎的,她居然一跃上了马背,清脆如黄莺出谷的道,“我训得了它。”宝马一声长嘶,竟呼啸而去。
柳暮和李贤呆呆的望着远去的人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忽然身后有人说道:“柳大人,你不去追吗?”听声音就知道是李弘在说话。
柳暮收拢丝缰,足尖轻扣马腹,向长安城的方向而去,似在自语,又似在回答李弘:“不必了,她不会有事的。”白影闪过,径自去了。李贤哼了一声,带领从人也离开了。惟有李弘独自矗立原地。身后一抹紫色裙衫闪过,一个女子的声气柔声道:“殿下,在想什么?我们也去吧。”
李弘自失的一笑:“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
“是吗?还是在想刚才那个女子,殿下是不是想要立妃了?说实话,这个裴小姐倒是合适。”女子的语气有些嘲弄。
“婉儿,你说什么!”李弘恼怒了,“难道你还在怀疑我,或者是你想要的只是这个妃位而已,是不是?”
婉儿冷冷的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说你在乎我,不过都是骗人的,我难道就不能要求名分吗?”转身离去。
李弘漠然的看着她离去,长叹一声:“婉儿,情意就一定要用名分界定吗?也许,我给不起你所要的;也许,我根本就不了解你;也许,就像母后说的,我真的该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