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1 / 1)
又是一天夜幕降临时,传来一个消息,说是那擦擦尔大王这日午饭后便有些头痛,到黄昏时越发痛得厉害,军医用了药,但收效甚微,令那擦擦尔肝火大动。
阿鲁将这个消息传至锦城耳边时,锦城正在议事营中与诸将议事,闻听消息眉头也没抬。
天黑尽时,又传来另一个消息,山中障碍已除,最迟后日清晨一切就绪。
听到这个消息,锦城精神一振,从案后起身,“阿鲁,命人备马,孤王要去乌仁赫处走一趟。蒙恩海日古,你们二人随孤王同去。”
他说完,风风火火往外走,走到谢小桐身边时忽然站住,看一眼面无表情的谢小桐。这孩子最近不太对,大战在即他诸事繁忙,变故又多,无瑕顾及这些小事,虽与谢小桐见面不过两三次,但感觉这孩子显然不比从前跳脱,倒是沉稳很多。
他想难道是那夜霜霜被掳一事仍然不能令其释怀,可霜霜不是完好如初吗。至于挥兵中原,也是谢小桐自己选择留下。最关键的时刻将至,他没心思理会这些,只对谢小桐说,“小桐,攻城你不参与,孤王另有重要任务派与你。”
谢小桐低头道,“小桐谨遵王意。”
乌仁赫的营地里,也是一片肃整,大批人马在有条不紊地集结,已有大战将至的紧张氛围。
锦城到来时,阿拉善多罗已赶至。乌仁赫营帐中已分列两队出战大将,灯火沉沉,一番厉兵秣马的景象。
唯独不见的是那擦擦尔。
密议至深夜时,忽有一侍卫小跑进来,在乌仁赫耳边密语两句。
乌仁赫眉头微皱。阿拉善多罗嗤笑一声,“好巧不巧这时头痛。”
锦城不动声色,问,“听闻那擦擦尔大王身体抱恙?”
乌仁赫道,“听说今日午后便有些头痛,开始也不在意,但到晚上时越发厉害,找不到缘由,军医下了重药,连他身边的北疆巫师也想了法子,却不奏效。方才来人说,这番正痛得下不了床。”
锦城心里冷笑,夏侯寒的毒哪里是一般人能奈何的。不过同喝一坛酒,如今四人中有三个人都好好站在这里,疑也没有道理疑到他身上来。
他斟酌片刻,开口道,“这番少了那擦擦尔大王可极是不妙。”
乌仁赫也多有烦躁,对那传话侍卫道,“命孤王的随侍军医前去那擦擦尔大王营中,看可否瞧出端倪。”
侍卫道,“是。”
锦城这才慢慢道,“阿尔斯愣身旁也有那么个得力的医侍,不若也去一趟罢,为那擦擦尔大王瞧瞧。”
乌仁赫沉吟片刻,点点头。
一干人议事至下半夜,锦城回大营寝帐时已很是疲惫。不想撩开帐帘,帐中竟然还有一簇灯烛为他亮着,发出晕黄柔软的光,竟使得他这冷冰冰的行军营帐有了莫名温暖。
百草听见响动,从榻上拥被坐起,“你回来了?”
锦城一面走一面伸手解身上的甲盔,“吵着你了?”
百草不说话,披衣下榻,迎过来伸手去帮他解甲盔,朦胧灯色里她乌发散乱,额如暖玉,锦城忍不住伸手去抱她,低头去吻她的唇。
百草用手推了推他,但他胸膛坚实,巍然不动,热气直透掌心,令她想起昨夜之错,不知这局面该如何收拾,如今夏侯寒的死,霜霜的所为,甚至独孤无涧的生死不明,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的阿麟,独孤无涧如生,他会看到两个好好的儿子,独孤无涧如死,她要保全他两条血脉。
谁救回她的阿麟,谁于她便有莫大的恩泽。
锦城的吻变得炽热,有人却不合时宜送了热水来,在帐外低声复命。百草一扭头,抬手去捂他的嘴唇,“你这么累,先洗洗。”
锦城莞然一笑,亲一下她的手心,由着她帮他解甲盔。
还洗着热水脚,锦城便斜倚在榻边睡着了。百草抬头要和他说话,却见他散发宽衣,已睡得安详,便扶了他躺好,为他盖上被子。锦城惺忪看她一眼,伸臂将她揽进怀里,嘴里嗯嗯两声,像抱软枕一样抱着她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时,天已亮,锦城自然已不见。百草坐起来,想这一天她该做些什么。
刚梳洗完,却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帐外道,“小桐求见。”
百草眸色一亮,谢小桐?
谢小桐掀帘走进来时,百草觉得看到了一棵挺拔的小树。他着黑色军服,暗红盔甲,腰直身长,走路依然虎虎生风,冲她一笑,“百草姐姐。”
百草多日来风雨交加的心顿时照进一缕阳光,她也笑,“小桐,你好似又长高了。”
谢小桐走过来道,“王上命我今后保护姐姐。”
百草将书案上一碗盛好的红米粥推过去,“你吃饭没有?”
谢小桐也不客气,在百草对面席地而坐,拿过碗唏唏呼呼喝两口,擦擦嘴看着百草,想了半晌才道,“我以为我们永远不会见面了。”
百草笑了笑,“大概有些相遇不过是久别重逢。”
谢小桐也笑,“说得有道理。你上次送给我的金创药真真好。”
百草正要说话,帐外却传来一个兵士的声音,“属下有事求见。”
谢小桐道,“进来。”
那兵士进来,手里捧了一个黑盒子,眼也不敢抬,只躬身道,“霜霜姑娘命属下送了这个盒子来。”
谢小桐面色一僵,扭过头,又去喝红米粥。百草看他一眼,道,“你放下吧。”
那兵士放了盒子便退出去了。
百草拿过盒子,打开来看,只见里面睡着一个白瓷瓶,瓶下压了一张纸笺:姐姐,此毒该如何解,可以不解根源而去其表象?
不解根源而去其表象?
这话很奇怪。素来治毒当应治根。
自前夜后,她再不见霜霜,想来如今的二人,竟已完全无话可说。她抽开白瓷瓶的盖子,以手扇风,轻轻嗅了嗅。这是夏侯寒制的毒,她自然是熟悉的。
她想了想,拿过书案上的毛笔,在纸笺上写字。
谢小桐坐在对面,默默看她写字,忽然问,“她找你什么事?”
百草道,“解一种毒。”
谢小桐道,“她昨夜出过大营,听说是阿鲁领了王上口谕,带她前去为那擦擦尔治头痛。”
百草心里一动,沉思片刻,没说话,继续写。
又沉默了一会儿,谢小桐忽然道,“她拒婚了。”
百草笔下一顿,抬头看他,心想如今这局面真是扭曲,她该怎么宽慰他。
谢小桐继续道,“我这些天一直有个问题,总找不到合适的人问。”他顿了顿,直截了当说,“我喜欢霜霜,而她喜欢别人,我该怎么办?”
百草想了想说,“难道我回答你了,你便可以忘掉她了?”
谢小桐沉吟片刻,“也是。”说着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盔甲,“王上说得对,自己的选择总是自己来承当。”
他看着百草,“姐姐,你的恩我记着的。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百草笑,“谢谢。”
晚间时,锦城抽空问阿鲁,“那件事办得如何?”
阿鲁低声答道,“听说那擦擦尔头痛减轻了许多。”
锦城皱眉道,“霜霜怎不来复命?”
阿鲁说,“霜姑娘忙着赶制解药。至于其他的,属下已命人办妥,一切请王上放心。”
锦城道,“那擦擦尔可有疑心?”
阿鲁道,“他大概无从疑心,如今大战在即,便是有疑他也会先搁下。昨夜霜姑娘说祛头风有味偏方,要以婴血为药引,他想也未想便命人将那孩子抱来了。”
锦城哼了一声,“独孤无涧杀了他一个儿子,他自然巴不得将其儿子扒皮抽筋。”他顿了顿道,“有两天铺垫便够了,命霜霜明晚动手,你也去。”
阿鲁道,“是。”静了片刻,又迟疑道,“那个孩子……”
锦城头也不抬说,“那擦擦尔太天真了,战乱中一个孩子算什么,不过只让独孤无涧痛苦一番,他既有本事守城,必敢于舍弃。真正的胜负,不靠这些。”
又一天过去了,这晚锦城一直没有回寝帐,百草辗转反侧地想,明日便是锦城答应她的最后期限,他到底怎样把孩子完好无损地送回她身边?
第三日天将黑时,霜霜如前两日一样,提着一个黑木药箱,在阿鲁的护送下,来到了那擦擦尔的大营中。
那擦擦尔正在帐中与一群大将议事。霜霜二人一路走过时,一列列兵士唰唰地从身边跑过,她与阿鲁对视一眼,俱想锦城是将时机也想得恰当了,才让他们动手。
果然,那擦擦尔一腔热血雄心全在战事上,让霜霜把脉后便急问,“如何?”
霜霜起身恭敬道,“回大王,今夜明晨再服两贴药便好,这次头痛不过是大王多日劳累加上时气叵测,引发的暴症,并无大碍,大王明日大可杀敌四方所向披靡。”
最后一句话让那擦擦尔听得很舒心,想,难怪那日锦城亲自到阿拉善多罗营中要人,这个丫头原来深谙岐黄之术,又口齿伶俐,大概又可暖床又可治病疗伤,用处不少。
于是摆摆手,“来人,带霜姑娘去制药。”
霜霜躬身退下。
另一个营帐里,一个中年仆妇早已抱着一个婴孩候在那里,两名兵卫守在营帐门口。
霜霜走进去,那仆妇点点头,将婴孩放在桌上,手脚麻利地解开襁褓。阿麟这悲催孩子原本正在睡觉,襁褓一解,光溜溜地被冷醒过来,张开眼咿咿呀呀哭起来,声音细得小猫一样,白嫩嫩的小手小脚乱挥一通,右脚脚腕上缠着一根布条,隐隐浸出些血迹。
那仆妇本是战俘,被毒哑了,不能说话,这时低头看那孩子痛哭的模样,心里叹气想,这么放血下去,这孩子活不了几日。
阿鲁这时站在营帐门口,与那二名兵卫闲话,“明日两位可会随大王出战,我便是被编到先锋营中……”
霜霜走到那仆妇面前,笑了一笑,抬头摸了摸头发,那仆妇忽然觉得鼻下飘过幽香,头便有些晕,不知怎么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霜霜于是将那药箱放在桌上,飞快地打开箱子,在内壁轻轻一按,那上层铺放药材的格子便向两边缩进去,赫然显出下层,竟安安静静放着一个昏睡婴孩。
她手脚麻利地将那两个婴孩的襁褓对换了,将哭闹的阿麟放进药箱里,衣袖一挥,他便哼哼两声睡了过去。
霜霜提起那昏睡婴孩的右脚,抽出刀便一刀割下去。那孩子受痛,顿时哇哇大哭。
两个兵卫正与阿鲁说得热闹,对于蓦然高昂的婴啼声并不在意,割肉取血自然会痛,比起这小毛孩的生死,他们更关心大战中自己的生死。
不过片刻,那孩子的哭声小了下去,两个兵卫这才转身看去,只见那女医侍已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拿着一只小碗走出来,那仆妇正在为哭闹的婴孩扎襁褓,一边还揉着头,似乎有些茫然。
阿鲁一抱拳,“二位,后会有期。”
夜已深。
百草踌躇不安,在寝帐中走来走去,她想见锦城,但谢小桐去了回来告诉她,王上说,他脱不开身,让她耐心等待。
说完这话,谢小桐便走了出去,一出营帐,他便愣住了。
霜霜正迎面走来,手里提着一个黑木药箱。
他偏偏头,别扭地站住了,不知该走还是该迎上去。他们已好些日子不见了。
霜霜也愣了一下,她想了想,走过来喊他,“小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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