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五十二 茅山道士(1 / 1)
作者要外出旅游,10月1号才回,这段时间更新暂停哦~
也许会有一次存稿更新,不过出门在外,就没有办法回复留言了,见谅(*^__^*)宇文拓听这声音似曾相识,心中一惊,那几个兵士也自诧异,硬声呵斥道:“你们是哪里的宫女,怎么深更半夜四处乱走!”另一女子冷冷一笑,声音却略显稚气:“凭你们几个,也敢管我家郡主殿下深夜出游,赏月听风?”他立时恍然,原来是独孤宁珂来此,那两个说话的女子,自然是她的贴身侍女尉迟嫣红与单小小了。
那几个兵士也知独孤宁珂是皇帝身边红人,她随随便便哭一哭,笑一笑,自己脑袋说不定就再回不来脖子上了,吓得腿脚发软,忙都连声痛骂自己有眼无珠冒犯郡主。独孤宁珂似也无意与他们为难,只淡淡嗯了一声。尉迟嫣红又出声训斥了几句,几人无不喏喏答应,只等得她轻叱道:“滚!”便一溜烟似的逃走了。
几人脚步渐远,却听独孤宁珂在廊上坐下,轻轻一叹,叹气声中似有无限怅惘。宇文拓心想:“这个小姑娘金枝玉叶,万千宠爱,有什么了不得的愁绪?”尉迟嫣红道:“殿下,当以大局为重。”他心里一动,暗想:“大局?甚么大局?”独孤宁珂道:“嗯,我知道。”单小小却不忿道:“那个姓林的贱人有甚么好,给咱们家郡主殿下提鞋儿也不配的,郡主你也莫要为此事伤神,男人多半是没眼光的,而且那人也配不上您千金之躯。”宇文拓一怔,却听尉迟嫣红道:“小小!太师大人也未必和姓林的在一起,你别乱说!”单小小道:“怎么没有?前几天还有人在城里看见他们,虽是背影,但……”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代之以冷冷一哼。
宇文拓越听越觉坐立不安,心想:“她原来对我这么……但我已有了阿陌,再无他想,定然要辜负她这番深情了。”回头看向林陌,只见她手足虽被制住,脸上神情却大有揶揄嘲讽之意,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唇角勾起,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又抬起小巧下巴朝门口处指了指,意思仿佛是说:“她这么爱你,你快去同她相会啊。”便不去理睬她,掉头专心听车外几人说话。
单小小冷笑道:“那小贱人才貌不及郡主远甚,若论起气度华贵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看多半是有甚么见不得人的淫-荡手段,专门勾引得男人神魂颠倒。”宇文拓涵养虽佳,听了这话,心底也腾起几分怒意,暗想:“这个丫头小小年纪,说话怎么如此难听。”只听她又恨恨道:“上回她那般折辱郡主,此仇不报,我真不甘心!”这回却是独孤宁珂哼哼冷笑了数声。
宇文拓向来只见过她娇嗔戏闹的天真少女情态,只觉这位皇帝的外甥女从小娇生惯养,养尊处优,须得许多人捧着哄着,稍有不顺意便哭哭闹闹,让周遭人等大是头疼,此时忽然听她阴恻恻冷笑,不禁心中惊异,又想:“她说甚么上回折辱于她?那必然是在大兴那回了,阿陌怎么从未与我说过。”回头视线相询,林陌却偏过头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好像什么也没听见。宁珂又道:“我听说窦建德家的一双儿女……算了,这里也气闷的很,我们还是回去罢。”尉迟嫣红与单小小齐声称是,三人脚步轻盈,片刻便去了。
二人又屏息等了一阵,只听车外悄无声息,万籁俱寂,确是无人了,林陌方松了一口气,含笑嗔道:“太师大人,人家堂堂郡主娘娘才貌俱佳,出身高贵,又对你青眼有加,你还同我在一起作甚么,快去当郡马爷啊。”宇文拓板起脸道:“你之前对她做了甚么,还不快老实交代。”林陌笑道:“怎么?这就心疼起来啦?”宇文拓低声道:“不说实话,我就不客气了。”林陌瞥了他一眼,笑道:“我怕你么?”
宇文拓也不答言,只将她缚住的左手捉住,作势欲晃。他这么微微一动,林陌手足顿时又受机关力道拉扯,浑身一震,吓得泪眼迷蒙,脱口求饶:“好好,太师大人,麻烦你先把我放开,我这就告诉你原委。”低头却见宇文拓左手正移到自己腰间衣带绳结上,芳心一紧,颤声急道:“喂!你……你规矩些!”宇文拓抬手抽出她别在腰侧的钢刺,说道:“你以为我要干甚么。”林陌娇靥生晕,轻哼一声,偏过头不去看他。
宇文拓将刃口抵在攀住她手腕与脚踝的玉勾上,轻轻划了几道,那流风回雪刺也是当世稀有的利器,只听铛铛数声,几枚玉勾裂作数段,全跌落在一旁。林陌四肢得脱,立刻站起,但车内毕竟还是狭窄矮小,无法直起腰背,脚踝被束缚久了也有些麻痹,只好坐回原处,一边揉着勒出些青紫的手腕,一边问道:“你还记得我那师父么,早先我同你提过的。”宇文拓点头道:“自然记得。袁老前辈通晓星辰之学,易卜之术,堪称当世奇人。”
林陌道:“甚么老前辈,其实他没有很老,今年也才四十有二,十五年前么……该是同你一般大。那时他游历天下,途经大兴,却听城中传言纷纷,都说独孤王府中两岁的小郡主不知被何物魇住,十来天水米不进,不哭不闹,就那么直直躺着。王爷王妃急得甚么也似,只好用千年老参吊着命,广发榜文,请了无数和尚道士来王府念经做法,可这邪驱来驱去,半点用处都没有,眼见那小女孩便要夭亡啦。”
宇文拓心中一紧,仔细想了想,仿佛确有些印象。当年宁珂两岁,得了一场大病,险些死去,后来却不药而愈,自此大病大灾未曾沾身。独孤家的郡王王妃经此一劫,对膝下这个独女更是百般宠爱,视若珍宝。林陌又道:“我师父心肠热,听说有这等邪魔事,便也揭了榜文。他进了那王府,已经有几个道士在庭院中弄了个道场,烧香布阵,念念有词,好一通作法。他在一旁静观,心觉这些人法术平庸得很,唬唬常人还算可以,但传闻中小郡主中的邪术非比寻常,这种程度的镇邪道术,想必是济不得事的。”
宇文拓道:“原来是你师父救了她的命。”林陌却摇头道:“他对我提起这事时,我也这么猜想。不料他说:‘这可全非我的功劳,自始至终,为师不过是袖手旁观而已。’我忙问:‘若不是您,那还能是谁?莫非还有别的高人在场?’他说道:‘除了为师,只有那几个茅山第三代弟子,并没旁人。’我心想,茅山第三代弟子,除了生生炉子,炼几颗破烂丹药,还会什么东西了。”
自南齐陶弘景祖师在茅山清修以来,茅山宗人才辈出,名望极大,最精擅的便是金石炼丹,梁武帝还服用过他们炼出的长生丹药。宇文拓心里却一直对这追求长生不老的方法不以为然,此时听她言语间也是十分不屑,不禁微微一笑,问道:“那又是何故?”
林陌噗哧一笑,望着他双眼,粗着嗓门说道:“‘傻徒儿,功夫越学越多,脑筋却越来越不灵光!’”宇文拓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在模仿袁天罡当时回答,她当年必也这么问了一句:“那又是何故?”果听她又道:“听师父骂我笨,我自然万不服气,便道:‘既不是师父你做的,又不是那些臭道士,难道是那妖怪自己大彻大悟,跑了不成?’”
宇文拓也正想到此节,心想或许是那妖怪吸收够了人类精气,自行遁走修炼,便搂过她肩头,问道:“真是如此?”林陌哼哼一笑,点着他胸膛,学起袁天罡语气,厉声道:“‘你明日切莫再练功啦!免得最后笨得死了!’”又笑道:“他若知道今日还有一人,脑筋一般的不灵活,要陪我这个笨蛋一同笨死,不知要作何感想。”
宇文拓听她这么说,已隐隐有些猜出端倪,便微笑道:“等到了七老八十,难免头脑会有些不清不楚,说要一同笨死倒也没错。”林陌面上登时一阵发烫,心里却极为受用,靠在他身旁,低声嗔道:“谁要跟你一同到……到那时……好啦别打岔,我这就告诉你怎么回事。”宇文拓道:“嗯。”
她又说道:“当日小郡主的乳娘抱着她立在阵中,几个道士认真做了一会法,那孩子身上居然真冒出了一股黑气,在半空中越聚越浓,奶娘抱着她,吓得手直发抖,她父母见状也直打哆嗦,但见妖精被逼出,爱女眼看有救,又是高兴的不行。果然没多久,那黑气猛然聚拢,变成了一只身体像狐狸,却长着两只像鱼鳍一样翅膀的东西。这物名唤……咦?这东西叫做什么的……”她只记得袁天罡描述那妖怪的样貌,那佶屈聱牙的名字却记不得了。
宇文拓道:“硃獳?”林陌点头道:“对,就是这个名。那东西凶得很,张出一口利齿,直冲那几个道士扑去。好在那几个人还不算太草包,一拥而上,几剑便把那硃獳刺死了。小郡主哇得一声大哭出来,王爷王妃见女儿起死回生,感激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当下重金酬谢了那几个道士。小郡主饿了那么多天,哭闹着要吃东西,我师父暗中又看了看,果然她身上没了妖气,便自行离去了。”
宇文拓道:“硃獳并非甚么厉害的妖魔,就依你所说,那几个茅山年轻弟子合起力来也能对付的了。为何之前那么多人来来往往,却没一个成功捉到的?”林陌道:“师父百思不得其解的便在此处,他暗中又查了查那几个年轻道士,确是茅山宗人,并非假扮。”宇文拓沉吟一会,低声道:“难不成是障眼法?真正的妖魔见你师父道法高深,怕被捉出,便故意抛出这只硃獳,叫那几个道士杀死,自己却还安然待在郡主的体内?”林陌笑道:“这是你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宇文拓皱眉道:“但若是真正道行高深的妖怪一直未曾驱除,为何你师父感受不到妖气?我算是看着这姑娘长大,也始终未察觉她身上有甚么妖气。”
林陌眉头微蹙,说道:“若连你都丝毫察觉不到,那或许真是我们异想天开,说不定之前那些来往王府的‘高人’,当真脓包得连茅山道士也及不上呢?”宇文拓思索一番,问道:“如此重要的事,之前怎么不同我说?”林陌斜瞥了他一眼,笑道:“当时我哪知道你……大兴城里人尽皆知,独孤小郡主恋慕你太师大人,要是有一天,你真的和她情投意合,一双两好的时候反倒疑心起我胡编乱造怎么办?我才不干那等搬弄是非的事呢!”
宇文拓笑道:“所以你当日便自己跑去独孤郡王府,想看个究竟?那单小小说你欺负她们,又是何意?”林陌轻哼道:“我哪有那个胆子,跑到人家自己的地盘上去欺负人。”宇文拓道:“你本就胆大包天,怎得没有胆量做这种事。”林陌推开他,不悦道:“既然这么关心她,自己去问啊!怎么不说我差点被她狠狠扎了一针!”宇文拓心内一紧,问道:“她用针扎你?扎在哪里了?”林陌指指头顶心道:“这里!”宇文拓拨开她顶上头发看了看,并无异样,放下心来,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林陌便把当日独孤宁珂如何欲用空罗针钉她一事也说了一遍。宇文拓奇道:“她想时时知道我们行踪?”林陌笑道:“是啊,这位郡主娘娘说自己一时糊涂,一心想知道她的宇文大哥身在何方,所以出此下策,她待你可好得很哪……”宇文拓打断她道:“那你可小心……”却听车门吱呀一声开了,车外女子声音娇媚天真:“拓哥哥,你在和宁珂捉迷藏么?怎么躲在这里。啊……林姐姐也在啊。”
两人骇然转头,只见独孤宁珂手按门把,俏生生站在车外。方才两人一个说的认真,一个听得专注,心魂全都系在对方身上,以宇文拓耳力之敏锐都全没注意到她是何时去而复回的,竟被逮了个正着。林陌心头发窘,强自镇定,冷冷笑道:“郡主殿下深夜还玩捉迷藏,真有闲情雅致啊。”便径自钻出木车,抱臂站在一旁,宇文拓也只好随她之后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