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五十一 意乱情迷（1 / 1）

二人带了几个侍卫，沿着原路来到那铜镜后的暗室。宇文成都当先走入，这回他不再顾忌许多，径往屏风后寻去。罗窦二人身影早已不见，床上却破出一个大洞，李世民朝那洞中注目张望，心觉诧异，皱眉问道：“这里怎么有楼梯往下？”

宇文成都也觉奇怪，想了一想，猛然明白过来。宇文化及虽不曾把私藏兵器之事透露给这个儿子，却也曾提起过宇文拓命他修筑密道一事，说到密道入口处就在迷楼，他当时听了却并未细问，此时方知原来在此处，便大略同李世民说了一通。

李世民心底一惊，忙道：“我们快追下去。”宇文成都点头称是，众人点上火把，先后走下楼梯，举火追去。走不多久，便看见迎面两条岔路，见李世民神情惊疑不定，宇文成都将火把往身前一比，笑道：“秦王殿下尽可放心。请看此处。”李世民凝眸一望，只见路口处石壁萧然，下面散落着些石块，一眼看去似乎并无异样。宇文成都朗声笑道：“殿下有所不知，这石头便是标记，摆着三颗石头的路是对的，那边只有两块，一定绕向死路。”李世民恍然笑道：“如此甚好，就算往岔路中去寻那刺客也断迷不了路，多亏将军啦。”

藏宝库出口在一处山房中，月光轻柔，透过红菱花窗洒将进来，原先封门的粗铁栓显已尽数被张出尘逃走时卸了，七零八落地丢在一旁。林陌刚要从敞开门中跨出，宇文拓却一眼瞥见地上几痕暗红血迹，心中一紧，忙将她拦住。林陌奇道：“怎么了？”忽感指尖一痛，抬手一看，中指指腹上竟有一道细细血痕。宇文拓抽出剑来，直朝那空空门中砍去，只听极低极轻的三两声，仿佛什么细线崩断。林陌一愣，旋即恍然：“弹指银丝？”想到那日雨夜丝阵，她不禁心有余悸，打了个寒噤。宇文拓点头道：“宇文化及这个老狐狸，竟然在出口处留了这一手。”蹲下身伸手一拭，只见那血迹尚未完全凝结，便道：“她过这刀丝时受了伤，我们出去找找看。”

二人奔出山房，迷楼已在东边。林陌携李世民逃出时，转进了东花园，那处斗水为池，拳石为山，奇花异草比比皆是。西面这花园地势略高，望之修竹陇翠，道路纵横，虽无十分花团锦簇，论清幽却更胜一筹。两人四下张望，只见远处一片明黄耿耿，若有光亮。追至近前，却见长廊后巴掌大的空地上停着辆沉香木车，琳琅纱幕掩盖下，车窗里灯火未熄，宇文拓略一注目，只见地上似乎又有斑斑点点新干血迹，便扬手拉开车门。

林陌也摸出钢刺，站在宇文拓身后屏息探头望去，却见车中空空荡荡，不禁有些灰心，撇嘴道：“真狡猾，这里也没有，被她逃走啦。”宇文拓道：“跑了也罢，反正女娲石并不在她那。”林陌想了想，也只得作罢，说道：“她方才那化出藤条的招式好厉害，我再练个二十年恐怕也不成的。”宇文拓道：“那不是她自己的法术，而是把极强的咒术封印在了手腕上，虽然厉害，但也只得用一次来救命。我看八成就是那李靖给她布下的。”林陌点头笑道：“她倒是慧眼识人。”心思一转，伸出一截素腕，展颜笑道：“不如你也给我写上一串咒文，关键时候好捡条小命呢。”

她虽是玩笑话，宇文拓却想：“她方才独力对付宇文成都和李世民，确实是凶险重重。”便点头道：“好啊。”思索一番，拉过她手腕，食指飞快在其上画了一个秘术花纹，捏了法诀向下一按。林陌还没回过神，只见辉光骤闪，那花纹即刻隐入腕心，分毫不见，急缩回手道：“喂！我随便说说，你怎么动作这么快！……这是什么法术？”宇文拓点了点她手腕，说道：“关键时刻，你便释放出此咒文，无论我在何方，都可引出我的灵力，以为己用。但自己少不得还需消耗一些。”听他如此说，林陌心中登时一片欢喜，嫣然笑道：“此招也是你师父大人教的么？可有名字？”宇文拓微笑道：“当年玄感初次出征，师父他一片慈父之心，给他下了此术，我便是那时凑巧看见了，名字么……”法术他看一遍便能记住，于名字一事倒向来不大在意，想了好一会才皱眉道：“好似叫做玉碎昆仑。”

林陌低声道：“玉碎昆仑？……虽然奇怪了点，倒也不失雅致。”又扬眉笑道：“原是你师父心疼宝贝儿子给弄出的法术，太师大人，你这是在假充我亲爹么……”还没说完，宇文拓却道：“原来大家都弄错了，张出尘当年逃出太师府，也是投奔她亲爹去的。”林陌面上一红，到嘴边的话全被堵了回去，瞪他一眼，啐道：“那阿姨怎得不骂你胡说八道，辱她名节！”扭头去细瞧那车内，不禁惊道：“这车里好华丽！”便跳将上去。

宇文拓随她一同踏入车门，这木车外边看来并不甚大，他方才也未细看，不想内里设计精巧之极，描金嵌玉的四壁当中，置着一张绣面躺椅，一旁又摆下紫檀香炉，高脚灯台，翡翠插瓶等各色玩器，居然还不觉十分拥挤。林陌小声笑道：“这么多好东西大喇喇摆在这里，随便哪一样，都够庄稼人过一辈子的啦。”

宇文拓耳尖，忽听有脚步声逼近，低声道：“有人来了，我们快走罢。”林陌觉那椅子下似有文章，正蹲下查看，闻言心下一凛，站起转身欲走，却不防带倒了地上一个盖瓶，脚下一绊，跌坐在那锦绣躺椅上，刚要站起身，竟有许多暖玉勾绊突自车壁暗格处伸出，根根牵在她手腕脚踝处。她心下骇异，忙使力去挣，不料那勾绊不知用了何种机括牵引，反生出一股大力，将她手足骤向外一拉。宇文拓回头看去，亦是一惊，忙上前欲帮她挑断机关，却听得那几个巡夜兵士脚步声似已在廊上不远处，便一指弹熄了灯火，俯身在她耳边道：“等他们离开我们再走。”

林陌点点头，轻声道：“你先把我放开，被那些钩子勒得好难受。”宇文拓便借着一抹月光，探手去解她手腕处束缚。不料刚一动作，林陌后腰处却不知被椅子上何物顶中，吓得差点惊呼出声。宇文拓也是一身冷汗，赶紧捂住她嘴唇，静待巡查士兵离去。

侧耳细细听去，不过一个四人小分队，步伐慢慢悠悠的。两人心里焦急，暗暗催这几人快走，不料车边一晃，一人居然跳下回廊，倚靠在车边，另几人也停住了脚步，纷纷走到车旁驻足不动。林陌手足被制，正自烦躁不堪，这时却听几人隔着一堵木头车壁，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天来，更是叫苦不迭。宇文拓背后板壁忽被一人咚咚敲了几声，只听那人笑道：“你们道这车子是使什么用的么？”另几人纷纷道：“不知。”宇文拓与林陌也心想：“车子还能有什么别的用途么？”便竖起耳朵去听。只听那人笑了一笑，续道：“这是前几日何大夫献上来给圣上的，端的是巧夺天工。”说罢便噤声不言。

宇文拓与林陌对望一眼，都想：“说巧是巧的很了，但这机关能有什么用，有话还不快说。”果听另几人佯怒道：“少卖关子！”“装甚么神秘！”都去捶打先前说话那人。那人挨了几拳，边抵挡边叫：“好好，告诉你们。这车子大名叫做‘如意车’，是圣上临幸童女用的。”

宇文拓二人陡觉脑中轰得一声巨响，林陌又羞又怒，但也不敢再动，便暗暗运起内力去挣脱机关，不料那玉勾机括造的委实奇诡无比，她手上使力，踝上却突然一紧，只听那兵士道：“圣上前几日试用了几回，赞不绝口，据说让女人坐进这车中，不但挣脱不得，稍一用力还会被扯出各种姿势，其中种种销魂蚀骨的滋味，当真是妙不可言。”众人一阵艳羡赞叹，一人道：“难为做这车子的人费神想出这般奇物，不知咱们修到哪辈子才能享受到这种东西。”另一人笑道：“有兄弟们给你把守着，怕甚么，赶紧把尊夫人带来乐一乐。”那人笑答：“你瞧你这操行，做个梦都这么小家子气。迷楼里的美人数都数不过来，还用得着这么舍近求远嘛？”众人齐声称是，嘻嘻哈哈狎笑一阵，言语间越发放肆起来。

林陌气得浑身发抖，冷不防左腕上又被一拉，她本能运功去挡，却听宇文拓贴在自己耳边道：“别动了。”林陌道：“我没动！它，它自己……啊……”只觉腰上被一只手按住，宇文拓低声道：“再勾引我，就真要被你害死了。”林陌大怒，却骤感他呼吸微促，一阵阵温热气息吹在自己脖子上，顿时浑身发软，不敢再动弹，反又生出一股惧意：若是那几个兵士突然开门进来，看到自己与宇文拓这般贴身相依的暧昧模样，真是不用活了。

宇文拓伏在林陌身畔，只见轻薄月色下，心上人眼角噙泪，娇躯款送，他定力虽强，但耳鬓厮磨间，不免触到她颈边颊上滑腻肌肤，身上也是隐隐燥热，连忙强自平心静气，心跳却依然越来越快，情不自禁凑近她耳畔，低声唤道：“阿陌？”林陌耳廓发烫，轻轻“嗯”了一声，转过头望着他。两人呼吸相闻，目光相触，陡然都好一阵脸热心跳，几难自持。林陌忙死死闭上眼睛，不再看他，宇文拓也赶紧将目光移了开去，却听车外一人道：“今夜反正没人来，我们不如进去看看那神奇机关，权当开开眼，长长见识，也不打紧。”另几人连声叫好。林陌顿时急得快要哭了出来，把脸埋在宇文拓颈窝处，不敢抬起。宇文拓抚了抚她鬓边秀发，蹑手蹑脚移至车门处，心道：“不过四个守卫，若真要进来，我便出手制住他们，也非难事。”

只一扇木门之隔，已能听见几人伸手欲拉上把手，他心里把如何一瞬间先后点上四人穴道，又不叫他们看见自己脸孔的擒拿手法给想了一遍，忽听那几人猛得都将手缩回，心想：“这又是何故？”只听远处似又走来几人。一女子厉声道：“你们几个不去巡查，在这里鬼鬼祟祟的作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