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三十 狭路相逢(1 / 1)
为了剧情连贯(其实是为了给太师一行省省跑路的时间)
把单雄信的家从山西搬到了山东……众人到达句章港后,告别张老汉等人,便马不停蹄赶往山东一带。将至历城时正值午时,在附近镇甸寻了个面店,欲待饭后再走。
秦叔宝家里不大,装不下这许多道贺的人,恰好他另有一好友姓单名通字雄信的,家在历城附近十几里处,有一偌大的庄子,名叫二贤庄,便是取单雄信与其兄长这二贤之意。此人手中一柄金顶枣阳槊固然万夫莫敌,更兼仗义疏财,周围一带江湖人士都以他为首,名望极高。这回他自告奋勇借出庄院助秦琼操办母亲大寿,又因是地主,自认需得尽心竭力,前后忙碌许多时日,竟比秦琼这个亲生儿子还热心此事。秦琼深感他义气,沿路里同罗成说了不少两人相识经过,罗成亦觉此人行事慷慨仁义,心中暗暗期待同他会面。
众人刚在面店里搬了条凳坐下不久,便听门口吁吁一阵驻马声,随即见一蓝衣人阔步走入。此人身材不高,却是神清骨秀,器宇轩昂,背负一青布包裹,宇文拓注目打量那青布包下形态,好似是一张长约五尺的巨弓,不免心里诧异:“真看不出这人身材普通,膂力竟是惊人,能使得如此强弓。”罗成原来自负弓马娴熟,这时也不禁心下叹服。
秦琼正背对门口坐着,抬眼却见对面宇文拓与林陌二人相顾点头,回头一看,不禁又惊又喜,连忙站起身抱拳作礼。罗成心想:“难道这人便是单雄信么?”心里一喜,亦随秦琼站起。那蓝衣人也看见了秦琼,脸上顿现欢悦之色,连忙大步走来,两人一个口称:“秦兄好久不见!”一个大声道:“王兄弟,想死为兄了!”
罗成闻言一愣,心想:“王兄弟?原来不是单雄信大哥?”秦琼一把拉过他道:“表弟,这是为兄好友,名叫王伯当,江湖人称神箭流星,我按看,这世上论起弓箭一道,能胜过这位王兄弟的真是寥寥无几。”程咬金也笑道:“王兄弟,好久不见你九箭连珠,这回找个空挡,让老程再开开眼!”
罗成心知表兄虽然平日里谦和礼让,但得他如此之高评价的人却真没几个,又听到程咬金提到甚么“九箭连珠”,料想是极厉害的箭术,连忙抱拳道:“在下姓罗,单名一个成字,今日有幸与王大哥相识,喜悦之至!”他平素里虽然心高气傲,这一番说辞却是发自内心,绝非客套作伪。其实他一向对强过自己的人十分尊敬,对宇文拓便是如此,今见王伯当所秉弓箭之术十有八九要胜过自己,心里亦觉敬佩万分,如此想着,便自然而然说了出来。却故意不提自己父亲爵位名号,原是因为想道:“我和表哥这些朋友平辈论交,自然也要出自诚意,怎可用父亲响亮名声去压人?”宇文拓见他言谈间已远不似当日敦煌初见时那般无理狂妄,心下也十分欣慰。
王伯当听秦琼唤这白衣少年表弟,又见他形容英挺,言辞谦让,心里煞是喜欢他人品,亦抱拳回礼道:“贤弟果然少年英雄,幸会幸会。”罗成听他称赞自己,十分欢喜。王伯当却暗想:“看这少年年纪轻轻,脸孔虽好,手上硬本事料想也有限得很。”
秦琼笑道:“这边两位是表弟的朋友,也是愚兄新结交的朋友,这位杨兄弟单名一个石字,这位姑娘姓林,都是昆仑门下高徒。”王伯当抬眼打量长桌另一侧站起的宇文拓与林陌二人,心头一凛,不由得想:“世间竟还有如此俊逸人物!加上这个罗成表弟,当真是光彩照人。但他们自承拜在昆仑门下,却不知武艺如何?”
秦琼甚是健谈,引得王伯当与众人相谈甚欢,仿佛早已熟识一般。罗成突然想起拴在屋外的马匹草料似未添足,再者天气炎热,牲口驮着自己行了这许多路,也应多让它喝些水,便走出门,抬手去解拴在老槐树上马匹,欲牵往饮马槽处。猛听得耳边一阵急促马蹄声,抬头望去,只见一溜高头大马沿着道路远远奔来,沿途扬起好大尘土。他心生不悦,暗想:“这是何人,竟敢如此嚣张跋扈?”
只见那为首一人仍是稳稳骑在马上,却突然一声清啸,扬起手中长鞭,那鞭子直冲着面店门口方桌上摆着的白瓷茶壶卷去。他刚一动作,身后几人立时应声拍手叫好。罗成脸上拂过一阵那长鞭上带出气劲,心下不禁起了一阵薄怒,想道:“鞭法精奇便了不起么?有小爷在此,还轮不到你在这大道上称王称霸!”立时纵身疾退,认准那长鞭去路,伸手一抄,便将那黑黝黝的鞭子在掌中卷了几卷。
他自海底神殿中意外得授六月息心法后,连日来得空便练,宇文拓亦毫不吝于指点,加上他自己悟性奇高,屡屡举一反三,通达机变,正应了六月息中此消彼长万方循环之意。是以短短这些时日,这门极高深的内功已有小成。方才看那长鞭时,他只觉那人运鞭手法虽精,但劲道弱小,速度亦十分缓慢,却不知那招名唤“晚来风急”,原是那人平生得意招数。他一击便轻松得手,非是因为这鞭法平庸,而是他自己武功大进,内力陡增,耳目感应均比之前明锐了许多。
他轻轻抄住那鞭子,抬眼看向对面。只见为首那匹神骏黑马上,一员雄壮锦衣大汉须发皆张,正怒目瞪视着自己。身后几个随从伴当模样的人纷纷大声喝骂起来。他心里轻蔑那人行事做派,又觉他武艺平平,便也无兴趣与他多做纠缠,甩手将手中鞭头冲那大汉处一抛,那大汉接了鞭子,挽了几挽握在手中,乘势指向他道:“你是何人!”
罗成不欲回答,只去牵马,那汉子平生被众人尊敬拥戴惯了,却从未受过如此冷遇,胸中登时一股无名火起,心道:“这少年狂妄自大,实在可厌,得叫他吃点苦头!”反手又是一鞭向他后心打来,众随从纷纷叫好,有的道:“教训教训这臭小子!”有的道:“敢不回答爷的问话,该打!”罗成陡感后心一阵疾风,身子一拧便向一旁轻轻纵去,又躲过了一招。
那锦衣汉子见他年纪比自己小了怕有一轮还多,却有如此身手,爱惜人才之心渐生,其实也不是真心与他为难,故而手上只用了三分气力,也并没指着他后心要害处,若罗成不躲,估计也就刮擦一下后心衣衫。不料这一回竟又被他轻松避过,那汉子正暗自心惊,却听稀溜溜一阵马匹惨痛嘶鸣声。原来那鞭虽离罗成甚远,却正刮在他爱马身上。
罗成见那白马前蹄在地上连顿了数下,洁白马身上赫然一道血痕泛出,连忙走上前抚了抚马鬃,心里疼惜不已,转头怒视那大汉,喝道:“你是哪里来的贼人!恶形恶状,以为凭你自己这点微末武功,就能横行霸道了么!”那大汉听他说自己是甚么贼人,又显然鄙视自己向来颇为自得的武功,当下大怒道:“放屁!小子休要不知天高地厚,口出恶言!”
罗成心疼爱马被打,早就起了心思教训这人一番,暗想:“他既负鞭法,哼,我便夺了他的鞭子来耍弄一番。”当下也不答言,突然闪身两步,欺至那黑马前,四指并拢,指尖向外,猛在马颈侧面与身体交界相隔两掌处一戳。这招原是其父罗艺从前教他的,若是两军混战时自己马匹不幸毁损,对上敌方全副武装的骑手,不免要吃大亏,那时便可用此招夺敌人马匹引为己用。
那黑马中了他四指一敲,顿向侧面歪了一歪,骑坐在上面的那汉子不料他有此一招,身子一震,连忙双手抓稳马鞍。罗成哈哈一笑,道:“拿来!”抬手抓住他手中长鞭,使上小擒拿手法,在他虎口与手腕处轻轻一转,随即向后跃去,抬手举着那鞭子笑道:“也不过如此嘛,你是故意要将这鞭子送我么?”
那汉子又惊又怒,若在平时,以他武功决计无法让罗成如此轻易夺鞭又全身而退,但这时毫没想到这白衣少年心思狡猾,突然使诈,叫自己急着腾手去牵马,握鞭的手便虚了,乘机一举夺取而去。众随从亦忿怒难当,纷纷骂道:“无赖小子!”“有本事好好和我们爷比试!”
一阵聒噪后,却听一清脆女子声音笑道:“好妙的手法!”众随从纷纷扭头朝那声音来处望去,正待喝骂,却见数丈之外,一青衫少女正侧着身子坐在木桌边条凳上,拿起茶壶倒了一碗茶,轻轻笑道:“这位大爷不是口渴想喝茶么?臭小子,你干嘛又不让人家喝了?”隔着数丈,只见她那只拎起茶壶的手竟似比那瓷器还更白皙一些,待到那少女将头抬起,众人不禁都轻轻“啊”了一声,心下暗想:“原以为我家大老爷的夫人花容月貌,世所罕有,可跟这姑娘一比,又是差得远了。”
林陌原是觉得屋内通风不畅,甚是闷热,也走出歇息,恰巧看见了罗成与那锦衣汉子争斗经过,她心里实也十分憎厌那一行人,故而看到罗成点马夺鞭一气呵成,心内激赏,便出声叫好。罗成看见她坐在一旁,转头瞟了那锦衣汉子一眼,不屑道:“既要喝茶,那便坐下自己倒,仗着鞭子长乱挥,真让人生厌!”
林陌笑道:“哎,这可就不对了,茶要让人喝到,人家的东西也该当还给人家才是。”罗成听她如此说,心里不禁疑惑,待到见她一抬手中茶碗,又冲自己手中长鞭眨了眨眼睛,猛然间领会她意思,登时顽皮之心大起,勾起唇角笑向林陌道:“那倒也是。”
众随从原先虽然嘴硬嚣张,但看他抓鞭夺鞭一气呵成,手法看似简单,实则高妙,绝不似那些会了一招半式便要撒泼的乡野少年,不禁都暗自发愁:“我们二老爷这回要真打不过那小子,可怎么下台?”不料此时他忽然服软,众人俱松了一口气,心想:“果然还是怕了我家老爷素日威名。不过是个狂点的臭小子,仗着运气好点,先发制人罢了。”那点仗势欺人的人之常情顿又腾腾升起,纷纷厉声责骂道:“还是这位姑娘懂道理,臭小子,快给我家爷赔罪罢,不然有你苦头吃的!”
林陌却微微一笑,轻声道:“对不起,冒犯啦。”手中用上稳劲,将茶碗平平向罗成面前一掷。罗成掉转鞭子,手柄指向外,顺势托住盛满开水的茶碗,却手握鞭头,将鞭柄连同茶碗向那汉子处蓦然一送。这一招兔起鹘落,两人配合天衣无缝,连鞭柄并茶碗一起如同出水游龙一般向那汉子面门处送了过去,半滴水也没洒将出来。
那大汉眼见鞭子来势又快又急,正待伸手去接,却不料其上还有一碗滚烫开水,慌忙右手一翻,捏住手柄下侧,左手急去拨那茶碗。鞭柄是被他拿的死死了,茶碗经他一打,立时撞翻,其中满满开水哗得洒了出来,一半泼在那人胸前布料上,另一半却全洒在了他那黑色骏马身上。夏日衣衫单薄,他胸口被开水一洒,立时烫的生疼,那马匹受惊,也腾得跳将起来,险些又把他掀翻在地,好不容易才勒住马站稳。却觉右手上一阵劲力,这回他可算有了经验,勒马时也把手中长鞭攥得死紧,半点不敢松手,顿时那鞭子在半空中打横绷紧,另一端却还绕在罗成手中。
林陌笑道:“你是在和他拔河么?”罗成哈哈笑道:“拔河的话,我可是决计输不去的。”一边说话,手上一边用劲一拖。那汉子听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心中一片凛然,知晓遇到劲敌,也顾不得让他年轻几分,连忙双手一齐使力,紧紧抓住鞭子那头。却听罗成轻喝一声:“那便都过来罢!”单手一扬,他膂力本就高出那汉子许多,立刻将那人从马上囫囵拖了下来,滚跌在土地上。
秦琼等人听见外面动静颇大,纷纷出来查看。宇文拓见罗成手上握着一根黑黝黝的熟牛皮长鞭,显然非他所有,林陌却坐在一旁,面带讥嘲,看着路边众人纷纷跳下马来扶那锦衣男子,心里顿已猜知了□□分,知道该是那锦衣男子挑衅在先,却不巧碰上了林罗二人,他们怎是省油的灯,反将那人戏弄一番,心里也觉十分好笑,便道:“还抓着人家鞭子作甚么,还给他们罢。”语气中却毫无责备之意。罗成挑眉道:“好啊。”便将那鞭子往众随从处一抛。众人忙接了,有的扶起自家主人,有的忙着掸他身上灰尘,却是不敢再骂了。
秦琼走出屋外,看到眼前情景,不禁惊道:“雄信,表弟,你们在作甚么?!”宇文拓心中一惊,转头看向那汉子。只见那人已从地上站起,那身衣衫滚得满是泥土,脏污不堪,仔细望去却十分华贵。那人看到秦琼,不禁大笑道:“叔宝!你可来了!为兄正赶来迎你呢!”猛然醒悟方才秦琼话中意思,转向罗成道:“表弟?叔宝,这是你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