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十六 斗转星移(1 / 1)
杀完最后一圈怪(不许嫌烦!),这就快出去了……
大家都知道袁天罡李淳风是who吧?那穷奇身躯虽大,行动却甚敏捷,将背上双翼一收,便挤进门中,却不理秦琼宇文拓,直朝站在后面的林陌与罗成两人扑过去。宇文拓侧身挡上,运力于手心,飞身一掌拍下,那穷奇顿时脚爪扒地站住,头部已中了一掌,停了一停,眨了眨那双巨眼,竟轰然倒地,再不动弹。
众人尽皆呆然,半晌,秦琼方开口道:“……杨贤弟果然神功无敌,连穷奇都远远不是对手。”林陌与罗成却都心想:“怎么回事?难道也不用再隐瞒身份了么?一掌把穷奇给劈晕了……”就连宇文拓自己心里也觉诧异,暗想:“方才那一掌我不过想逼开穷奇攻势,根本没用上真力,怎么这么轻松就把它推倒了?就算用上全力,要一招之内制服上古凶兽也不大可能罢?”
林陌见秦琼似心生疑窦,连忙走上前,故作恍然道:“我明白了!这穷奇虽然厉害,但被封印了几千年之久,体力虚弱尚未恢复,其实一打就倒。”又指着站在一旁喘着粗气的程咬金道:“别说杨大哥本来就武功高强,连这位程大哥玩命逃跑时,它都没能抓住呢!”众人心想:“人面临绝境时,往往迸发出平时不察的潜力,是以程咬金奋力逃命得脱,倒也不算奇事。”林陌回头看向宇文拓。四目交投,宇文拓见她秀眉微蹙,亮晶晶的眼睛中满是疑虑,知她意思是说:“你为何如此不小心。”便摇了摇头,心中更加疑惑。
程咬金却怒气冲冲大步向前,一把揪过罗成欲打,罗成也不躲闪,正面将他挥过老拳单手一接,微微使力一撩,那拳便扑了个空。程咬金骂道:“臭小子,要不是老子跑得快……”还欲再打,罗成笑道:“程大哥处处让着小弟,拳头都这么慢悠悠的,跟我们闹着玩呢。”秦琼喝道:“表弟!”程咬金愈发目眦欲裂,却被秦琼死活拦住,劝道:“表弟他年轻不懂事,咬金你担待着点。海底凶险,咱们自己人莫要伤了和气。”
程咬金手往像山一样倾倒在地的穷奇处一指,骂道:“什么年轻不懂事,叔宝,你就是太过烂好人!老子脚下但凡慢一点,可就……”他自己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巨兽,方才全心逃命,未及多想,此时一看顿觉恐怖异常,打了个哆嗦,后面的话便没说出来。抬眼却见林陌背转身子,跟在宇文拓身后去看躺在地上的巨兽,不由怒道:“死妖女,还有你!老子不过是开了几句玩笑,几次三番暗害老子作甚?你们俩自己做得出,还怕别人说?”
林陌转过身,站定笑道:“此间多有误会,程大哥大人有大量,小妹先向您赔罪啦。但不是只要扶住珠子不就没事么,我们原就打算来搬救兵的,刚准备去就看见你……咦?为何穷奇把封印挣脱了?”程咬金脸一红,道:“老子手举了半日,实在酸麻,就想稍微放一下也没甚么,谁知道刚一松手,就晃得什么也似,那珠子不巧给晃到了地上,咕噜噜滚了好远,我刚捡到手,这东西就从天而降啦!吓死我了。”罗成想到他如此凶险都能死里逃生,感叹道:“程大哥运气当真好……”程咬金白了他一眼,怒道:“小混蛋!”
众人忽听身后一阵响动,四下看去,地上那嵌着的明珠竟不知何时脱出了地面,浮上半空,原本温润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反倒成了一个个黑洞似的东西,四周玉壁上绿莹莹的光芒越变越弱,一缕缕飘入那些黑洞中,像被缓缓吸了进去。远远传来一阵盔甲撞击声,恍如梵音清唱,自门外整齐步入许多盔甲武士,正是方才宇文拓与秦琼一路上击倒的鸟首守墓人,此时借着墙角长明灯火,方才看清他们全身青盔铁甲,走路的姿势极之僵硬,便似机关假人一般。
他们每缓缓踏下一步,林陌便觉周身气息为之一阵凝滞,时间也仿佛停顿一拍,心中悚然,手按钢刺低声道:“程兄,有账咱们出去再算,先对付这些怪物。”程咬金亦心里发毛,握紧手上利斧道:“废话!这还用不着你提醒!”
罗成却想道:“这帮人不人鸟不鸟的东西动作虽慢,不先砍翻几个却着实麻烦,”心念所至,便蹂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秦琼惊道:“表弟且慢!”也随他身后提锏抢上,心里想:“方才墓道中鸟首人动作缓慢,三招两式便被我们放倒在地,表弟此举正是制敌机先。”
只见那当先几个鸟首人缓缓抬起手中铜斧,罗成心底冷笑:“这么慢,果然是一堆绣花枕头。”一刀绕过铜斧,朝那盔下羽毛脖颈处砍去,不料还余寸许,眼前突然青影黄光交糅一晃,他心里大惊,立刻刀转守势舞将开来,护住全身要害,但只这一念之间,手上肩上腿侧齐感一痛,弯刀险些脱手,忽感周围叮叮当当几声刀剑撞击声,杀气立时一退。转身看去,秦琼把一双金锏杵在地上,也在深深喘气,身上几处创口已泛出血痕。林陌与程咬金隔着几个黑洞背对而立,宇文拓手持神剑护住众人。那鸟首武士方才竟在一瞬间分布大殿四周,动作也全然不似前番木然姿态,个个躬身持斧,错落游走在四周。
宇文拓见这些鸟首武士行走之间凛然有度,仔细看他们脚步,看似飘忽不定,实则毫无破绽可寻,与当日西域四僧结成刀阵绝不可同日而语。若是他们一拥而上,人再多其实也是不怕,可这阵法委实怪异,鸟首人身法渐渐快似青烟,虚虚实实竟无处下手,四周半空中悬浮的黑洞摇摇晃晃,时而吞吐黑焰,时而又明亮耀眼。他恍然想到:“这阵法原来是用施加了秘术的明珠替代天宫二十八星宿,使鸟首武士依其阴阳星轨方位来进退攻守。”这一节虽已想明,他心下却仍是一顿:“天宫星宿蕴藏宇宙灵气,轨迹何等繁复,我对此知之甚少,要破此阵却难了。”
黑焰忽而一阵暴涨,数名鸟首武士身法一晃,便要抢上前来。程咬金惊得哇哇直叫,手忙脚乱挥开利斧抵挡,那鸟首人使的也是斧头,不知用何材料铸成,双斧相交,程咬金手中顿时只剩下一个光秃秃斧柄,大惊之下赶紧扔掉躲闪。忽听林陌叫道:“苍龙挂角,弃天门,守天关!”宇文拓心下一凛,顾不得思索许多,立刻转至东方青龙之中角宿天关位,刚好接下已递至程咬金面前的一斧。林陌又低声道:“天子布政,四出其三。”这一次宇文拓、罗成、林陌三人一齐抢到房宿第三星上,三人刀剑齐挥,顿时逼开欲据此处来袭的两名武士,众鸟首武士脚步微微变慢,众人心绪不禁一振。
宇文拓挥剑将几名武士逼出战圈,回头道:“原来你懂得星辰变幻之术,那就太好啦。”林陌满脸憾恨道:“不用太指望我,我不过偶尔看过几本师父丢下的书,但都是当做闲书看的,也没怎么在意,如今只记得一些皮毛。早知有今日,当时应该多看几眼才是。”
宇文拓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与她在一起许久,只知她师父早年学艺昆仑,后来与众道士性情不合,便自行下山云游,却从未问过他姓名,便脱口问道:“令师如此厉害,却不知他老人家怎么称呼?”林陌嫣然一笑,道:“他阴阳术数,星象易卜,无所不通,好事做了不少,人却十分低调,江湖上并没几个人知道。他姓袁,号天罡。”
宇文拓心想:“名字都叫天罡,自然是此中高手了。”还未答言,程咬金和身朝地上一滚,避开一斧,大叫道:“我说您两位,要订亲也请看看时机成不成!这都火烧眉毛了,还问甚么师父师娘的!”林陌脸一红,正色道:“还有个常与师父来往的师叔,名叫李淳风,也是学究天人,常与师父谈论此道。我曾听他们说起过这个上古阵法,好像叫做甚么天极焚星阵。此阵暗合天上星辰方位,包罗万有,原应毫无破绽,但要人为布成,最后终归要在某一处将其全部星宿轨迹连接上,那就是此阵唯一缺口所在。”
罗成忙道:“缺口在哪里?”林陌皱眉道:“缺口视布阵者习惯而定,他要在牛宿三处合拢便是牛宿三,要在女宿四合拢便是女宿四。”秦琼急道:“那姑娘能否计算出缺口所在?”林陌一刀架住娄宿处武士,虎口一震,酸麻无比,恨声道:“谁知现在要用到这些,我只能大略推想出下一步他们要从哪里攻上,至于缺口计算,变化何止百倍千倍之多,太难了!”
众人心中刚刚燃起的一线希望一下又被浇灭。程咬金顿足哭道:“你既跟这么厉害的师父学艺,便该好好学,每日用功背书,弄个半吊子有甚么用,还不是一个死!”秦琼也扼腕道:“唉。要是我那徐兄弟在此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这缺口怎么演算!”林陌眼见包围圈又要变小,心里也是着急,脱口道:“那你便坐在这里等你那徐兄弟好了,不用问我!”
罗成左闪右避,早就心慌意乱,高叫道:“妖女,你快说下一步在哪里!这可等不得了!”林陌方才说了几句话,心神略微一乱,便不记得推算到何处,顿了顿方指着一处道:“在东井鹑首处。”程咬金正要顺他所指避让,却从身后西方昴宿处斜刺里传来一阵劲风,不由得大骂道:“都什么时候,你怎么还想着暗害老子!”
宇文拓对林陌低声道:“大局为重,先别赌气了。”这却着实是冤枉了她,林陌急道:“我没有!”宇文拓拉近她道:“你莫着急,先想出后几步方位,然后试着推算下此阵缺口所在。”林陌刚想说以己之力实在难以计算缺口,终于还是皱眉掐指,默默想了一会,轻轻念道:“女二,毕七,参一,轸四,尾九……”便跪下用流风回雪刺在地上点点画画。
其实星辰经天之学奥妙万方,以她所知一点皮毛,能够算出这许多步已是难得。再要计算阵中缺口,其步骤之繁与之前相比,无异于突然从水滴变成大海,便是袁天罡李淳风这等当代观星大宗师也要借助算筹等器具,数日之后方可得出结果,此时凭她一己之力,纵然再聪明十倍也是算不出来。不一会,方才她所说几个位置已经全数经过,宇文拓刚想问下一个方位,回头却见她跪在阵中,轻咬着下唇在地上刻画,画了几笔又涂划掉,一张俏脸苍白如纸,额角沁出点点虚汗,心想:“好像正计算到关键处,还是不要打扰她为好。”他原也知道一些星宿术理,只不过比之林陌记得的那些只言片语又少了许多,在此阵中折腾半天,却又渐渐想起一些,摸出了些规律,便猜下一步应在氐宿,道:“氐宿一。”林陌却同时抬头道:“胃宿三!”仓皇间,两人四目相投,宇文拓猛然醒悟是自己漏算一步,方向恰好反了,忙道:“听她的,是在胃宿。”
罗成连忙硬生生收住了脚步,矮身闪避,三柄利斧同时从耳侧挥过,几根断折鬓发斜斜飘落。程咬金却无他那般机警,已经冲着宇文拓所指方向直扑了过去,不料眼前几个鸟首武士却向后一退,仿佛只有招架之功,略略一想,便大骂道:“操,你们俩现在是一条心害老子了!正的说是反的,反的却说是正的!”林陌不去理睬他,手指鬼宿中央道:“转鬼宿积尸位。”
程咬金冷笑道:“妖女,你说的话我可再不信了!”便朝相反处北方危宿中央躲去。林陌冷哼一声,也不劝他,心道:“爱信不信,你此番自己一心找死,可不能怪我。”宇文拓喝道:“程兄,她说的没错,快退回来!”连忙赶上前去欲护住他身后,秦琼也忙飞身抢上,不料刚至近前,站在危宿处几个武士突然僵住身体,接着竟手足无措,向后退却。程咬金哼了一声,瞪着林陌骂道:“果然如此!”宇文拓与林陌对视一眼,却都想:“这怎么回事?”刹那间心有所悟,宇文拓道:“不如我们就反着试一试!”林陌点头道:“好!”
秦琼罗成眼见方才程咬金两度逼退武士,也是诧异,听二人如此一说,心想虽然此法看似荒唐,但也总比坐以待毙强,心里均一阵昂扬振作。林陌又算出几个方位,众人全往相反方位攻去,居然屡屡得手,原本密不透风的阵势立刻变得松散起来。
其实这天极焚星阵创自太古,除了林陌所说缺口之外,并无破绽,若列阵的是真人,你反我也反,你正我也正,怎可能出现此种松散迹象,再过一会,待到众人体力耗尽,纵然能算知方位也不免要折在阵中。但如今陵墓中一众鸟首人身武士并无寻常人类思维知觉,不过是被极强的秘术操控着身体来踩准方位,方向一反便不知如何应对,故而宇文拓等人误打误撞,反将阵型搅得大乱。
眼见由被动一转而成主动,众人皆欣喜无比,罗成一刀险些斩中眼前一鸟首人,喜道:“快说,然后是哪里。”林陌此时也已接近殚精竭虑,颤声道:“朱雀张宿,反过来……是……是北斗!”宇文拓大步抢上,轩辕剑一挥,已然砍倒一名武士,站上北斗首星天枢位,罗成一脚踹去,也抢上天璇星位。秦琼捡起原本天枢位武士掉落在地的利斧,丢给失去武器的程咬金,程咬金接过扬手冲开阳位上武士砍去,骂道:“这些鸟人!把爷爷我耍弄得这么凄惨!”林陌也一跃而上,疾刺斗柄末梢暗星摇光。众人各自站定,齐向剩余天玑、天权、玉衡三处武士砍去。顿时北斗七星全然崩坏,悬在空中对应的七颗明珠也乱转起来。
这阵缺了北斗,正似天缺一角,已然大乱,鸟首武士顿时脚步混乱不堪,有的被众人砍翻,有的跌倒在地,有的竟自相残杀起来。宇文拓一剑砍倒最后一名鸟首武士,悬浮在空中的无数黑球顿时向内紧缩,骤然爆裂开来,化作一丝丝黑雾,半空中鸟羽纷飞,未及落地便化为虚无。众人呆呆看着四周黑雾消散,顿时都感全身脱力,除宇文拓外,都颓然坐倒在地上。
宇文拓轻叹一声,走到正喘着粗气的程咬金面前蹲了下来。程咬金以为他是来搀扶自己,摆手道:“不用不用,老子自己坐一会便好,去扶你相好吧。”林陌怒道:“喂!”程咬金回头笑道:“我又没点名道姓说你,你为甚么激动?”宇文拓却抬起剑,架在他脖子上,程咬金这一惊非同小可,捏住剑刃道:“不……不用这样罢!我以后再不说了,还不成么?”宇文拓手上一紧,沉声道:“别装了,仁兄不是程咬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