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试着说爱我3、4（1 / 1）

周五到了眼前，周末也就不远了。只是，这个周五有点冷。吸口气，从鼻腔一直冷到肺里，搞得我一大早就喷嚏连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学生暗恋了。学校还没开始供暖，我边讲课边在教室里来回溜达，冷得直想跳脚。

讲到“行为无价值论与结果无价值论的争论”时，我试着跟学生商量：“重点就不板书了，我说慢一点，大家记下来。”

学生们愣愣地看着我，不知道是没有意见，还是被冻傻了。

我看着教案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突然听到很轻的“咚咚”声。循声看去，王老板正站在教室门口。我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顺口喊了一句“老师”。

王老板倒是不怯场，很严肃地背起手：“陆老师，麻烦出来一下，先让同学们自习吧。”

我刚出教室，王老板转身就走，我赶紧追上了。

“老师，怎么了？”看着王老板异常严肃的神色，我有点惴惴。

出了教学楼，王老板突然停住脚步，看着我问：“小俊呢？”

我抬手看表，笑说：“才九点十五，小孩肯定没起……没、起床、吧。”话说到一半，我硬生生把“呢”换成了“吧”尾音的降调换成升调，还好反应快。

王老板瞪了我一眼：“快去找他！陈教授不太好！手机也不开，搞什么！”

我的头“嗡”地大了。然后我好像把书塞给王老板，拔腿就跑。我拿钥匙的时候肯定又哆嗦了，钥匙对着锁孔插了半天才打开门。我冲到床前，垫着脚尖死命地摇尚俊，边摇边喊，喊着喊着就很没出息地哭起来。

陈教授别墅的门口停着很多车，其中一部白色面包印着醒目的红十字，更醒目的是车顶一闪一闪红蓝交替的警示灯。我看着尚俊消失在门里的身影，突然不敢走进去。我站在门口打转，心里默默祈祷虚惊一场，祈祷等会尚俊就会眉目舒展的走出来，嚷嚷着要回去补觉。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走出来，与我擦肩而过，又退回来，看着我问：“你是教授的学生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中年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说：“进去吧，别留遗憾。”

我亦步亦趋地穿过有些昏暗的过道，就看到陈教授的卧室门口围满了人，大部分我都认识，除了学校的领导就是老师，法学院的大腕到了大半。田教授坐在客厅沙发的一端，一个叫徐莉的、在全国律师界数一数二的、专攻国际经济纠纷的女大状陪着她，轻声地说着什么。

田教授见我进来，冲我微微点头，眼里闪着泪，嘴角有坚强的弧度。

我轻声地跟每一个挡在我面前的人说“对不起，让一下”一步一步地往里挪，终于挪到陈教授床前。

尚俊紧紧握着陈教授的手。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我听见他的笑声，很轻、很柔、很纯真、有微微的鼻音，让人温暖。

我跪下，试着摸了摸陈教授和尚俊攥在一起的手。陈教授转动眼球，冲我笑了笑，有痰涌的粗重呼吸。他的精神很不错。我知道这就是老妈口中的回光返照。我看着他，努力微笑，我听见自己轻到像耳语的声音：“外公，我来了，我在呢。”

尚俊转过脸，笑得像个快乐的大孩子，他抽出一只手，搂住我的肩头，拍拍我，轻声说：“我们都在的，外公。”

“来了、来了。”背后的人群有低低的骚动，很快恢复如常。

我茫然地转脸，就看到所有人自觉让出一条道，尽头，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正装、拄着拐杖、一脸威严的老人，尚东来。

尚东来一步一步走进来，我起身让开位子，退到床脚。

那么威严的一张脸，紧绷的嘴角写满骄傲和尊严，却在迎上陈教授眼神的瞬间笑得眉舒目展：“陈老，我来了。”

陈教授突然激动起来，连连咳嗽。我的心，跟着一抖。

尚俊转过身，半对着陈教授，半对着尚东来，帮陈教授顺气，笑着说：“外公，有话慢慢说，别激动。”

陈教授看着尚东来，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张着嘴，半晌，吐出来两个字：“亲家。”

尚东来上前半步，弯下腰，覆上陈教授的手，轻轻拍了拍：“老亲家，我在，孩子们也在，都在呢。”

陈教授一直在努力地喘气，努力地张嘴，急切地想要说什么。

“慢慢说，我听着呢。”尚东来说着，发出轻快的笑声，像在调侃耳背的老友。他把脸凑近陈教授嘴边，挡住了我的视线。

突然，我听到陈教授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太多力气，还是努力用尽最后一口气顶出三个字，清楚地让屋子里每一个人听到。陈教授说：“对不起。”

我紧紧捂住嘴，模糊了视线。

尚东来微微勾下头，点了点，拍着陈教授的手，轻声唤着：“亲家、亲家、亲家啊。”

王老板走上前，去扶尚东来。尚东来微微踉跄了一下，稳住脚步，转过身，深吸一口气，依旧昂首挺胸，一步一步向外走去，炯炯的眼里闪着晶莹。我目送尚东来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我视线的尽头。

三个字，到底谁欠了谁，已经不重要。

“外公、我在呢、小俊在哦、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听到尚俊哽咽的声音，我慢慢转身，瞬间咬住嘴唇。

陈教授微闭着双眼，脸色那样安详，好像只是睡着了，老人惬意的小憩。

低低的呜咽瞬间荡漾开来，和着老式座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像一曲悠远的安眠曲。

因着传统，田教授没能陪陈教授渡过生命的最后一刻，但是我相信，他们之前携手走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足够温暖田教授将要独自去面对的那些日子。

我离开的时候，田教授站在门口，微微昂着下巴，跟每一个人握手，嘴角依旧有坚强的弧度。当我蓦然回首，看见她依旧静静伫立在门庭的瘦小身影，如佛。

200X年12月23日凌晨 尚晴

刚刚过了十二点，于是，我二十七岁了。

那天，离开别墅之前，我没有去打搅尚俊，我看着他趴在他的外公枕边，哭得像个孩子。他的哭声，跟他的笑声一样，很轻、很柔、很温暖，有微微的鼻音。再见他，是陈教授的葬礼，我们远远地看着对方，点头，然后各自转身。那一瞬间，我有尘埃落定的错觉。不是错觉。

再也没见过他。尚御风倒是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都没有接，慢慢也不再打了。是真的尘埃落定了吧。那些困扰、纠缠我一个月之久的人和事，也消失了整整一个月了。

每天睡前，我都会走到窗边，矫情地点上一根烟，静静地想一想。好奇怪，原来，从我坐上小俊的银色F1到我一个人慢慢走出后山的别墅，不过三天。只是三天，为什么我已经想了一个月，还没有想完？那些细节、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微笑的声音、扬起的嘴角、还有那些勾引，太多要想，多到、三天、就像三年。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可以任性一次吗？我想跟自己说：小俊很聪明，但是很善良，一点也不自以为是。小俊、很霸道、总是勾引我，但是他不自私、不冷漠、他曾经给过我很多很多很多温暖。小俊就是我的死穴，就是。我很想小俊，很想。

我，陆灿，也曾尽力奔驰，二十三岁拿到硕士文凭，顺利留校任教。

还算满意的工作，悠闲懒散的生活。

今天，我的生命来到第二十七个年头，我却还是一个人，为什么？

因为我很糟糕吗？朋友说我是“第二眼美女”，新生会把从不化妆、穿着随意的我误认做学姐。我不是眼高于顶，只是不想随便找个条件相当的人把自己嫁掉。不管怎样，还是再耐心地等一等吧，等一等传说中的爱情，哪怕最后等不到呢。

BY：写给自己的情书

PS：小俊，我二十七岁咯。你知道吗？二十七年前的今天，是冬至哦。我是在冬至出生的孩子。老人都说，这一天生的孩子，特别坚强。可是为什么，我跟别人一样，只是特别怕冷呢？其实我有坚强啦，你不保护我，我还得做纸老虎，装出很坚强的样子。我的演技越来越好了，大家都觉得我很坚强。你觉得呢？

小俊，窗外有人在放烟火呢，很漂亮，但是很奇怪，竟然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放烟火。我在想你呢，你、有没有想我、哪怕只是一次、只有一秒钟。明天，我就要回家了，大哥开车来接我，把买给瑶瑶的结婚礼物拉回去。虽然不是亲大哥，但是他对我，真的算不错了。至少，有他在，我不用担心老妈没人孝顺。

有时候，我会偷偷想（不是有时候，就是现在啦！）我想：如果是你的银色F1载着我回去，该多好！真怕瑶瑶的婚礼上会有三八的同学笑我是老女人、或者硬把我跟某个路人甲伴郎扯在一起，如果你在，我就不会怕了，我知道你会保护我！你会帮我揍他们，对不对？

小俊，外面的烟火好漂亮，放了好久，可是我都不敢开窗去看。从你走了之后，我就一直关着窗，因为，没了你，这里好冷，暖气开到最大、裹了最厚的被子、还是冷。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高兴就暖一暖我，莫名其妙就跑掉。不过还好，你留给我的记忆，我一直在温习，应该足够我撑过这个冬天了。№℃重要哦 ☆※△◎―→有没有觉得我现在讲话很嗲？跟你的代沟小了很多？我最近都在追看台湾的偶像剧，也挺有意思的，里面的孩子们都像你一样可爱、善良，所以，他们都有很美满的结局。你也一定要幸福哦，在没有我的地方，狠狠地幸福。（其实，你们的世界一点也不复杂，只要把所有该降调的地方换成升调，该肯定的话变成疑问，说话必带“哦、啊、啦、呀”这些就好啦，我也很聪明，对不对？）

小俊，现在是凌晨二十三分。十二月二十三号，凌晨二十三分，我陆灿，郑重地说：尚俊，我想你了。如果，你现在问我，爱你吗？我想、我一定、一定会试着说——爱。我爱你。

BY：想小俊俊的小灿灿

好肉麻~~我去看烟花咯~~~~~

关了电脑、关了灯、我点上一根烟，走到窗户前面，向外看去。原来，放烟火的地点就在教工宿舍后面不远的校内马路上，现在的学生，越来越不把校规校纪放在眼里了。马路上聚集了很多学生，每当有烟火在空中绽开，我仿佛能看到孩子们放肆的笑脸。

我轻轻地吐出一口烟，“哗”地拉开面前的窗户，冬至最冷的一天，也不过如此。

学生们站在马路上，笑着，跳着，让我想起小时候的新年。突然有人喊了一句什么“开了”，然后，我看到所有的孩子突然一起转过身，仰起脸，向教工楼看来。

他们在喊什么？喊得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飘到我的耳边，赫然是“陆灿”两个字。我迷茫地探出身子去，冲他们挥了挥手，孩子们竟然一起欢呼起来。是学生们的心意吗？天呐，这些孩子……

我还没来得及感动，欢呼声已经弱下去，只几秒钟，校园里静谧地如同那个早晨、尚俊突然从后面搂住我时、我的心、漏跳的那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