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试着说爱我1、2(1 / 1)
我紧紧抱着双臂,掐住自己的胳膊,不去理会身体的抗议。
我是败犬,非女王。我不以男人匍匐裙下为乐。
我是败犬,非女王。生命里那些无望的寒冬,我还得靠自己过。
我剩下的,唯一值得骄傲的,只有我虚荣而苍白的尊严。最后的壁垒。
“冷吗?”尚俊轻声问。
我们之间的距离,灌满了冷冷的空气。
我咬着嘴唇,不敢回答,因为我知道,声音会出卖我。
过了一会,听到尚俊无奈的叹息,我闭上眼,继续装聋作哑。他动了动身体,始终没有碰到我,只是用被子把我们之间的距离填满。我身上的被子纹丝未动——他扯了自己身上的被子填补。
“你、就像个急着长大的孩子。恨不得告诉全世界、我长大了、我很勇敢、我很坚强,其实,你就是个、小孩。”尚俊说。边说,边轻轻的笑,声音断断续续。
我偷偷抓起被角、咬住,在心里默念无数遍: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姐姐的抵抗力是有限的。
“我是比你小,但是我比高,我们是扯平的。”尚俊好像自说自话很上瘾,声音越发的低沉、呢喃,真是魔咒啊魔咒。
“年轻,未必不懂认真。不是年纪越大,就越懂珍惜。”
我默叹:神啊!这孩子准备口述一本人生启示录吗?!
“从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搞笑,装得老虎一样,其实是纸做的。”尚俊真的轻声笑起来。他的笑总是带着微微的鼻音,多姿多彩。
“很想保护你,可以让你不用做纸老虎。”
孩子,嘛也别说了。姐、眼泪哗哗滴。
“我是男人,不是禽兽,你不想要的,我不会勉强。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么……不管爱不爱,都会尊重,放心。”
原来我之前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放心。他让每个人放心,那他自己呢?谁来安他的心?或者他已经强大到,不需要依赖任何人?
“再说最后一句。”尚俊凑到我耳边,却不碰到我,声音很轻、很温柔:“你一点都不老,真的,因为、你只是个孩子。”
我听到孩子恶作剧得逞的幸灾乐祸,脸埋在被子里,笑得天地乱颤。勾引?无聊。我笑,决定睡觉。
我揉揉脑袋,看到自己上半身整个趴在尚俊胸前,难怪越睡越热。睡前明明刻意分开的两个人,睡醒了,却四仰八叉地叠在一起。早晚会出事。
我故作冷感的爬起来,翻下床,刷牙的时候,心,突然漏跳了一拍,僵住。
“起了不叫我?”尚俊从后面搂住我,脸趴在我的肩头。
“你要死啊!”我抽身回头,牙膏沫子溅了他一脸。看着尚俊的狼狈相,我“扑哧”笑出来,牙膏沫混着漱口水,华丽丽地喷了他一身。
尚俊看了看胸前湿嗒嗒的点点白,咬牙瞪我:“今晚裸睡!”
我瞬间石化。
古人说:因果报应。自作自受。
上午只有两节课,下课后我跑去办公室备课。法学院的办公室比周末的自习室还空旷安静,只有我一个人。突然有人敲门,我回过头,就看到王老板温和的笑脸。
“老师?”我赶紧搁笔起身。
王老板抬抬手,示意我坐下,从兜里掏出一包苏烟,很自然地递给我一根。
我笑,他还记得。
读研的时候,他常让我帮着写论文,无非是发表在各大报刊杂志提高一下知名度。有一次,我在他办公室忙活到半夜,烟瘾犯了,身边没烟没火的,正着急,从他抽屉里翻出一盒粉红色的苏烟。好烟就是好烟,抽起来绵柔而醇厚。我一激动,把小半包苏烟抽了个精光。毁尸灭迹打扫完战场,我屁颠屁颠地围着学校转了一圈,愣是没买着苏烟。那时候学校附近还没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网吧里的烟都是比较便宜的,就是有苏烟也不敢买,怕是假的。回到寝室睡了一觉,就把这事忘了。
等我拿着论文给他审批完之后,他突然给了我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我一看,一整条苏烟。从此,像成了规矩,一篇论文一条烟,根据论文的质量决定香烟的牌子。于是,整整一年半,我都在抽苏烟。
我摆摆手,拒绝了王老板的好意:“在办公室,不好的。”
王老板笑着指指我,点上烟:“长大了。”顺手将剩下的烟仍到桌上。
王老板走到窗前,抽着烟伫立远眺。我低下头继续备课,静待下文。
“小陆。”
“嗯?”我抬起头,放下笔,坐的像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
“你跟小俊,很熟悉?”
我默然,隐约猜到会是这个话题,坐实了,又不知该怎么回答。
王老板倒也不勉强,自己接着说下去:“如果我没记错,你们差了四岁。”
“四岁半。”
“哦……也没什么。”王老板点点头,继续默默抽烟。
我静静地看着王老板,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我不需要乱猜,因为我知道他会说。从我成为他学生的那一天起,每当我迷茫、软弱、需要帮助的时候,他都会提点我,或者陪在我身边,给我尽可能的帮助。我尊敬他、信任他,但不是依赖。
王老板走到我对桌前面,把烟慢慢地按灭在烟缸里,说:“有时候,别太跟自己较劲,学会转弯,不要总是一条路走到黑。抽身,要乘早。”
我点点头:“哦。记住了。”
王老板看着我笑笑,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可以的。”
听着王老板慢慢消失在走廊里的脚步声,我拿起他仍在桌上的苏烟,抽出一根,点上。
我一直觉得王老板知道,关于那个手机号码很吉利的男人,只是从不点破。因为那个男人,曾经是王老板的学生。我不否认,当初选择王老板做导师,是一种对爱情的迷信。
他离开了。我留下了。于是,走他走过的路、看他看过的书、坐他坐过的位子、选他跟过的导师。然后告诉自己,我已经忘了他是谁。
我反复琢磨着王老板说的最后一句话:你可以的。
我可以什么?我可以转弯?我可以抽身?我可以拒绝所谓爱情的诱惑?我可以吗?
老妈常说,我需要一个百依百顺的老实男人,才能受得了我的倔脾气。我心里不屑,我需要的男人,一定要聪明、霸气、先征服我、然后把我捧在掌心、呵护。
并非老妈不了解我,她知道,她说的那种男人,才会让我一辈子不受委屈,舒舒坦坦地固执、任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我想要的,即幼稚又不切实际。正因为我偏执地坚持自己的想法,才会在那个聪明、霸气的男人身上栽了跟头。我只是满心欢喜地享受着被征服的快感,却忘了提防聪明背后的自以为是、霸气隐藏的冷漠自私。
想起尚俊,我深吸一口气,试着微笑。
他聪明吗?很聪明。至少拥有与年龄不相称的生活理念。
他霸气吗?也许吧。厚颜无耻的勾引,然后一脸无辜。不是霸道,就是流氓。
他是我的死穴?嗯,目前看,好像是。
他会让我再跌倒一次吗?我摇头。那么深的坑,明明看见了,摔了一次,还不长记性,我会看不起自己。
九年了。如果回到原点,我怕我没本事再爬起来。
备完课,我关掉手机,连午饭都没吃,跑到学校四号门的网吧打了一下午□□麻将。确切的说是一下午加一晚上,完胜,分数从-246变成105,心情大好。我踩着点,十点整,敲开张洁的寝室门。
“陆老师?”开门的是张洁的对床,美女沈。
我常常记不住人的名字,或者记混,于是不熟的学生只喊姓、前面一律冠以帅哥、美女。
“嗨!”我作出纯洁无害的样子,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半透明的塑料袋里装着爆米花、瓜子、豆腐干、包椒凤爪等等无数。
“你怎么来了?宿舍要锁门了。”张洁边揉着脸上的洗面奶、边从洗手间出来,一句话说的含糊不清、支离破碎。
“借住。”我看着张洁。
张洁瞪了我一眼,不再多话,洗脸去了。
其他人三只对看一眼,马上兴奋地瓜分塑料袋里的东西。反正不睡她们的床,吃人嘴短,问了也白问。我不禁感叹,现今法学院美女的智商和情商之高,远非当年的我辈可比。
临睡前,张洁突然问我:“你说,我们会不会上BBS头条?”
“什么头条?”我和张洁背靠背侧躺着,我睡在外面,半条腿从护栏里漏出去,穿着牛仔裤,还是冻得冰凉。估计她也舒服不到哪去,圈起腿挤得慌,直着腿撑得慌。
我突然想起昨晚的尚俊,我睡得时候侧身圈腿,背后还空着,很舒服,那他呢?会比现在的我痛苦很多吗?
张洁转过身,平躺着,拿手比划:“这么长一标题,加精置顶,陆姓老师回归女同行列,与张姓同学相拥而眠。”
“拥你的头!神经病!”我被她的胳膊撞了一下,肚子碰到护栏上,“被子不够盖,靠里点!”
“臭毛病!睡衣也不带!没让你打地铺就不错了!”张洁转身面墙,又撞了我一下,我差点从床上摔下去,还好有护栏。
我郁结。所谓姐妹。
真恨小时候懒,没学缩骨功。我是被活活冻醒的,迷迷糊糊去摸手机,发现屏幕一片漆黑。开了手机,一点四十七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我闭着眼睛自嘲。等了很久,一条来电宝的短信提示都没有。
我一直没有尚俊的手机号码。但是我曾经把自己的手机号写给他,转交尚御风,就理所当然的以为他有我的手机号。
我期待着手机来电宝嗡嗡响个不停,最好有百八十个未接来电,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然后不停有短信飞进来,告诉我他是小俊、问我在哪、去哪了、是不是出事了、到底在哪里等等。总之要语气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言辞激烈程度逐渐升级、最好附上抓狂或者崩溃的表情。再然后呢?再然后,我会不屑地撇嘴,在心里偷笑,然后装什么都没看见。
我可以吗?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如果可以,那跟没有来电宝提示、没有短信飞进来,有什么区别?我这个虚荣心旺盛、卑鄙无耻、自私冷酷的老女人!
我看着手机,待机屏已经进入省电模式,漆黑漆黑的,没有任何动静。不放心,打去10086查话费余额,一百八十七块三。不敢再多想、不敢再虚荣心泛滥。我翻下床、拿起外套,蹑手蹑脚出去,打开暗锁,轻轻关上房门。
下了楼,我直奔水房,轻车熟路的找到那扇没有铁丝缠绕把手的窗户,钻出去。研究生楼没有院墙,我一路往宿舍狂奔,一口气跑上六楼。
脑残吗?明明有车,干嘛缩成一团睡在门口?我有抽自己两巴掌的冲动。
我跪在尚俊面前,轻轻去摸他的脸,紧致的皮肤因为冰凉的触觉,变得更加光滑。
“嗯?你回来了。”尚俊睡意朦胧地叹了口气,边揉眼睛边站起来。
我默默起身,打开房门,没开灯。
“不换睡衣行吗?”尚俊还在迷糊,脱了外套就往床上爬。
“嗯。”我闷闷应了一声,眼睛干涩地涨,并没有泪。
脱了外套,爬上床,我紧紧搂住乖乖睡在外面的小孩。冰冷,隔着他的毛衫、我的毛衫,冻得我哆嗦。心里有些烦躁,不是因为冷,是因为,心疼。我会辜负王老板的信任吗?我会被自己看不起吗?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