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小番胤祥（1 / 1）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我又一次这样对自己说，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但是怀中依然牢牢抱着她经常抱的冬瓜抱枕不愿撒手。把脸深深埋入其中，但久久找再不到她的气息……
“阿玛，阿玛……”声音清脆如黄鹂。
“噔噔噔”，脚步声而至，我从床上坐起来，无奈地笑笑。我们还有共同的孩子，这是她留给我的礼物，不是吗？“怎么了？宝贝儿，这么风风火火的？”一眨眼，那个站在雪地里伸手够红梅的小女孩儿都这么大了。十二三岁的豆蔻年华，眉眼越□□亮。
“阿玛。”她坐在我身边，“您带我去骑马吧！”
“骑马？怎么想着去骑马了？”
“我昨儿听说您带弘暾都去了，我堂堂大清格格到现在还不会骑马呢，说出去多让人笑话呀！”她抱着我的胳膊撒娇。
“那叫弘暾陪你去，现在他的骑射功夫也不错了呢！”暾儿偏爱武，在一般年纪的孩子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不好，不好！”唯一撅起小嘴，“我听人说我阿玛施最勇敢的巴图鲁，当然要跟您学！嘻嘻……”
“坏丫头，就会给你阿玛戴高帽子！”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嗯……不过……阿玛，您的腿好些了吗？”她不经意间撇到我的腿，咒了眉头，担心的样子。
心里一股暖流流过，“傻丫头，阿玛要是不好那能带暾儿去吗？”
“那就好，我阿玛最厉害了，这点儿小病算什么呀！”
“呵呵……”我会心一笑，“那你先去吧，换套骑装，换好了来叫我。”伸手拍拍她的脑袋。
“骑装？”她一脸疑惑，“我没有骑装呀！”“没有骑装？呵呵……没有骑装你骑哪门子马呀？”我朗朗一笑，“快去叫管家找人给你做一套，等做好了阿玛一定带你去！”
“那……好吧。”她略微失望，出了门，还探出个脑袋来，“不过您可不许骗我！”
“去吧，去吧，阿玛什么时候骗过你？”
暮晴，你知道吗？你最疼爱的一一她成长的很好，很快乐，就像是一个纯洁的没有任何污染的仙子。想想十年前你抱着唯一在雪地里一脸戒备的看着我的时候，还真是……她是我通向你的桥梁，没有她，我怎么能走进你的心？
真正喜欢暮晴实在养蜂夹道的时候，那是向来飞扬跋扈的我，第一次摔跟头，狠狠的，刻骨铭心的跟头。我没有抱怨，也没有自怨自艾，而是努力去掩藏自己的伤口，我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不想任何人看到我落魄的样子，只能强作无事，所有的苦痛都往肚子里吞，就算是打肿脸，也要充胖子。而那个可爱的小精灵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正式走入了我的视线。她不是我第一个孩子，但是不知为什么我竟特别喜欢她。
站在门外偷偷看她和唯一打闹，暮晴的脸上洋溢着一种母性的光辉，这种光辉，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记得上一次，是额娘……腊月数九寒天，素雪纷飞，她的笑容却如同一股暖流，缓缓的注入我冰冷的心田……
于是，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着，我尝试着去接触这母女俩，每接近一分，便温暖一分，她们的闲适，自在，相亲相爱，一直是我所渴望的，就这么，不知不觉就掉了进去……而她的时而恬淡，时而开颜，一颦一笑，点点滴滴印在了心间，甚至在做梦都能梦到她，那时，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上她了。
以至于到后来听说十四和芯凝的婚事的时候，除了有些心痛外，更多的是泛起一股冷意，被背叛的冷意。我喜欢芯凝，我们从小青梅竹马，当然会培养出感情。更何况，她的家族需要我，而我，也需要她……我曾经以为她会成为我的嫡福晋，我们会像其他哥哥嫂子那样过完一生，只是事事岂又都能如人所料？或许当我跟德妃做交易的时候，就应该放弃她了。
可是，现在，一切变得都不是很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心中的位子——已经换人了。我不知道能持续多久，只知道我现在掉入了情网，唯一保持不败的办法，就是让她也爱上我。
巡行塞外，她陪我演戏，我们搭档的很有默契，看着佟佳芯凝咬牙切齿的样子，我心底泛起一阵阵快意。可是，暮晴，你知道吗？我没有演戏，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烧烤时的俏皮，拉琴时的飘逸，骑马时的笨拙，都一点一点的吸引着我。你的《吉祥三宝》，你的《少年中国》，你的故事笑话，你的歌词舞蹈，就这么一经一纬的把我密密的包裹起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缴械投降，陷得更深了……什么征服？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我注定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但却，心甘情愿！但是，虽输，但是我也一定要把你拉进来，你的人，你的心，我都要！
回来之后，芦苇月色，我急着向你表白，我明白你有多大的魅力，所以必须要牢牢把你抓在手里才算放心，那时，甚至庆幸皇阿玛没有听我的反抗，而是按照额娘留下的意思，让你成了我的嫡福晋，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有这个信心。额娘说得对，一见钟情实在少之又少，平平淡淡的爱，才是真实……
身下的枕头和被子传来一阵一阵阳光的味道和清新的茶香，她一向如此，春夏是清凉的薄荷香，秋冬则是温馨的茶香，可是现在，茶香犹在，但是散发茶香的人，却不见了……
额娘很疼她，对她好的甚至连我都嫉妒，有此，我打趣着问她，“到底她是您女儿还是我是您儿子呀！您这弄得我都快成您女婿了！”她一愣，继而道，“你从小就是在蜜罐里泡大的，若是欺负了人家，两个诉苦的地儿都没有。”她给了我一个荷包，让我晚上亲手交给暮晴。那晚，正巧是她的生日……
隔着明晃晃的蜡烛，一首生日歌，我看到了她流下的眼泪，晶亮的眼睛湿润而迷茫，心，忽然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刺了一下，酸疼！空灵的歌声伴着晶莹闪闪的泪光蜿蜒成河，将我溺毙其中。我看到了她内心深处的憔悴，孤独与恐惧。她呢呢喃喃，我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是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哀伤，仿佛我就是她身体中的一部分，如此清楚。把她紧紧纳入怀中，任由这逆流成河的汹涌的悲伤，把我们淹没或许，我跟她还不能进行心灵交流，但是我愿意，同她分享她的喜怒哀乐。
信手拿起一本放在床头的书，《世说新语》，我莞尔。她不寻常于普通女子的女子无才便是德，最多粗通文墨，相反，她爱读书，常读书，而且涉猎的范围很广，读的书很杂。精美华丽如唐诗宋词，通俗浅显如话本小说。但是经史子集却只是粗粗读过就放在一旁睡大觉去了。她说那些书读得多了，会死脑筋的，那些无稽之谈，读它做什么？真不如一本话本来的有趣。当时我吓了一大跳，恐怕能把程朱理学判定为无稽之谈的，也只有她了！不由的荡起淡淡的微笑，她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
抓住了，就不会再放开，我怎们能允许他在缩回龟壳呢？抓准了她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于是就死缠烂打，软磨硬泡，胡搅蛮缠，半哄半骗，这些哄女孩子的必备把戏，一起上场，目的却只有一个——我要她。我爱她，我要和她在一起。我也要她同样爱我，不管丢下多少筹码，只要能得到她的心——就值得了。从冷冷不为所动到犹豫徘徊，再到天长地久的培积，直到最后的身心交融为一体。从她亲手把我的箫系到衣襟上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赢了，这场战争我终于赢了，只是，同样的，我也输掉了自己。为她做的任何事，我甘之如饴……
“阿玛——阿玛——呵呵——”清脆的欢笑声传入耳朵。
“阿玛——我回来了，您想我吗？”小女儿扑到我怀里，漆黑的眼睛弯弯的，如同一枚月牙。
“想呀！当然想了。浛儿有没有想阿玛呀？”我宠溺的把她抱到腿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女儿生来。是用来宠的，而这个清浛更是我最疼爱的。我是第一个，却不是最后一个，皇阿玛甚至是在孩子面前机有威严的四哥，都是极疼爱她的。
“阿玛骗人！说想浛儿却那么久都不到四伯伯那里去看浛儿。”她撅起小嘴愤愤的看着我。
这么多孩子中，她是最像暮晴的，尤其是那双会笑的弯弯的月牙眼睛，像极了！自幼缺少母爱，长到五岁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雍王府或者是宫里呆着的，真正回家住的时间倒是不多。“是阿玛不好，行不行？”小小的她，怎能明白现在的局势呢？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简直都是透明化的呀！
“嗯，那好吧，那下次记得来看我呀！”
“行！成交！”在她粉嫩的肉乎乎的脸颊上“啵”一口，又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发。五岁的年龄，却是不只五岁的心智，那件事，带给她的影响，足以让彻底颠覆她的性格。而现在的她，正是能在宫中如鱼得水的，真不知这样对她来说是福是祸……“你姐姐要做骑装学骑马，你其她那儿转转，顺便也叫人给你量上一件儿，到时候我教你们两个。”
“真的？”她惊喜，“前两天哥哥还在我面前显摆呢！他跟谙达学骑马，有多么多么风光。”
我不禁开颜，她和弘晈的关系是最好的，或许是因为他们了年龄相仿还有，共同“患难”过吧。这两个孩子，成熟的让人心疼……
“阿玛……今晚上有花灯。”她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她鬼灵精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
“你想去？嗯，那好，现在是上午，等日落之前练出五篇字交给我，我就带你去，怎么样？”
“啊？五篇？这也太多了吧。”小脸儿一苦，小嘴不高兴的嚼了起来，胖乎乎的脸蛋儿可爱极了。“能不能十篇呀！浛儿一回来阿玛就让浛儿练字。真是的……”她小声嘀咕着，却正好能让我听见。
我抱起她向外面走去，听见她跟我讨价还价，有心打击她一下，“三篇？行呀！那今天三篇，从明天开始连续每天七篇，怎么样？”
她的脸色几句黯淡下去，“不好，不好！阿玛，你欺负人！”雨点儿哇哇大叫着。
“哈哈哈……”我朗声笑，她有几斤几两我心里还是很清楚的，五篇对她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难事。就算我今天不给她布置这么多，她还是要学些其他的，或许是练筝，或许是吹笛子，或许是画画……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多才多艺的孩子才更讨人喜欢，而适时的撒娇刷痴就更惹人疼爱。
“给爷请安，爷吉祥。”
“昑儿请阿玛安，阿玛吉祥。”
“不用多礼了，起来吧。”我微笑着点头示意，抱着浛儿，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芦苇塘，这孩子颇像我当年的时候，傲气得很，只是想这样的性子，总是会吃亏的，但是责备她这种事，我也不好说的出口，要是暮晴在就好了，母女之间，很多的话都比父亲要说的开。她双臂紧紧揽着我的脖子，在我怀里不愿下来，睥睨的看着底下的乌苏梦萦和三岁的弘昑。这种傲气，和对庶母的敌视态度跟她的那次患难有很大的联系吧。我该好好保护她的……
“阿玛，也抱抱昑儿吧。”弘昑肉呼呼的身子朝我扑来，拽着我的衣服下摆，乌黑的眸子可怜巴巴的望着我。说实话，他是个好孩子，但是却呵弘昌，盈盈一样，倍受我的冷落，从他出生到现在，我都没有抱过他几次。不管我是不是喜欢他们的母亲，至少——孩子是无辜的。心下不禁有些愧疚。扭头看看清浛，她撅着小嘴，哼了一声，把头埋在我脖子后，双臂还死死地霸着肩头毫不放松。
“昑儿快回来，你是男孩子应该让着四姐姐的。”乌苏氏把弘昑拉回来，言语中浓浓的不满和挑衅显而易见。
浛儿把头狠狠的转过来，凌厉的瞪了乌苏氏一眼，然后利索的从我身上爬下来，站得笔挺，“身后么弟弟让着姐姐？用不着！只是姨娘您应该记着，我们满人尤其是爱新觉罗家，一向讲究的是长幼有序，更注重的是嫡庶之分！”气势十足，字字铿锵，丝毫不甘示弱。那气势把乌苏氏生生下了一跳，她恐怕没有想到这个平时只会撒娇的小女孩儿会有这样的一面吧。她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大步气呼呼地跑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直到弘昑再次拉起我的衣角，“阿玛，抱抱我吧。”
心下的愧疚又多了几分，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小时候，皇阿玛牵着太子的手走在前面嘘寒问暖，而我和诸位兄弟只能在后面趋布而行，可怜巴巴的望着的样子……弯下身子把他抱起来，“雨点儿是被我宠坏了，你们……别放在心上。”这不是场面话，是事实。
“是。”乌苏氏福了福身。忽然有些说不出来的厌恶，我暗暗冷笑，越来越像了。从衣着打扮到言谈举止，她越来越像暮晴了，果然，她，还是知道了。再像，再刻意打扮又有什么用呢？她，始终不是她，我的暮晴，从来不模仿别人，从来不会这么肤浅……
我爱她，无人能够带替她在我心里的位子。虽然我们偶尔也会吵架，偶尔也会发小脾气，但是这丝毫不妨碍我爱她，也丝毫不妨碍她爱我。我曾经试图引她吃醋，比如说芯凝，比如说绮云，比如说茹茜姐妹。但每次她都会配合着我把戏唱下去，知道我先投降为止。我问他为什么她不吃醋呢？她笑着捶我一下，对我说，因为她信任我。信任，多么珍贵的字呀！直到那次她以绝对占优的姿态霸占我，把芯凝逼得毫无退路。之后，我再也没有惹她吃醋。我知道，她心里已经慢慢的都是我，再耍这种手段，毫无意义了。孩子是她的命又怎么样？那我就要变的比她的命更珍贵。爱情的游戏了，我已经输了，我现在只是努力想和她打个平手。我们的爱情就这么一点点一点点的酝酿，散发出浓郁醇厚的香。我在，就一心一爱她，不在，就全心全意的护她。
储君之位，我无意，从小额娘就教导过我。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看到了当一个帝王需要放弃的，太多。就为了那个劳累又冰冷的椅子，放弃我一生所有的爱的，我不愿意，决不愿意。暮晴，她很重要，但是没有她，我一样不会要那个位子。乌苏氏就是一个证明，暮晴不是红颜祸水，归根结缘是在我，少了一个专房独宠，我也还可以再造出千千万万个。而现在，我能做的，护她周全的法子，就是按兵不动，等待着皇阿玛对我的彻底放弃……
我会找到她的，然后，永远永远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