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分水之岭（1 / 1）
马车在去宗人府路上的时候，唯一还在睡午觉，她并不知道她和她妈妈的命运，从此就会因为这一段短短的路程而改变。当然，暮晴也不知道。现在她唯一所能预料的是就是，去宗人府陪伴十三这件事，是康熙对她的第一个考验，这也是她原本计划中的一个意外。马车的颠簸并没有让小唯一从妈妈的怀中醒来，反而是当作了摇篮的轻晃，在母亲怀中睡得更加安稳了。黑黑长长地睫毛一抖一抖的，小脸上的婴儿肥也随着震动而上下一起一伏……
其实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在不经意中改变的，她们有了这生命中的一段小小插曲，就偏离了原本的命运轨道，有了一幕新的生活戏剧……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他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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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见到康熙的时候，暮晴发现他和想象中的一样，果然是苍老了很多。纵使是九五之尊，是主宰天下的君主，最终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英雄并不是一辈子永远都是成功的，擒鳌拜，削三藩，平台湾的千古一帝就这么败了，败给了自己的儿子们。布满淡淡白麻子的脸上满是伤悲和疲惫，他也是一位父亲，一位付出了感情给儿子们的父亲，如此情景他怎能不伤心，又怎会不痛心，他也是一位普通人呀！同时他却是一位君王，放弃了太多太多的君王，就算是在这么伤痕累累的情况下，他的眸子还是如同以往一般那么犀利，犹如草原上雄飞的海东青，任何猎物都难逃他那双锐利的眸。
“知道朕为什么叫你来吗？”
“暮晴不知。”
“好好问问你家爷，就知道是为什么了！”康熙拍案而怒，青花的瓷盅与茶盖碰撞“砰砰”发出脆响，以此为鸣和他的愤怒。
“……”
“唉，罢了，罢了……是朕这些个儿子们不争气，也怨不得别人。”
“皇上，暮晴以为，龙生九子，各有所能。九龙只不过是一时昏了头脑，找错了人生的方向而已，若加以改正，假以时日必定是我大清之福。”这纯属是没话找话了，暮晴心里清楚现在别人再怎么说也没用，关键还是看老爷子最终自己表态，但是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的，这是“潜规则”。
“哼，‘各有所能’，这点儿皮毛本事全都用到，你争我夺尔虞我诈上，恐怕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吧！‘大清之福’哼！”
“皇上，暮晴曾经听过一则小故事，不知圣上是否有兴趣听一下。”
“讲。”
“天鹅，鼹鼠，黄狗，他们同时发现了一只木箱子。天鹅想用这只箱子给他的孩子们作窝，鼹鼠想用这只箱子封存食物，黄狗想用这只箱子给主人献宝，总之他们都想要据为己有。于是天鹅绑了一条绳子把箱子往天上拉，鼹鼠也绑了一条绳子，把箱子往地底下拉，黄狗则把箱子沿着地底下拉。他们三个的力道是相同的，所以最终箱子一动也不动。”
“……”
“后来他们商量了之后，就一起使力把箱子运到了黄狗住的旁边。箱子里边住着天鹅的孩子们，箱子下面是鼹鼠储藏的食物，而黄狗也讨得了主人的欢心。”
“那如果他们的力不往一起使呢？”康熙反问，目光中带着一丝狡黠。
“皇上是千古一帝。”你会有办法的。暮晴在心里加了最后一句话，谁不喜欢高帽子？
“那你说说这些个儿子之间谁最有能耐？”
“回皇上，兆佳氏暮晴是爱新觉罗家的儿媳妇儿！后宫不得干政！”嗓音清朗，似乎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其实这本就是一个事实，这也本就是作为皇家的媳妇儿应该做的。
“好个狡猾的狐狸！那以江南叶家的身份呢？”
“暮晴代表江南叶氏一族，永远拥护大清爱新觉罗氏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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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唯一不安分的在妈妈怀中蹭了蹭身子，稍微有点皱起眉头。毕竟这是在马车上当然在自家暖和的小床儿上舒服。暮晴紧了紧手臂抱好她，不管被压得酸麻的胳膊，生怕一个不小心孩子就掉下去了。她太在乎她了，她太爱她了，所以就算失去宗人府被圈禁也要把唯一带来，交给别人，她不放心。
自从她说了那一句话后康熙就没有再难为她什么，却叫她来陪十三圈禁。这确确实实是暮晴预料之外的，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和众福晋一样，整天在府中望着四角天空等着自己家的爷回来，可是，这老头儿却来了这么一招。为什么呢？从一出了乾清宫就开始想，还是没有结果。毕竟这次的事儿和她一点点关系也没有，康熙也不可能查不出来她和十三的感情关系，这等“相濡以沫”的“好事儿”按理说是不应该落到她头上的，可是承蒙“老天”眷顾，为什么砸的人一定是她呢？能不能不接呀！为什么？为什么？
想来想去只有这几种可能。一：培养自己和十三的感情？呵呵，笑话，十三的实力已经不可入小觑了，如果再加上自己的这个这么重的筹码……难道他就不怕对自己造成威胁？
二：是不使用圈禁这一招就诶自己打个预防针？先让自己看看背叛他的下场？呵呵，他还是在怀疑自己。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其三：稳住自己，然后去全力调查叶家。如果说以前只是算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助手的话，那么有了今天这段谈话恐怕就要升为盟友了，既然要做盟友，又怎么能不了解对方的底细呢？毕竟是要把身家性命托付在这支“亲信”身上，不得不防。古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他这是又疑又用。但是毕竟主动权是掌握在人家手中不是吗？
“福晋，到了。”马车停了下来，车外小太监的公鸭嗓子传来，引的暮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来她还是没有完全习惯这儿的生活呀！踩着踏梯下了车，看见这小太监把车里的东西一包一包的拎下，她有点儿想笑的冲动。没想到听了圈禁这件事儿情绪变化最大的，竟然是那个平常冷淡淡从来不苟言笑的冷月。她先是吓得愣了神儿，然后就开始大包小包的收拾东西了，上到衣服银票，下到笔墨纸砚，甚至连吃饭用的碗勺都准备着了，说是那里的东西不干净，不如咱自己带的好，生了病什么的可就不好了。暮晴还真被她给逗笑了，她这是第一次看到冷月这般明明手足无措，却又强做镇定的样子。笑着把东西精简了又精简，可是搬出来才发现其实依旧很多，跟搬家似的，算了，多就多吧，东西齐全也总比缺东少西的好。交代了冷月最近要本本分分，这是她最担心的。因为冷月是个最没主心骨的，整个一外强中干，她怕在这段时间里再给自己惹出了什么麻烦，毕竟在这个风声鹤唳的时段里，还是当鸵鸟来的最安全。可是自己并经不是她“真正的主子”，她又会不会听呢？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回首望了一眼，踏上了长长地甬道，生命中另一篇章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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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掉了漆，但仍旧可以看出原来是朱红色的破旧的小门儿被推开，她进了一步，走到了命运分水岭的那一头。多年后，她曾想过，如果没有来养蜂夹道陪伴十三的话，或许她可以一直做一个不受宠的福晋，在皇十三子府中的那个偏僻的小院儿中，守着一一然后安安静静的过一生，不过那只取决于“如果”。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管什么时候都永远不可能有“如果”……
“当！”门锁上了，她进来了，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纷乱，之后她会过这一段还算是满意的生活……
“额娘……”唯一醒了，在怀中不安分的动着。暮晴放下她，捏了捏酸麻的胳膊，别看才一岁半的小孩儿，可沉着呢！抱了这么好一会儿不累那是假的。
“福晋。”
“哦，好，除了爷住的地方还有空房子吗？”
“回福晋，爷住在前院儿，后院儿还空着呢！”看着小太监背上扛着这么个大包，怀中还抱着一个，手里提着一个，着实是滑稽可笑。
“那就放在后院儿就行了。”
“喳。”
“养蜂夹道”也不知道是谁起的这个名儿，竟和这里的环境一点儿也不相符。午后暖暖的阳光斜照进来让人放松，边边角角的地方种着些树木花草，有些竟然还是些个珍惜品种，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走起来发出“笃笃”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浑厚韵味。虽然比之皇子府是差了好些，但总的来说环境还是相当不错的，一点儿都不像是个“牢房”。可怜天下父母心呀，谁都不忍心看自己的孩子吃苦的。秋季浓浓的桂香弥漫在整个静谧的小院儿中，这种沁人心脾的馨香萦绕在心头，分外舒心。
“宝贝儿，别乱跑。”
顽皮是孩子的天性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一一已经和墙根儿的野草在做顽强斗争了，听到暮晴喊她，偏过小脑袋暖暖一笑：“额娘。”奶声奶气的喊着，露出小小的整齐的乳牙，便继续在那里忙得不亦乐乎了。白白嫩嫩的小手变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粉色的脸颊上也多了道彩，漆黑的明亮的眼睛弯着似乎是温暖的太阳，任谁见了都能会心一笑。
“你怎么会在这儿？”一个清朗的男音传来，有点儿耳熟，是十三。
“请爷安，爷吉祥。”暮晴匆匆福了福身，就去拉她的宝贝闺女去了，现在可不是玩儿的时候。
“你怎么在这儿？”
“回爷的话，是皇上叫暮晴来陪爷的。”暮晴淡淡的说。
“皇阿玛，呵呵。”十三笑了笑。
暮晴已经大半年没有见过十三了，所以看不出他到底是胖了还是瘦了，不过精神头倒是挺好，跟他老爹的痛心疲惫正好是截然相反的，这对儿父子，还真是怪异。
“哦，那皇阿玛还说什么了吗？”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仿佛自己对这个“戴罪之身”的罪名一点儿都不在意。
“没了。”简洁明了。
“哦……”十三了然的样子似乎这就是他理想的答案。唉！天家父子，就是这么难琢磨。
十三的目光被一一吸引了过去：她正噘着个能挂上酱油瓶儿的小嘴，可怜兮兮的看着地上被暮晴扔掉的小草，肉呼呼的脸蛋儿气鼓鼓的实在是可爱的紧，忽然发觉有人在打量她，抬起了头，对上了一对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黑眸，裂开了嘴，还不吝啬的给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比太阳还要明媚。十三愣了一下，接着便有了一股暖流悄悄流入了心窝，她是与众不同的，见过不少漂亮可爱的孩子，但是就连自己的大格格和大阿哥都没能给过自己这样的感觉。不，有过，那是……对，那是……不由得，嘴角也绽出了淡淡的微笑。
在这个时代，小女孩子也是需要和小阿哥们一样留金钱鼠尾头型的。就是光这个脑袋，只在脑后留上一个铜钱般大小，鼠尾样细长的辫子，还有在后脑勺的地方留下一撮儿。这是清朝入关以前的发型，现在男子留的是月亮头，只有小孩子为沿袭清朝习俗，一定要剪成金钱鼠尾，难看极了。来自现代的暮晴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刘这种发型呢？就自作主张给宝贝儿剪了一个可爱的娃娃头。反正也不带她进宫，府里又鲜有人见，也没什么关系。秀发及颈，整整齐齐，落下薄薄的刘海儿，把头顶上辟出一个四方块儿用鹅黄色的绒花绑起来，扎成揪揪，可爱极了。再加上暮晴亲自为女儿设计的有现代元素的韩版粉红及膝娃娃裙儿，宝蓝□□和老鼠绣花小裤，赭石色麋鹿皮小靴子，人又长得漂亮，绝对是大清头一份儿的可爱宝宝，想让人不喜欢都难。
看见十三这么看着宝贝儿，暮晴心里有些不高兴了，她打扮她又不是为了给他看的！说来，连自己都觉得很矛盾，谁都想让别人夸自己家的孩子漂亮，可是当十三这么看着一一的时候，她心里却有些……有些……反正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情愫。
“如果爷没什么事儿的话，暮晴先下去了。”没等十三回答，她就已经抱起一一让她的头扭向自己，架着酸麻的胳膊，抱着不是很轻的小东西，头也不回的向后院儿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