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到底是谁(1 / 1)
“滴答,滴答,滴答……”随着西洋自鸣钟机械的播放着这无止境的旋律,又有一段时光成为了历史……
雕着繁华的窗棂把金纸似的阳光剪得七零八落,一泻落地时,在光和影的调和下棱角变得有些模糊。上下翻飞的灰尘用丁达尔效应一遍遍论证着“空气是胶体”这个结论,似乎永不疲倦……可是,有人已经累了,却依旧在强撑着。这个没有标准答案的命题已经困扰了她一个小时,膝盖和冰冷坚硬的地面接触着,身体所有的重量全都压迫在膝盖上面,已经麻木了,没了知觉。可是那人仍迈着步子在大殿中走来走去,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柔软的千层底踩在水磨石地面上,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但是压迫感却越来越重,好像马上就要喘不过来气似的。碧玺佛珠在粗糙手指的来回摩擦下稍微有些湿意,但那也只是限于表面的温暖而已,依旧暖不热玉心的刺骨冰寒……
“起来吧。”
“谢皇上。”暮晴拱了拱身子,双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可是她穿的是花盆底,双腿又疼又麻,刚刚支起的身子一个不稳就又蹲坐在了地上。
“扑哧,呵呵……”康熙看着她这副糗样笑了出来。
暮晴没有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的从地板上爬起来站好,整理容装后,又大大方方规规矩矩的给康熙道了一个标标准准的万福。
“嗯!这丫头不错。喜怒不形于色,没有丝毫尴尬狼狈之象。”康熙心里暗暗的想。“比起那些娇生惯养的格格们,这丫头要比她们强很多。再天子面前跪半个时辰,还能一直不卑不亢,毫不惶恐,这种超然的气质,哪是那样在深闺中的小姐们所能比得上的?看来叶家的仅仅是一个小丫头都不能小觑!”康熙把两串佛珠同时放到案上,碧绿的珠子泛着淡淡的柔柔的光。“你知道朕叫你来干什么吧!”他靠在龙椅中抿了一口茶,半晌才悠然道。
“皇上圣明!”暮晴的表情还是那么淡,像白开水一样淡,但是手在袖筒中却紧紧的攥成了拳,饱满圆润的指甲盖嵌入肉中,没有感觉到疼痛。她在赌,在用自己的命为叶家做赌注。
康熙瞟了一眼静静躺在桌子上的珠子又盯着暮晴问道:“圣明?好一个圣明呀!”他的目前光突然变得犀利起来,似乎能穿透人的身体。“你以为凭着串珠子真就会相信你吗?”
“皇上您会的。”暮晴回答得很笃定,她坚定而自信的眸子毫不畏惧的对上了康熙的。
“凭什么那么肯定?”康熙稍微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她竟然毫不避讳他的目光,现在他对她有了点兴趣。
“就凭您是一位旷古明君!”暮晴回答得很大声,整个大殿中都有她的语音着字面八方传播着,久久不能散去!
“哦?旷古明君?”康熙捻了捻胡子,显然这个答案很令他满意。
其实他早就信了,当他无意中在藏是个发现那副,太宗皇帝亲手绘制的女贞第一美女的图像的时候;当他从他阿玛福临手中接过,大清朝代代相传的碧玺佛珠的时候;当他手中紧紧握着和暮晴献上来的两串几乎相同的佛珠的时候,他就信了。原来这并不只是一个传说,福哉?祸哉?
——“我生不能存于叶赫,死后有知定不使叶赫绝种,后世子孙哪怕仅剩一女,也必向你爱新觉罗子孙讨还这笔血债!”布扬古的誓言,眼前的这个兆佳暮晴,还有那两串相似的佛珠,会不会就是爱新觉罗家的变数?
“皇上圣明您自有定夺!”暮晴朗朗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大殿里。
就凭着着坚定的语气,康熙最后下了决定——赌了,相信她。不仅是因为对她的赏识,也因为一点点私人原因。因为他从她的身上看到了那个她的影子,那个自己曾经,不,现在也是最爱的她!
“江南叶家每年愿向朝廷捐献三十万两白银。”
他并没有因为暮晴的这句话而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因为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用凝重而深邃的眸子盯着她,缓缓的说了一句:“一百多年啦!‘可兴天下可亡天下’的这句谶语,到现在不知是福是祸呀!”
叶赫老女,一百多年前她兴了爱新觉罗家的天下,亡了叶赫家的天下,而现在呢?说又是这句谶语的继承者?又或许根本……
跨出乾清宫的大门,手里重新攥着冰冷坚硬的佛珠,暮晴才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才发现背后早已戳了一层冷汗。嘴角不自觉的轻轻扬起,是的她赢了,她又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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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
“嗯,起来。怎么样了?”十三歪坐在圈椅里,手里捧着刚刚正读着的《孙子兵法》,面色凝重,剑眉微蹙,不似平常那般吊儿郎当的轻松模样。
“回主子,张德明最近的确是和八爷来往比较密切。”
“哦?比较密切!”
“年前大约是两三月会一次面,如今勤了些,并且还有信件。”
“哼,看来这场仗是非打不可了!”十三支起身子将书本随意料到桌子上,从笔架上勾起一根玉杆小狼毫在手中盘旋着,并没有沾笔舔墨,星眸深邃仿佛在思索些什么,他的心情并不好。
“爷,四阿哥那边……”
“四哥?”十三打断了他的话,嘴角悄悄爬上一抹豁然的浅笑,对呀,他还有一个重要的棋子攥在手中没用呢!
“邬思道依然被安排在四哥的庄子里?”
“是。”
“那就好。”十三项是在对闻元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抬起手中精致的小毛笔,优雅的在砚台中占了蘸墨汁,略略思索后就这宣纸上挥毫起来。笔尖生风快如行云流水,字迹刚劲整洁,一种傲然和飘逸的神韵,附在一个一个柳体小楷上。
“主子……”
“哦,你说,”
“主子,四爷把邬先生安置在别院中倒也去过几次,只不过,每次停留的时间并不长……”
“闻元呀,时间短不一定就没有事情会发生,更何况以邬思道的聪明……哼哼!四哥做事一向谨慎不轻易给人留下任何把柄。”十三将宣纸塞进一封无字信笺中。“你跑一趟吧,注意小心着点儿戴铎!”
“是。”闻元上前接了信笺,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便推门而出……
月色皎洁,除了树梢有些无风而微摆之外,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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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十三懒懒的趴在桌子上脑袋斜枕着一只胳膊,手中握着方才那一支笔,在洁白的宣纸上用漆黑的墨在任意涂鸦。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态已趋近成熟,大战一触即发。
朝中八阿哥的党羽日益增多颇有和太子分庭抗礼的态势。太子的行为近日也愈发骄纵,朝中不少大臣都受其鞭挞。双方都蠢蠢欲动,如今形势危急,只差一根导火线,那么……
不知不觉中是谁的笔锋墨水浸透了宣纸,是谁的目光深邃凝锁,手腕扶笔翩然而动。烛光照亮了房间却照不亮他的心田。
“噼啪。”烛花的爆鸣,烛焰的微摇,青烟的徐徐飞升。昏暗的烛光映得他俊朗的面庞有些寂寥而悲凉。孤独像潮水一般一波一波涌向他理智的海岸。曾几何时,那些单纯和快乐随着年龄的增长,额娘的逝世,事故的磨练而消失殆尽。他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童孤寂的排徊在清冷的大街上,只渴望有人能来拯救他……
蓦地,一双弯弯的温暖的带着笑意的眸子闯入了他的心间,太就像是一枚新生的红太阳,如此温暖而且并不刺眼,离自己是那么近,仿佛触手可及……正当他颤颤的想要拥抱那太阳的时候……
“主子,主子……”
“啊!”十三被吓了一跳,他惊醒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噢,行了,你先下去吧!”他抚了抚额头摆摆手对身旁的顺子说道。他实在是太累了,整天的勾心斗角阴谋算计又有谁能不累呢?
“呼——”长吐一口气醒醒大脑,可是那双月牙似的会笑的眼睛却在脑海中挥散不去。这双眸他是认识的,那是——暮晴的。
当他想起来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会是她?怎么可能是她?为什么会是她?可能是日有所思也有所梦吧。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又被自己的这几个字吓到了,为什么会想到这句话?
今日皇阿玛召她去单独谈了话,可是到底谈了什么谁也不知道。难道只是为了额娘的事儿?皇阿玛那也派人去查过了,难道真的是和叶家有关?可是根据自己这几次和她的接触,她好像和额娘并没有关系,可是……
派去江南叶家查访也并没有什么结果,她,到底是谁?一个能让皇阿玛亲自召见的女子?叶家又有什么秘密?或许这个问题让当地人来解决会更方便。
十三从红木抽屉中抽出一张信笺,挥毫写上几个大字——江南吴竟沉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