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东之流水(6)补(1 / 1)
哎,若慈沉吟。那日,因为闻人凤举言辞刺激,让她一下子忘了分寸,惹怒了他,这实在不是个明智的作法。纵然她从不惧怕死亡,但是梅香那句话说得好,体面地活着,总能再做点什么,何况也许还有别的牵挂。
加岚要为了要她好好地活下去,替她找了个差事,让她活着为他死后的他祭奠。父亲让她明哲保身,不要卷入北月的风浪之中。但是这一切在这个皇宫大院之中,这些看似简单的事又好像都是难事。若慈抬头冥冥之中感觉到,老天会给她一个好好活下去的理由。是的,她必须要好好地活下去。
若慈低头了片刻,才抬起头来,舒了一口气,“梅香,放心,我懂得思量的。”
她对加岚的思念,犹如地下潺潺的流水,将深埋心间。而闻人凤举与她的纠缠,却就在眼前。那个男人的情爱虽是欲盖弥彰,却又让人忽略不得。她心里早已明白的,却从未敢多想。
时光犹如春风,霎那间拂面而过。一个月里,发生了许多事。闻人凤举拒绝了南越的求亲,使得南越王恼羞成怒,一怒之下果然将女儿许给了图加岚。
这样的结果早就在闻人凤举得预料之中,一切不慌不乱。他这招算是引蛇出洞的头一招。表面一切平静,但闻人凤举就是一头暗夜里的狼,一切都在他的眼中,时机一到,他随时会出手攻击。
初一,又是妃嫔们向连天后请安的时候。这天众人请安以后,连太后啜了一口清茶,留下了若慈单独说话。
“哀家历来不喜欢南越那个地方。高山屏障,又是乌烟瘴气。愚昧落后不说,女子又一个个妖媚似狐仙,最有迷惑男人的本事。这次陛下拒绝了南越的联姻,哀家也是赞同的。本来也就是南越想要高攀。
现在北月和南越既是联了姻,他日必要一起对付东煌的。陛下对于将来如何打算,后宫女人绝不能干涉。只有一点,梅贵妃啊,你虽是北月出身,既然嫁到了东煌就是东煌的人。以前皇帝喜爱你,让你的族人和国家能到了平安。如今那北月的君王可能是太平日子过得太久了,不安分了起来。陛下偏爱于你,自不会难为你。这种时刻你可不要范糊涂,辜负了皇帝和哀家对你的一番心意啊。”
若慈欠身行礼道,“是,臣妾谨记母后教导……”
经历了连太后一番耳命提点之后,午膳时若慈才从连太后房里出来。那连清漪本是厉害角色,认为她气数未尽,对她不够热切却和颜悦色,明示暗喻着她要知好歹,安于本分,倒也给足了她面子。
其实,后宫的许多女子早已不把近日来突然失宠的她当一回事。身边伺候她的人一个个对她欲言又止,暗自担心。她也不过是仰天一笑,一笑带过而已。
若慈走在回廊上,看着一洗如碧的天空,想着如果自己是个男儿该是多好,策马扬鞭奔赴沙场,举枪杀敌好不爽快。哪像现在要在此忍受这样的煎熬。
又过了一个多月,闻人凤举虽早已不来雪阳宫了,却仍是没有下旨让她搬入冷宫。后宫中因为梅贵妃的突然失宠,在众女子中沸沸扬扬了一段时间了。新人笑,旧人哭,是这深宫大院的老戏码,不稀罕却总有人爱看。
前几天,新晋为妃的薛玥16岁的生辰。宴席上,倒是瞧见了闻人凤举了,他坐在最新宠爱的薛妃身边,凤眼只是斜睨了若慈一眼,便笑着让薛玥喂他喝酒。
身边许多女人向她投来了幸灾乐祸的目光,若慈笑着与身边的薛岚和德妃谈笑,一点也不在意。她倒是一路说说笑笑奉陪到了底。这席间她没能喝道一滴酒,自从喝了中药调理身体以后,她便不再喝酒。
举杯向薛玥祝贺的时候,也是清茶一杯,薛玥虽然初来不久,也是见过席上闻人凤举不让若慈喝酒,特意看了一眼闻人凤举,只见他眼光只是扫了一眼若慈手中的茶盏便瞬间滑走。薛玥人小但心细,一见到这虽心里不舒坦,也没敢造次。
若慈坐了下来,忽然感到一阵饥饿,埋头慢慢地吃着,时而和身边的薛妃说上几句。这顿饭伴随着众女子的说说笑笑,倒是胃口大好。待她吃饱了放下筷子,却见远处的闻人凤举微皱着眉头看着她。若慈心中一惊,但也不慌张,对视着深瀚的黑潭。片刻之间,那人又是一挑眉,将一对漂亮的黑玉了无痕迹的移开。若慈心中一阵烦乱,于是低头继续喝茶。
日子犹如水流淌而过。转眼到了秋花开得最艳丽的那几天,传来了南越公主远嫁队伍到了月城的消息。又过了一阵时日,秋花渐渐开始落败,据说加岚举行了盛大而繁华的封后大典迎娶了他的新娘。
秋日的午后,若慈最近变得更加慵懒,托着腮看着院子里飘了一地的残花败叶。心想着肯定是家国大事的忙碌,又或是新婚燕尔让加岚缠绵而难以分神,他再也未入她的梦中来了。
加岚大婚的那一天,她的心里泛了一天的酸。那一夜她一夜未睡,回想了从小到大与加岚的种种记忆。夏日长廊秋千下的欢声笑语,冬日洞房花烛的浓情蜜意。想着想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叫不住的流,淌湿了柔软的枕头。
慢慢地又想到了孤冷青灯下的加岚,一个人在书桌前谋划家国大业,没有人给他嘘寒问暖,没有人替他拨弄灯丝。他呕心沥血却没人能够体会。
一阵秋风吹来,渐渐地吹干了她眼中的泪水。她想着如果南越的公主是一个知性温柔的女子,能与加岚举案齐眉,分担忧愁,能在秋后清冷的夜晚替他添上一件薄衣。她便再不为了自己这份牵挂流泪,而只为了他的幸福流泪。
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刻,若慈才眯着了。迷迷糊糊之间,她走入了国师府的花园中,两边白雪茫茫,梅树的梅花,火似娇艳,亦如记忆中的一般。
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红衣在雪地中蹒跚学步,前面有一个黑衣男子伸手等候着女孩儿走过来。若慈看不清他的脸,她以为是父亲,却又不似父亲的身样,她以为是加岚,可那狭长的眸光异常雪亮,而加岚总是和煦的没有这样灼人的光彩。她以为地上的孩子是自己,女孩儿抬头那霎那间却又未见额头的那滴朱砂痣。
眼泪从眼角滴落下来,埋入发间。若慈,缓缓睁开眼睛,眨动着带着泪珠的睫毛,回想时才梦中的那个娇娇女孩儿,不禁想起童年的自己和闻人宇嫣在自己父亲怀中厮磨撒娇的模样,心里又酸又甜,既是向往又有惆怅。微微扬起嘴角,蜷曲身子,抱着枕头又再睡去。
第二日秋日高照以后才起床,简单的梳洗以后,若慈便让含香去找了一个坛子和许多上好的清酒。自己又把从北月带来上好风干的雪梅花朵铺在坛底儿,加了两片薄荷叶,倒上清酒,然后用厚厚的红色绸布封上盖。
若慈其实从未酿过酒,今日的这酒自是按照自己的配法来酿的。这坛酿酒里看得见是的清酒梅花,看不见的是她浓得化不开的思愁和往时的缠绵牵盼,一把把地都把他们加入了这坛子里,一同尘封起来埋入泥土。
亲自拿起锄头在院子里那棵梅树下挖了一个坑,慢慢地将坛子放入土中。若慈捧起一蓬蓬的泥土,慢慢地撒在坛子上。看着泥土将坛子慢慢掩埋,将心中过日里的缠绵埋入心中。
忙碌了一早上,若慈饿得头晕眼花,冒了一身虚汗,也不让含香她们去找御医,只是说自己知道是什么毛病。麝月站在身边,小心仔细地观察了一番若慈,犹豫不决地咽下嘴边的话,喂若慈吃了点东西,之后若慈再次昏昏睡去。
这一次一直到了半夜才悠悠转醒,梅香伺候她坐起了来,喝了点水,说下午皇后打发人来请她去喝茶,含香说娘娘身子不适睡着了,等身子好了就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后来端木蓉又派人送来了一些秋日的补品。交代含香她们,春困秋乏,秋燥难抚,让好生照料着。
若慈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转头又睡去,这一次便再也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