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东之流水（5）补（1 / 1）
若慈想着想着心中渐渐放了开来，望着眼前男人的眼睛里泪水在这一刻顺着她的脸颊一流而下，流得那样爽直那样痛快，心中也有了答案，低下眉睫才道。
“天家的婚事，不比一般，若慈怎敢妄自揣摩君心。陛下决意如何，臣妾断不敢猜测。”
“爱妃太过谦虚，白白浪费了朕的好意。”男人的眼睛里竟有一丝难以琢磨的玩弄，邪笑着抬手缓缓拭去她脸上的泪滴，“爱妃的眼泪是为谁而流，你多为图加岚流一滴眼泪，可曾想过他就会死得更惨，哎！”一阵虚叹，眼中寒光闪落，碎了一地却找不到归处，再无无半点怜悯，随即便要挥袖而去。
“陛下！”若慈不在畏惧，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他停下脚步转头挑眉看向她，邪火一般冷冷笑着。若慈心中一阵抽搐，在想当日那个彻夜抱着自己抹药的男子，和眼前这个阴柔乖戾，诡谲不定的男子，怎会是同一个人？
“怎样？做了决定。”
若慈微微凝思，自打听了解了图加岚欲与东煌对抗的决心，她的心突然沉寂下来，往日里那些三三四四的顾及再没有那么多，抬头说道，“陛下，军号苍朗，将士喋血，誓死为国。城门之外，是敌对的将士，城门之内却是手无寸铁的百姓。陛下的军队，历来残忍铁血，所过之处无论官兵还是无辜百姓，只剩森森白骨。陛下可曾想过，你的铁骑能够踏遍大陆各地，然你的刀剑能否杀近天下所有异族生灵。民族不同，却同时天下苍生，保不住苍生安康，只主汉人的江山，陛下不怕寂寥？”
眼前的女人，浑身散发出一种坚毅的光辉，闻人凤举立刻笑容一敛，眯着眼睛凑上前看着她美丽的脸颊，仿佛在研究战略攻势一般小心翼翼。缄默再次蔓延而来。
许久，闻人凤举往后退了一步，微蹙眉角散了开，挑起他那狭长的凤目，一眼的阴戾，忽然嗤笑道，“爱妃又把自己当成了救生娘娘了。不过这一次你的心更高了，想的可是天下百姓的事。”
若慈欠身低头，说道，“臣妾，不敢！说白了，只是在替自己的族人求条生路，没有那么大的心。”
“呵呵！”轻薄红唇吐出轻笑，“爱妃，莫要把自己抬得太高，站得越高，跌得越惨。那冷宫是个磨人的好地方，再是那样的硬棱角，也能磨得平平坦坦。”
若慈将头低得更低，慢慢跪在地上，“臣妾惶恐！”
“哼哼，那你就要慢慢惶恐了，回去侯旨等着发落吧！”闻人凤举阴柔闪烁，抿着红唇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梅若慈在雪阳宫安之若素的等待了那道打入冷宫的圣旨，半月游过，却迟迟未来。这晚她坐在镜子前由着梅香为她卸下头饰。
镜子前，她看见梅香望着她的眼神里伴着小心翼翼的刺探。似是有话要说，又在心里斟酌。
伸手拔下头上的凤钗，若慈对着镜子里的小姑娘笑道。“梅香，可有话说？”
梅香握住青丝的手忽然一顿，脸上微微咋红，小心翼翼的回道。“娘娘……”
若慈挥一挥手，道，“梅香，你从小就跟着我，你我之间没有顾及。有话就快快说来，别让我着急。”
梅香咬着下唇，踌躇了少许，才慢慢轻声说道，“小姐。初五那天陛下歇在雪阳宫。半夜奴婢在外面候着，听见小姐梦中叫了一声太子殿下的名字。第二天，陛下离去的时候脸色颇为不悦，怕是听见了小姐梦语。然后那天在静心殿里……”
梅香的还还没说话，若慈心中便“咯噔”一下。她还记得那个梦，梦中的加岚不如以往的眼中凝着深情看着自己，却是一直在背光处背对着自己，从始而终未曾转过身来。直到他的眼前突然泛起了一片五彩光芒，他便毫不犹豫地抬步离去。就是那一刻，她焦急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若慈一下子仿佛被抽走了力气，垂下了手臂。心渐渐向下沉去，到底是“剪不断，理还乱。”
“小姐可曾想过，国家政治哪是小女子能够主宰的，陛下怎会不知，反将一切归罪于小姐身上。往日里小姐心思善良，凡事以大局为主。今日小姐只身远嫁，就应该以自己为主。”
“呵呵！”若慈看着自小于自己厮混的小姑娘一副老成的模样，不住笑了起来。“梅香，你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像一个老妈子。”
“梅香是一个无知女儿，说不出大道理。这亮堂堂金灿灿的皇宫里，吃喝穿用都是精致，可是人心呢，一个个叫人都看不见底。小姐本来就不盼着这些富贵。心高，想得多，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扛。但是小姐别忘了自己已经做过的，那就已经够了。太多了，你一个小女子哪里承受得了，何苦要那样为难自己。小姐不保重自己，以后该如后是好？家里人都知道你的脾气，留下一点东西在奴婢这里，盼着这个时候能让小姐想清楚些事情。”
梅香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叠的整齐的信纸递给若慈。若慈迟疑看了看，接过那张纸展了开来。白色的绢纸，俊逸的黑字展露在眼前。
“心思重，夜难眠，不知恩怨何时结，风雨几时休。只道是难忘却，却是心中难以绝。往日之时再不回，又何必多烦忧？
若慈，从今分两地，望各自保平安。为兄本不是铁马枭雄将相才，却不愿忍辱苟且活一生。明前月下，指望妹妹遇到相知之人，平安一生。倘若他日我魂归烟，每年八月月明夜，一壶清酒伴雪娇，安能送我一缕孤魂幽。”
若慈看着曾经熟悉的笔迹，心头酸涩泛起，眸中凝起水花，不能言语。
“这是小姐远嫁前，太子殿下留在我这的。他交代，如果小姐遇到了跨不过去的坎，绕不出困境，就让奴婢将此信函交与你。你看后自会明白该如何去做。他还说，只要小姐好好地活着，便是他心中最大的祈望。”
一滴滴泪水滴落在洁白的纸面上，晕了开了，像是水中荡漾的莲花，洁白而无力。图加岚这样豪迈不拘言辞，若慈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更加让她明了了加岚的决心。
“小姐，你心高，即使难过也从不表露，奴婢了解你心里的苦。既然入了这宫里，活下去才是主要目的。”梅香往日里娇憨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若慈。若慈在那清澄的眼眸中似乎看见了儿时两人戏耍打闹的模样。
“那冷宫是进去容易出去难的地儿。一旦进去了，甭谈什么理想抱负了，就是能像样的活着都怕是难上加难的事。我不怕吃苦，只替小姐你担心。只问一件事，小姐若是认命了，淡薄了，奴婢也就不劝你了，这就去收拾去冷宫的东西。”
若慈低头不再说话。只想起当日玉涛湖边自己对加岚的话，“无论今生来世，无论前路怎样茫茫，我都看着你，相信你。”从此以后当真只能看着他了，他的身边会有别人陪伴。
“小姐，奴婢并不是想劝小姐委曲求全，忍辱负重地讨好陛下。小姐小看了自己，自己却还不知道。陛下心思难定，却能看出对小姐心意特别。你是个聪明的人又何苦总抱着往日的情愁不放,苦了自己,也辜负了一心想要你好的人。若是好好活下去，以后总能为北月再做点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