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章(1 / 1)
朝堂上依旧议论纷纷,喧哗而鼎沸,突然削减了各部的用度当然会对某些人利益产生影响,于公于私他们都十万分不悦,官员的不满在我计算之内,但这办法确势在必行。
我扬手,朝堂上立刻安静了下来,我正正颜色开口。“众卿的意见,倒可说来给朕听听。”
也许见我表情柔和,揣摩不透上意的臣子纷纷上前进言。
“启禀陛下,这件事可要从长计议才是,削减六部用度造成的后果也许难以想象,陛下要三思而后行啊。”有人先站了出来。
兵部尚书言立雄立刻也跟着上前几步,多年京都的养尊处优开始发福,身段已经少了当初军人的矫健和利落,倒多了不少官场里的市侩和察言观色。“薛大人说得极是,兵部一直入不敷出,几次难以为继,我们考虑陛下和帝君一直为了战事烦忧,所以有什么问题自己也咬牙抗了,之前就希望陛下能增加军饷,可如今还要削减,那可怎生是好啊……”
然后是一个又一个反对的声音……
“是啊,陛下,这可是从老祖宗那里就定下的规矩,沿用至今,也不能说改就改。”
“战事初定,更需要用度来支持六部的正常运作。”
“不错,不错,柳成燕虽然是户部尚书,不过年纪太轻,又全无资历和经验,小处上 也就罢了,但此事上就可以看出她身为女子的浅薄……”一刘姓官员摇头晃脑掇着那两撇山羊胡须,神情对柳成燕甚是不屑。
我饶有兴趣的等着那些争先恐后的官员洋洋得意了半天后,才忽然冷冷一笑,摔掉了手中的奏折。“不听还不知道,各位大人的抱怨不少嘛!刘大人的意见尤其不小啊。年纪太轻的,没有资历和经验的,就算为官为仕,是女子就很浅薄,哼哼,原来在你们眼里是这样的……”我每说一个字,底下的官员脸上就多了一分敬畏,山羊胡子的刘大人更是已经‘扑通’一声跪爬在了地上,吓得浑身发抖,我依旧不紧不慢的说着。“刘大人,你是在看不起我一手提拔的柳尚书呢?还是看不起朕呢?”
“陛下恕罪,下臣该死……下臣那个……不是……这个意思!!”他趴在地上,点头如杵,因为牙齿颤抖得太厉害,那句话怎么都说不完整。他似乎在得意忘形之余忘了那个高高坐在御座上的也是个女子。
“刘大人好大的官威,好大的怨气啊。”我冷淡的笑者,眉眼间没有一丝暖意。放眼望去,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朝堂上此刻竟安静若斯,人人自危,噤若寒蝉,无一个上前求情,看来这个刘大人在朝中也不甚得人心啊。
刘大人听着我不善的口气,连身体都软了,那句后知后觉大逆不道的话虽指的是柳成燕,但要说成隐射皇帝也无不可。摘了顶戴花翎是小,藐视女皇的这等杀头大罪若定了下来,就是抄家灭族也行。想到这里,他更是难以自持,一个劲的用力磕头,兼之涕泪横流。“陛下明鉴,小人……小人一时失言,但绝无对陛下不敬之意,是小人……糊涂透顶……小人罪该万死,小人……”
不去看匍匐在地上的那人,我的目光扫过几个蠢蠢欲动的官员,再次开口。“各部有各部的难处朕也不是不知道,兵部曾经吃紧是因为战事需要,如今天下大定,除了安抚阵亡的英灵和其家属是头等大事,伤残的兵卒更是要好好安顿,疲惫的兵将需要休养生息,除去正常开支,其他能免则免,我已经和柳尚书算过这笔细账,远不需用到之前兵部开支的一半。”
兵部尚书言立雄低头,愁眉苦脸的唯唯称是。
“人民才是国家正常运作的根本,民不富则兵不强,非常时候,我们自也要用非常办法,六部更要在这个时候支持国家的发展。至于祖宗家法寻循例而为,但也要审时度势,需要变通,眼下国库空虚,民生萧条,百废待兴,我们自不可墨守成规,固步自封,便是先皇在世,也必如我心。”
那些刚才还叫嚣过的官员被我的目光一逼,竟都避了开去,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我坐直了身体,表情肃穆。“国家稳固,需用重典。”我的眼睛缓缓移过座下的那些臣子。“若是处理有不对,或是理之不至的地方,各位卿家也要好好提醒朕才是。”
那些大臣们呼啦一声都跪了下来,对着我三呼万岁。我默默微笑,看来目的已经达成。
免了他们的礼后,那个还趴跪在地上的刘大人依旧不敢起身。我没想真要拿他怎么样,不过为了立威,本是要杀鸡给猴看,吓吓这帮好逸恶劳之辈,他是不巧撞到了枪口上的出头鸟而已。
端出架子,我也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斜睨了下跪在地上的男人。“刘长青妄语犯上,藐视皇庭,现治你不敬之罪,摘去顶戴花翎,革职查办,并杖三十以儆效尤。”我初次责罚别人,看了看那个还在发抖的男人,话又转了转弯。“念其年岁不小,多年来颇有苦劳的份上,罚金两千抵其杖刑,立刻回府思过,可有异议!”
趴在地上的刘长青已经说不出话来,殿内侍从上前架着完全瘫软的他一路拖了出去,只留一殿静默。
……
官员们低垂下的眼底神色各异,刘长青明明被我斥责得去了半条命,可罪名却是个小小的不敬,虽是剥了官衔,但怎么还是保全了性命,他们对于我不轻不重的处罚实在捏不到风头,只是各自更加戒备了几分,脸上也更加恭敬起来。
我慢慢望去,满个朝堂上只有一个人竟在这个时候抬起头看我,年轻的男子,不高的品阶,不甚出众的站在最末尾,绛紫色的官服宽松包裹住修长优雅的身段,无华的面容却偏有双勾魂摄魄的眼睛,那目光像冷酷的锋芒,料峭凌厉,那么若有若无的一笑,似乎有几分嘲弄,又似乎有几分冷漠。可等我凝神再看的时候,他却又已经收回了目光,恭顺的低下头去,我甚至来不及记住他的样貌,仿佛之前的只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