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章(1 / 1)
夏轻衣生病的事被压了下来,御医虽已说他无大碍,可在我坚持下,他还是在永宜宫休息了几日,只要一想到他犯病的模样,我依旧心有余悸。
于是日日去探,现在所有政事都暂由我一人处理,遇到不懂的才与他探讨解决,想着尽可能少烦着他些,我们的感情在相处中自也一日千里,我很快对夏轻衣依恋不止,才好笑的发现原来自己的占有欲望很强烈,恨不能时时黏在他的身边,夏轻衣倒是一笑忍下我那过分的紧迫盯人政策。
我们的关系好转很快在朝野里传开,朝臣们一时摸不着北,不知道我们是真的和好了,还是表面功夫越来越到家了,只好私下里猜测着将来发展的方向,我自是也懒得去管的。
一日下完早朝,我连朝服也不及换下就兴冲冲的赶往永宜宫,只想和夏轻衣多相处片刻也是好的。
一路风风火火的进了永宜宫,守门的侍卫早已见怪不怪,但我的脚步却在迈进寝宫大门那刻僵了一僵,原本大好的心情忽然打了折扣。原来玉笙也在,此刻正坐在一旁与夏轻衣低声的说着什么,他们神色默默,似乎说着什么要紧事。我左右看看,房里伺候的侍从都到了门外,见到我来,夏轻衣抬头的瞬间竟有些复杂,而玉笙则忙起身请安,两人皆是有默契的对视一眼后调开了视线,仿佛有什么在那瞬间达成了一致。
胸口莫名一堵,有什么奇怪的感觉慢慢滋生出来,闷闷的说不上话。他们一直都那么和谐融洽,可眼前的情景让我却很不是滋味,仿佛我是打扰了他们的第三者,仿佛我一直都是‘外人’。我默默在心底告诉自己,玉笙是我的妹妹,并在夏轻衣的照顾下长大,对她而言是半兄半父,亲近些并没有错,而且我也早知道他们之间有我已经不记得的过去,那些我已经不想再去探究和了解,只要夏轻衣心里现在是有我的就足够。
勉强一笑,压下了心头那点点不愉悦。走过去伸手免了玉笙的礼,又拉着她重新一同坐下,不管怎么说,她是我的妹妹,为了守护我的国家甚至牺牲了她的父母,即使大家都想极力弥补,也让她享受无比尊贵的待遇与地位,可又怎么能给她天伦之乐,自幼失沽的玉笙也不过是寄人篱下的个可怜孩子罢了。
“今日怎么这么早?”夏轻衣正要披衣而起,可被我压着又靠回了塌上,他清朗的神情有点无奈,可还是顺着我的意思靠了下去。
我细细打量,他的容色虽还有些苍白疲惫,但眼神灿若星辰,幽如静海,不减绝世如仙的风华,几天的调养倒也恢复了平日里十之八九的精神,我甚是心喜。
“你怎么老忘记御医的话,他让你静养,知道什么叫静养?就是老老实实的躺着,什么也别管,什么也不用操心,直到康复的那天。”我不客气的盛气凌人。
夏轻衣竟也没驳我,只是带着点点莞尔的笑容,雅致如湖中白莲,“绵宁你越来越像安福了。”虽是嘲笑,但那表情是宠溺而专注的,我脸上一红侧过头去,才想起手边的玉笙。
不好意思的转头,“瞧我这性子,让妹妹看了笑话去。”
玉笙轻飘一笑,虽然很快掩饰掉眼底的那抹惆怅,可我并没有忽略那丝消散的幽怨。“哪里的话,皇姐贵为一国之君,时刻威仪高雅,这样直爽的样子,可不是寻常人能见着的,妹子应该觉得荣幸才是的。”
瞧瞧这话说得玲珑,果然要心有七窍才行。
“妹妹今日怎么也这么早?”
玉笙淡淡一笑,已经神情从容。“前几天出宫给父亲母亲扫墓,回来就听说轻衣哥哥病了,所以赶着来看看,幸而有皇姐悉心照料,只要好生调理,轻衣哥哥也无大碍,我就放心了。”她风尘仆仆的脸上果然有几分倦容,似乎才回宫廷就立刻马不停蹄的过来了。
我心里一动,就见她朝夏轻衣看去,眼神里有我读不出的意思,而夏轻衣却明显能懂那里面的含义,微微的点了点头。
心口微微一痛,他们之间虽并无不妥,可不知道为何我见着他们这样的默契总觉得心底不快。
爱情果然是自私的,在我确定了和夏轻衣之间的感情后,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向来亲厚的玉笙得知夏轻衣生病来探于情于理不可厚非,更何况我们一直共处宫室,这不过是寻常礼数。可我见着夏轻那微微有些歉疚和怜惜的目光落在玉笙身上的时候,我就忽然发狂的嫉妒,甚至恨不得立刻就档在那两人之间,让夏轻衣的眼里只有自己一人的存在。被奇怪的想法吓了一跳,小心的按耐下焦躁的心情,好在两人都没有探查到我的异常,或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我们三人话不多,我问了几句玉笙出宫拜祭的事情,彼此客套了几句也就沉默了,虽然面上融洽,可气氛却微妙的凝滞起来。
玉笙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又很有主见,我到现在也摸不清她的心底的想法。不一刻她便起身告辞。“我先走了,回宫还有些琐碎的事情要处理,轻衣哥哥劳烦皇姐多加照顾,我不耽误他的休息,等什么时候精神好了,我再陪他聊天。”
听着有些反客为主的嘱托,我不禁略略不快。呵呵一笑,心里却想着还是不用来了更好,可表情还是十足诚恳,点点头。“帝君自有我照顾,妹妹放心好了,刚回宫你的事情也多,若是没时间就罢了,心意到了就好,自家人不计较这般虚礼。”我自动把夏轻衣划成自己这一国的,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夏轻衣看了我眼,仿佛欲言又止。玉笙却只是垂头谦谨微微一笑,也不见异样,便应着转身而去。
夏轻衣的目光送着玉笙而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绵宁,玉笙性子敏感好强,又年幼失沽,不过好在她知书识礼,又聪明坚毅,人前人后,她除了是宗室遗孤,皇甫家族的正统血脉,也是你我的亲人,我们断不能委屈了她去。毕竟她从小在我身边长大,难免有些依赖,以前你们姐妹虽不亲近,但你总也是宠着她的。”言下之意自然是说我对她太过冷淡,有些疏远。
我咬唇,故意假装懒懒的扭过头去不看他。“我有对她不好吗?”
夏轻衣拧了下眉,“绵宁,我们始终亏欠了玉笙许多,她是间接因为我们而失去了父母亲人甚至家,即使我们能补偿给她更多,但那始终不是她要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怔怔的回头看他。
不错,他说的都不错。可他想过没有不止是玉笙从小就失去了父母,深宫里长大的皇甫绵宁同样没有父母。不错,即使我们给予更多,却始终不如玉笙所失去的,那我呢?你可知道什么才是我要的?
“我明白了。”我涩涩的一笑,玉笙在夏轻衣心中的地位果然是特别的,难怪她会那么有自信的对我露出笑颜。也许是我曾离宫的两年,也许从一开始就是。
夏轻衣拉住我的手,深邃的眸里闪过一丝忧色。“绵宁,我……”
“我知道,你说得对,以后我不会这样了。”我冲他笑笑,手却还是从他手中抽了出来。“你先好好休息,忙着过来看你,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你看,我现在得走了,晚些再来。”逃避般急急走出了宫殿,全没回头看见他脸上那深沉的忧虑。
我承认是嫉妒了,是吃醋了,全无道理,不过因为夏轻衣替玉笙说了句公道话,就别扭得要死,甚至失了与夏轻衣的约。我知道这样的自己很奇怪,可又控制不住那偏激的心情,愈发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去见夏轻衣。
于是御书房里灯火通明,旁人只道女皇勤政爱民,却不想我烦忧才埋头苦干。难得我肯如此用功处理政事,惊红便自动请缨留下陪我,烛火下摇曳着模糊的光影。事情是渐渐处理得差不多,只可惜我有点心浮气躁,好不容易处理的东西都要惊红重新再校正一遍。
惊红虽不说,但眼底总有疑惑的目光。错得多了,我也不好意思。
“陛下,若是心情不好,不如先去散散心吧,剩下的我来处理也可以的。”她如此建议。
我却笑了笑拒绝,倒不是担心惊红处理不来,不过此刻就是让我出去也不晓得要往哪里去才好,还不如认真做事。
殿里只有我和她,惊红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我身边,“如果陛下有为难的事情,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也许一起想办法,事情就会变得容易解决了。”
勉强笑笑,慢慢沮丧的摇头,我和夏轻衣的事情哪是三两句话能明白的。
惊红看了我眼,竟十分精准的一矢中的。“是和帝君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