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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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皇甫绵宁真像他说的那样是有底子的,又或是那时病中一日三餐各种珍惜贵重的补药补出来了功效,夏轻衣也并没有教多少坚实的功底,许多基础也是一带而过,不过点拨了些我运气调息的窍门和身法,如此这般练了几次后我竟真的身轻如燕,能渐渐提气一跃飞过数堵矮墙,或者在偶尔运对了劲力的时候,也能打折棵拳头粗的树苗。
其实我早明白皇甫绵宁这身子不似一般的娇贵小姐,先不说从师天下第一剑客的花拳绣腿,单只论曾腥风血雨中征战两年便不是个娇养深宫的寻常女孩能做到的事情,手掌上薄薄的茧子,身上始终不能褪去的淡淡伤痕,无一不显示曾经历过多严苛的磨练和困厄,如今所做不过是要把丢弃的本能捡回来罢了。
开始还有点担心,招式也就算了,那神奇的内功也这么随便的拿来就练,生怕我这么全无根基的乱来一通,万一还等不到那个地狱使者接我就走火入魔呜呼哀哉了。但事实上在我战战兢兢的摸索着练了数日后,慢慢的似乎真有股气流在我五脏六腑窜动,就像是个热耗子在怀里拱来拱去的,连我自己也对这不可思议的现象咂舌不已。
虽然要学会如何控制身体里那股气流还需要点时间,不过我耳目聪明起来确是不争的事实。夏轻衣说我的内力早有一定修为,现在只不过重新导正和学习使用的方法而已,缺乏的只是招式和应对经验。
人总是对不能解释的事情格外感兴趣,我虽来自科技日兴月益的21世纪,但像内力这种摸不着看不见的特异功能,没想到有一天我也可以运用,重要的是还有夏轻衣这样一个赏心悦目,秀色可餐的高明师傅,我更是一头扎进了武学浩瀚的世界,幻想有天也能成为一代武林高手,从此江湖翻覆天地,叱咤风云。
每天幻想着美好的梦想,正意兴万分的我却遇到了生平武功上第一个瓶颈,所谓欲速则不达,愈是急躁,进步反慢了下来。夏轻衣见我已经渐渐入门,便不再时时用心从旁提点,只是给了我两本秘籍后,嘱我对着上面的招式自行修炼,遇着不懂的再行询问便甩手而去。
其实心里也明白夏轻衣还有许多比这重要的事情处理,可眼见他的华丽的身影翩然远去不能阻拦,我对着两本号称不世武林秘籍的兴趣立刻大大降低了下去。
没了夏轻衣的陪伴,单调的重复同一件事情实在不适合我的个性,可这又是我先提议的,若就此放弃说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按耐着性子,每天都鸡鸣而起,日落而不能息。工作的间隙就打坐练习调息运气的方法,有空要研究那两本绝世秘籍的作用,还不能耽误正事。
黑眼圈加上泪水,汗水,整出我一国际‘咸人’!
如此半个月后,我的睡眠大大不足,整天黑着眼圈像个珍惜的国宝熊猫,找着空隙就想打瞌睡。过了那三分钟热度的激情,习武的兴趣也因太过辛苦和见不到夏轻衣而渐渐烟消云散,我这人性子本就懒惰,如今少了监督的人,更是怠慢起来。
夏轻衣本就没有一心督促我学武,想是也没打算我能成什么一代宗师,偶尔检查一下,我半应付式的过去,他竟也不苛责。
不过那两本秘籍到底不是俗物,我这么半吊子的对付学了些鸡毛蒜皮竟也有了昔日里三四层的功力,只是自己一直不知道而已。这个伤后一直惫懒的身体似乎也因为这样而慢慢好了许多,却是我始料不及的。
最顺心的事还是最后真叶终于被我劝服,同意了让老御医帮他接续手筋。他自己本来就是个高明的大夫,在清醒的状态下还指导御医的用药和手法。我是不敢看那血肉模糊的场面,但听事后御医的回报,言辞中无不充满了对真叶的佩服和敬仰之心,除了肯首他的坚毅与冷静外,更是深以他号称国手的造诣也不抵真叶所学的十分之一而颇感羞愧。
在旁相助的长烟长霞叙述相差无几,我细细问过情况,得知手术算是成功顺利,真叶目前总算是暂无大碍,只不过毕竟耽搁了治疗时间,伤势拖延得久了,日后除了仔细调理,还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复原的训练之上。
以乐观态度,能慢慢恢复从前的十之五六已经是难得的了。我暗自松了口气,毕竟这也算是医学上的一个奇迹了,不如从前灵活的双手总比废了要好,得到这样的结果我甚是欣慰。
当初真叶虽一剑杀了皇甫绵宁,却给了我一个来这世界的机会。他虽是背叛了绵宁,可亦为此付出了代价,并深深自责。我现在能代替绵宁活下来算也欠他一个人情,所以能保住他的那双手是再好不过了,也算是我私下还了这笔债吧。既没白白浪费了精力,也终是留下了真叶的这身本领,难以预计的将来也许会有用到的时候也不一定。
寻了个时间去看他,御医刚刚为他换过药退下。
真叶靠坐在床头正闭目小憩,苍白秀美的面容有几分疲惫,又长又翘的睫毛在眼睑下落过一层如同蝶翼的阴影,想是一番折腾下来也不容易,瞧着他那被绷带木板绑得累赘的两只手腕就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头皮一阵发麻,这里又没有麻药,他到底怎么忍受的。
我放轻动作,小心翼翼的坐在旁边的绣凳上,也许是注意力放在了抵御痛楚上,真叶竟还没有发现有人存在。听长烟说无论是续接筋骨还是揭伤换药时他都从不*一声,只是咬着牙强自隐忍。此时看来,青白的唇瓣上果然都是自己咬噬出来的伤痕,我倒是蛮佩服他这股子坚忍的毅力,想当初我割个盲肠还用了那医院三天最好的镇痛剂,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竟有如此狠劲,确实是人不可貌相。不过我从天牢里把他提出来的时候就隐约猜到,他一定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叹息了下,心中的母性光辉忽然作祟。
见他俊秀的面上微有薄汗,眉峰也皱了起来,可能是伤口又痛了吧。我的心动了下,伸手取出一方帕子替他擦去额头面颊的汗渍。正认真的细细擦拭,不妨一双乌黑清透的眼眸就这样睁开,一瞬不瞬的近在咫尺与我对望。
心脏在胸膛小小的顶撞了下,与夏轻衣绝世倾城的容颜不一样,他适合让人仰起头颅,任天下苍生膜拜。可真叶纤细文静的气质就像是三月里柔和绵长的微风,缠绵又无孔不入,因为舒服,所以有亲和力。
他也不开口说话,就这样与我对视,乌黑乌黑的眸子如同小鹿一样纯净,真是可爱极了。赞叹了下,以我阅读过无数本言情小说的经历,轻易能从这少年没多加掩饰的眸子里读到了依恋和喜悦的讯息,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
他在盼望着什么?他在等待着什么?!
虽然我个人很满意这让人虚荣心膨胀的表现,但怎么说他也曾是个要杀皇甫绵宁后快的刺客,从他决定那么做的时候开始,他与皇甫绵宁之间的一切就已经结束了。我是我,虽并不仇恨他,可也不代表会一样爱上他。而且重要的是目前他还是个伤员。纠葛了回,还是决定站稳立场。
风轻云淡一笑,认真的再擦了两把才顺势收回自己的手。“你醒了啊,顺路就过来来看看。很痛吧!”我比了比,表情有些余悸道,“只是想帮你擦擦汗,却不知道还是粗手粗脚的吵醒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神情自若,幸好有夏轻衣那妖孽在前,不然怎么培养出美色当前还能如此的镇定的表现,不觉自豪起来。
真叶眼里那朦胧的光渐渐淡去,他应该明白那些事情,明白有些过去就不能后悔的决定。那失去血色的唇清浅勾勒出弧度,就像清晨的露水般珍稀而柔缓。
“……没!你没吵到我,是刚才想着事情太专神了而已,倒没发现你进来。”他的声音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看,我不只手废了,连功夫也跟着废了,现在看来愈发觉得没用。”他是大夫,当然更清楚自己的身体。
我干笑了几声安慰。“你也不用太沮丧,御医说你的手若能康复,功夫自然也能回来,只是进益要慢点,所以要更多些耐心。而至于你没听到我的脚步,是因为我武功大进,进来时也没让人通报,所以你听不到也情有可原,毕竟我是将来的一大高手。”
听出我安抚的味道,他终是把无奈化作一笑,愁容尽去,如四月和风的笑靥差点炫花了我的眼,乖乖不得了,兔子也成精么!
他转头,那通透的目光仿佛有种奇异的力量。“绵宁你气色不错,看来师傅是位高人。”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颇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就那么丢下两本我看得一知半解的秘籍而一走了知的夏轻衣,实在是个不太负责任的师傅,也不怕我练得走火入魔。是不是高人不好说,但总算是个美人。我喜忧参半的又点头又摇头的。
看到真叶的唇色干裂,想是失血所致,便从桌上给他倒了杯茶,小心的喂了他一口。
他愣了下,舔了舔唇边。“让其他人做也可以的……”
我哼了声,没在意道:“难道是你嫌弃我粗手粗脚吗?我可不是经常服侍人的。”
先是迟疑了会,听我这么一说,他还是乖乖就着我拿的杯子几口就喝干了那盅茶水。可怜的孩子,看给渴得这个模样,还偏要装气度。我心里一叹,气度这东西是不能当饭吃的,难怪当初他要饿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