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1 / 1）
没等我开口，真叶竟自行一口回了御医的话。
“不用了，没这个必要，我自己就是大夫，能不能治心里清楚得很，用不着多此一举了。”
“无论是什么方法，试试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吧。”御医不是还说有得办法想，我皱眉不悦，试着说服他。
可真叶的眼神很透亮，却有种我读不懂的悲伤。“绵宁……这是我的报应，所以被废掉这双手，我一点都没有怨天尤人过，我不想治。”
“可是你可以救许多人，还可以用这双手做许多事情，如果就这样放弃，那不是等于放弃了自己的才能与将来的希望？”
“我不介意，就当从来什么都没有过就好了。”他的眼里虽闪过点点迟疑的光，可瞬间又复平常。
我不懂他在固执什么，如果是内疚，如果是歉意，连我也不介意了，他还在乎什么？事关他自己下半辈子的生活！还是难道他就准备这样颓废的过完人生剩下的日子？我真想奋力一敲，看看那迂腐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
“你……”！气死我了！
他不过那样看我，脸色渐渐转白，仿佛才刚刚养回来的血色又一次性退了个干干净净。
反正我也在这个世界呆不了多长的时间，他爱怎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就怎么糟蹋好啦。我“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愤愤然甩袖而去，懒得再理会，只留下一屋子无措的人和僵直了脊背站在一片狼藉中的真叶。
……
我只顾着生气，却没想着会在露兴宫与自己寝宫之间这段短短的距离里迷了路，由于原本跟着的小太监仓促间没追上来，我又不能放声吆喝，只好摸着黑一个人瞎转悠。
摸摸鼻子，我承认自己是有点方向感不强，可没料到天黑后会变成不辨东南西北，真是太丢脸了。
转来转去找不到路，我倒也没有很紧张，想着反正随便遇到巡逻守夜的侍卫就能回去了。不过意外的是我在回廊小路间走了许久都没见着一个侍从，四处很安静，似乎已经越走越偏僻，连个问路的人都碰不到。看来人背起来喝水会塞牙是真的，诺大的皇宫我也能挑着这么一条路走，是不简单的。
又转悠了小半个时辰后，又渴又累的一屁股坐到了个台阶上，正在无法，忽然听着不远处有人交谈的声音，其实响动并不大，但是静夜里稍稍的声响就能传出很远，交谈的人可能也没想着这偏僻的地方还会有人，虽是压低了声音，可也并没有那么注意。
我遁声寻去，其中有个声音听着有些耳熟。愣了下，蹑手蹑脚的靠近。
“……你知道我来的目的，我只想问一句，当初的约定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吗？”声音从一间破败的房子里传出。
借着月光，我辨认出说话的是个穿着夜行衣的男人，他说话的语调有些古怪，低沉又略带沙哑，好像不是周南人。
情形有点诡异，不像是正常对话，我犹豫了会，决定隐身在窗台下暂时不露面，且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空气里沉默了会，忽然有个清朗的声音应着。“事情并没有按我们先前的计划，事情出来那么大的纰漏，难道你们还想要得到同样的代价么！”
“虽然是发生了点意外，但不可否认还是得到了同样的效果。”之前的声音沉吟了下冷冷的这么回到。
“这样的话，当初的约定我作废，当然除了那个代价你们可以要求别的！”
我大吃一惊，难怪先前听着熟悉，原来另一个人竟是夏轻衣。
黑灯瞎火，堂堂周南的帝君与一个形容蹊跷的男人在这种地方见面，总让人觉得心里奇怪。
沉下心来，细细听他们说话。
也许不料他会如此回答自己，黑衣男人的口气忽然变得很阴森。“你以为和碧水云天的交易是儿戏么，哼！我们要的东西不会变，夏轻衣你竟为了一个女人违背我们当初的约定，可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么？那个女人也得不到好结果的。”
瞬间空气里凝滞冰冷的气息，仿佛连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我不知道自己撞破了什么诡秘的事件，但此刻却紧张得心跳飞快，只好极力平稳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好在里头的两人都不料这个时候会有人出现在他们的窗下，竟一时都没注意还有其他人存在。
“罗技，是我要毁约的，她……与这件事情无关，不过若是你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夏轻衣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过，可那后半句的威胁却是带着浓浓的肃杀，让人明白那不只是单纯的一句危言耸听。
我转着眼珠，她是谁!?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竟能让眼高于顶的夏轻衣流露这样回护的意味，忍不住在心里小小吃了一回味。
黑衣男人似乎愣足了会才回过神来，然后笑得有点狂傲，面色变得肃穆。“夏轻衣，若我不应你又如何？你要杀了我么？”
只听空气里一声极轻的撕裂声音，似乎有交手的瞬间，我偷偷张望过去，慢慢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巴。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把长剑已经架在了那个黑衣男人的肩上，剑锋划破了他胸前的黑衣，似乎有血正一点点渗出。
那个叫罗技的男人好似不能相信，抬头睁着眼睛定定望他，愤怒、羞恼、凶狠、悲怆轮番从眼底闪过。因为背对着，我无法窥见夏轻衣此刻的表情，只知道四周的气压仿佛有根紧绷的弦，紧张得好像随时都会断裂开，可夏轻衣的声音依旧像闲庭信步。“罗技，我们怎么也算曾经是朋友，不要逼我！若你真的这么想，我会在你伤害她之前杀了你！”他的声音不见起伏，只有从容依旧的淡淡。 “这一次我就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放过你，没有下次了！”
我虽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但明显是他们之间做了某种见不得光的交易，如今完结后却谈判破裂。眼前形势夏轻衣占尽优势，那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想是没有便宜得了。
果然衡量一番眼前局势，罗技惨然笑笑。“夏轻衣，你果然变了，你不再是我们以前认识的那个人了。”
也不见什么动作，夏轻衣已经收回了那把剑，淡然道。“你要这么觉得，我也不否认。”
罗技退后两步，离开了他能控制的范围后才冷冷一笑，眼底有刀刃般锋利的目光。“夏轻衣，这事情不会这样算了的，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就算我们奈你不何，但碧水云天呢！？你就等着那里的来人收复我们付出的代价吧。”
我只见夏轻衣的背影突地一颤，黑衣男人已经抽身飞快后退，纵跃间消失在黑暗里，而夏轻衣竟没加阻拦，也不知是故意放走他的还是另有所图。
赶快缩回头，安静的卷缩在暗处一角，不敢弄出丝毫响动，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若是被他发现我在偷听，恐怕就算不杀人灭口也不会轻易放我走出这了吧。
夏轻衣没有立刻离开，我紧张得要命，生怕下一刻就被他拖出去大刑伺候。
还好一会儿他出来了，还是那样修长清瘦，月光在他身后拉出了一条长长的阴影，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响动。他走了几步，忽然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了下来，侧头朝这个地方望的时候我吓得心脏都快跳出口里了。不过好在他只是停了下，随即便又转身离开了，终于慢慢走远。
我这才舒了口胸中的闷气，一阵风吹来，冷得让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原来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冰凉一片。
无意知道了夏轻衣的秘密，虽然乍听之下的内容似乎与我无关，但夏轻衣与那个摸进了皇宫的黑衣人罗技之间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因为夏轻衣维护某个女人而翻脸，除了这个皇宫的权势，夏轻衣还和什么一个‘碧水云天’的地方有着利益的交易。想到这里，心下真是越来越不是滋味，他果然就像惊红评价的那样‘深不可测’。
隔了半天，我才慢慢挨了出来，又花了许久时间摸到了大路上，终于见着了巡逻守夜的侍卫，这才回到了寝宫。
奶娘她们已经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对我这种外出不带侍从的习惯非常不能认同，我随口说去御花园里散心走迷了路，她们见我神情委顿，又弄得脏兮兮的回来，也不敢多加追问。于是，我自去休息了。
夜里睡得很是不安稳，夏轻衣与真叶轮流出现在梦里，让人翻来覆去的总也不安 心。一时想不通真叶的固执，一时又不能理解夏轻衣那种种奇怪举动的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烦恼中，最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