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1 / 1）
因为前次不知死活的挑衅，我酒醒后为莽撞的行为扼腕了好久。所以即使要和夏轻衣面对面，也尽量不要招惹到他去。不过自从那次以后，夏轻衣便不同我一起用膳了。我虽无比沮丧，可也不敢再对他再做要求，还好只是不同桌而已，现在能有机会看美男子心理也该满足了不是。
原来一入宫门深似海是真的，即使堂堂女皇之尊也不能免俗。
现在的我已经很能察言观色了，大臣们面子上的恭谨，侍从们眼底的闪烁，夏轻衣的冷淡。对什么人用什么态度，如何才不会失了一国之君的威严，时刻揣测人心，平衡各方势力，我几乎已能做得面面俱到，只是觉得活得很辛苦。
我忙于正事，偶尔抽出时间略略看下真叶也是坐坐就走，虽然隔得不远，可月余里也就见了几次而已。还好他已渐好，听桑眉说已经能下床走动，只是吃得很少。
听到这样的回报，我禁不住哀怨，怎么每个长得漂亮的男人都不喜欢吃东西！
早想找个机会看看真叶，可也一直没碰到合适的时候。这天终于挤出闲余时间，提早做完了今天的事情，反正现在也不和夏轻衣一同用餐了，找了个借口搪塞了下，就在夏轻衣深长的目光下急匆匆的赶往了露兴宫。
长烟、长霞两个大丫头一直留在露兴宫伺候，真叶也不是个挑剔的人，人手是少了些，不过她们都是我宫里得力的侍女，处事妥帖，手脚勤快。奶娘知道真叶是我带来的，倒也特别照拂，所以将就能过去。
为了不让其他人注意，先在自己的寝宫转了下装样子，就让个小太监提着琉璃灯为我照路，也没惊动旁人进了露兴宫。
刚进去就迎头碰见长烟端着食盒出来，她见是我，一脸惊喜的跪下行礼。“陛下，你来真是太好了！”
眼睛扫过食盒里没有动过的食物和捧着的长烟一脸无奈的神情，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怎么，真叶又没有用？”
“是啊，公子不让我们在旁伺候，中午吃得也不多，晚上说厌了，才摆上就让我们收下去。”长烟老实回话，表情像是盼我许久。
我瞧着菜色也算精致，想来有特意交代过的。
皱眉，这样下去怎么能行。想了下，让长烟把东西重新做一份送过来，自己则跨步进了内殿。
守在内殿的长霞正在点熏香，见到我来也是忙着行礼，真叶本已经靠下，似乎也很意外我会这个时间出现，很快又坐了起来。“你……来了啊！”他当初的伤势很重，直到现在还能从他不小心散乱的衣服下看到缠绕着的绷带，补药也用了不少，可苍白的脸色似乎愈见透明。
屋子里很暖。
我笑了下，顺手脱掉外褂撂在一旁，随意的在床边坐下，按住他的动作。“今天早一点，所以忙完事情就过来看看你，还没来得及吃饭呢，正好听长烟说你也没有用过，不如我们就一起吃好了！”干脆的先做决定，免得他反对。
御医不是说他恢复得不错吗？看看他越来越消瘦的脸庞，真真让人叹息。
长烟动作倒快，我和真叶也不过随意聊了几句，她已经很快从御厨房拿来了新的食盒。就着小几摆上了碗筷，虽是匆忙之下也没有多少准备，不过数碟精致的小菜也很让人满意了。
露兴宫里人少，我也没那么多规矩，真叶食量不大，先替他舀了小半碗珍珠紫米粥。他的眉目稍稍皱了下，却没有动手。“我现在还不太饿，晚点……”
这可不行，我推过碗，才不相信这小小半碗粥能把人撑到什么程度，故意瞧着他。“那也行，我也暂时不饿，就和你一起晚点吃好了。”作势就要挥手让她们把东西撤下去。
他果然上当，“那怎么可以！”迟疑了会，咬下牙，“我……陪你一起吃就是了。”
“那真是太好了！”就等着他说这句话呢，我可是饿了的！笑眯眯的赶快给自己夹了筷子烧鹅，便忙不迭的催促。“快吃啊，很香的。”
他的神色竟有点为难，深吸了口气后才慢慢伸手拿起了白瓷调羹，我见他肯吃，也就放下心来。可没等我转头吩咐，“噹！”的一声，他手中的调羹掉在地上，米浆洒得到处都是。他有丝惊慌，敛下长长的睫毛遮掩过什么情绪。我不以为意，只当他伤后无力，没拿稳罢了。长烟很快收拾了下去，旁边的长霞赶紧重新递过个新的勺子，我无意转头盯他，真叶捏着勺子的姿势很怪，粥还没有送到嘴里就又掉到了地上。
我极是意外，他有虚弱到如此程度吗？
拧着眉疑惑，我慢慢放下自己手中的碗筷，顺手把一旁的茶杯放到他手里。 可他的手一偏，因为距离太近，这一次泼出的热茶大半都洒在我的身上，杯子依旧没有例外的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我这才发现他的手竟是微微的在颤抖，似乎全无力气。他慌乱的站起身来要帮我查看，可又很是无措，长烟长霞急急上前检查，想着我要带伤着分毫从这里回去，奶娘定不会轻易饶恕她们的，顿时急得眼眶都红了。
我推开侍女，完全管不了身上那点不痛不痒的热度，“这是怎么回事？”我捉住了他的手腕，站起来瞪他，忽然有种被骗的愤怒。长烟长霞也蒙了，想是害怕我责怪她们照料的疏忽，面面相觑后忍不住身体微微颤抖。
愈想愈是生气，看样子他竟连照顾自己的侍女也给瞒了，难怪都不要旁人在一边伺候，演技不错啊。
见已无法隐藏真叶反而坦然的回望我，浅灰色的眸子中有种天空的颜色，淡漠的像是在说一个别人的事。“你不必如此生气，没什么，不过是这双手废了而已。”
我吃惊的张大了嘴，他在说什么，不过是废了而已，难道他不知道这是多严重的事情吗！
冷冽的眼神扫过，若不是被我逼着，难道他还准备继续隐瞒下去吗？
我一拍桌子，转头吩咐。“去把御医给我找来。”
长烟长霞见我发怒也不敢申辩，赶快召了御医过来。
饭当然是吃不了啦，我连湿衣服也没有换，只是坐在桌边，真叶的眼里虽有担忧的神情，但也明白我是不会听他的话了，抿了抿唇后不出声的安静坐在另一边。
气氛顿时凝滞得很，御医进来的时候，察言观色也知道眼前状况不对，行了礼后没敢自行站起来。
手指一指真叶，我颇为不爽。“你来得正好，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抬头看了看真叶又看了看我，好像一时还没转过弯来，眼神茫然。“那个……微臣……”
“不关御医的事，是我让他不要告诉任何人的。”真叶主动站起身来，神色平和。“而且我觉得既已经如此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转头看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平静的样子越是让我怒火中烧，忽然冷着脸扬手挥掉桌上的碗碟，噼里啪啦一阵动静后，这房间里除了坐在桌边的我和站在一旁的真叶，其他人都跪了下去，噤若寒蝉的低头，像是都吓坏了。
除了和夏轻衣的那次争论，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真叶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他的手真是说废就废得无所谓吗！
这些天我知道了不少从前的事情。两年前他东征途中与我邂逅便随军征战藩国，一年多时间里转战数地，为人谦和又医术绝伦，虽来历有些莫测，可在军中救过许多将士的性命，沿途更是对可以帮助的百姓施以援手，可以算得上悬壶济世，颇有功德。
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但在我眼前，那双拿针施药的手怎么能轻易这样说废掉就废掉！
“御医现在知道我在问什么了吗？”我的声线压得很低，没想到也有股威严的气势。
想是终明白过来，御医立刻解释。“回陛下，微臣明白！”他磕了个头才继续到:“当初为公子伤得很重，微臣也启禀过陛下他伤到了筋骨，只是当时公子生死不定，微臣也就没有把话说仔细，是臣疏忽，臣领罪！”
我想了想，好像那个时候御医确实说过那样的话，不过自己没深究下去，说起来也怪不到他头。松了松口气。“算了，既然如此你怎么事后不报？”
御医连连告罪，却道：“原本想着陛下到露兴宫时再行禀报，不过最近陛下都忙于政事，所以……”见不到我的御医自然什么也说不了啦。
怔了下，我脸上微微一红，这确实是自己的问题，咳了声。“恕你无罪就是，但现在真叶的情况到底如何，你仔细说来。”
御医谢恩后慢慢回到。“真叶公子的手筋已断……要完全复原可能已经没那么容易了。”眼见我脸色不虞立刻转了口气。“不过，容臣想想办法，就算不能康复成原来的样子，但也许还稍有补救。”他是当初见过我喂真叶喝药的人之一，自然误会了我与真叶之间关系，兴许还当现在是小情侣闹别扭呢。
真叶若是恢复有望，那倒是不枉我当初救他的一番心力。“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