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1 / 1）
御花园与玉笙狭路相逢，她微微低下头露出那段优雅白皙的颈子犹如天鹅一般，娉婷的福礼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妹妹多礼了，快快起来，这么晚还在御花园中赏游吗？也不怕我担心你的身子，那些伺候的奴才该打。”我笑眯眯的虚扶她一把，她也就顺势起身，漆黑的眸灵动如水银点漆。
我忍不住的心下叹息，美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很美丽。
纤纤柔美的身形，温婉高华的气度，平白让她看起来格外动人。她的发髻上只是插了只飞鸟衔珠的玉钗，长长的流苏垂下，素简中也别有一番淡雅味道。
“皇姐关怀，玉笙深感惶恐！”微微低了下头后又道，“皇姐国事繁忙，臣妹不敢擅自打扰，可想起上次偶遇后已经多日不见皇姐，又好生挂念，本不过想着远远看一眼就罢了，只要亲眼见着皇姐身体安康，我也好放心，却没想皇姐的眼力是极好的，倒是耽搁了皇姐的休息。”她的声音温和淡定，依旧是那样中规中矩的从容，让人无法挑剔的温婉。
昏暗的傍晚，站在点着宫灯的树下，我又不是瞎子。
“哦，如此说来可要多谢妹妹记挂了，你……找我有事？”我依旧笑得没肝没肺，也不怕开门见山了。
她抬眸看我一眼，又弯又翘的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淡淡轻笑。“其实也没什么，算来从皇姐出征到现在我们姐妹许久都没一处聚聚，以前皇姐可是很喜欢我陪你的。今日难得遇上了，不知道皇姐愿不愿意陪我走上一段。”
你这么说我有拒绝的机会吗！？
我压住仰天翻白眼的冲动，难道真容不得我坐轿？可面上还是一派笑吟吟得体道。“如此甚好，边散步边和玉笙聊聊天，反正刚和帝君用完饭还来不及消食。”
她眼角余光飞快扫过我，似乎有一丝怔愣，但等我回头想研究时她的神色间又只有那淡雅如菊的从容，连些微的异样都没有了。
仿佛是错觉。摸摸鼻子，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力。
见到我和玉笙一起，桑眉和其他侍从乖巧的退开一段距离。我慢悠悠的走着，玉笙恪守礼仪落后我半步远。她一时并没有说话，我也忍不住神游，放眼整个周南，恐怕也只有身为帝君的夏轻衣敢与我比肩而行吧。
“皇姐这段时间辛苦了吧，什么都要从头学起，轻衣哥哥性子严格，你还要应付诸多国事，不知道还好吗？”
说起这个我颇有点不好意思，“你说得是呢，辛苦倒是其次，帝君的要求确实很高，总觉得有很多东西怎么都学不会，尤其是军政事务，我正头痛呢！”
她侧头，微微有些惊奇的看我，然后笑着说。“皇姐玩笑了，还记得从前我们一起学这些东西的时候皇姐总是最认真努力的一个，什么东西都要做到最好才罢休，太傅总是称赞你天赋极高，又极勤奋苦学，将来定能人所不能。”
她的恭维并没让人觉得开心，反而有点汗颜，抽动嘴角笑。“可能……我除了失忆，还变笨了吧。”虽然不想承认，可现在的我比不上以前的绵宁却应该是个事实。
不着痕迹的打量过她一眼，然后若有所思，原来皇甫玉笙竟也曾一起受过身为王君的教育！不过她是从小被接入宫中，夏轻衣对她又格外看重，和皇女受到一般待遇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她抿了抿唇，漆黑的眼珠只是看我，像是叹息。“皇姐，你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她迟疑了下倒坦然。“除了一样的容颜，性子几乎……全不一样了！”
宾果！此女才和我见过几次啊，直觉如此敏锐，不去当国际间谍实在是浪费人才。如果不是我绝对确定借尸还魂这招还无人识破，真要被她吓掉几个胆。
为了掩饰心虚，我故意夸张大笑一番。“哪有这么夸张，玉笙妹妹倒说说来听，也好检讨做得不好的地方罢！”
“臣妹不敢！”她虽恭敬的低头，可言语下并没有丝毫恐慌的样子。
我有心要探探她的底细，装着只是好奇而已。“玉笙妹妹不必担心，我们不过闲话家常开开姊妹间无伤大雅的玩笑，现在也是随意聊天而已，但说不妨，恕你无过！”
“皇姐真想听玉笙说？”皇甫玉笙抬头与我的目光一触，随即敛下微变迷离的眼神，流转的目光有潋滟的波光，这个角度看来竟和夏轻衣意外的有几分相似。
她顺手摘过一朵开得正盛的芙蓉花，举到鼻下轻嗅。“既是这样，臣妹也就放肆了。”说话间，已经不疾不徐的回转过身来。“皇姐失去了从前的记忆，过去对皇姐来说就是白纸一张，性子变得和从前大不一样自也是在所难免。”
她稍稍侧头，沉缅的眼神像是在回忆。“记忆里，皇姐……的性格很沉稳，冷静睿智，不大喜欢主动与人亲近，处理事务也有自己的方法，大有一国之君的风仪，所以对自己的要求总是很高，不喜欢依赖其他人的力量！优秀不是不好， 不过太高高在上总会让不了解你的人觉得过于冷漠。”
有意思！竟敢指诋国君的不是，我愈加对这个皇甫玉笙另眼相看了。
“那现在呢？”我不禁问。
她的眼珠很黑，微光下泛着着琉璃般的光泽，好像能看穿任何人的心思。当她这样转过脸来的时候，我不禁心底一动。
玉笙抿唇一笑，眉目如画，更胜过手中的的芙蓉花。“现在的皇姐……感觉很开朗，为人处事的方法和从前不一样，虽然是有些优柔寡断，但却让人觉得更接近‘人情味’，我见了皇姐几次，觉得现在皇姐比之前爱笑多了，倒有点像小时候爽朗的模样。”
“是啊，看样子我是越活越回去了！”深刻检讨一下，我就是没有那个天生的皇族气势！
玉笙轻轻一笑，也不辩解。“皇姐越来越会开玩笑了！”忽然问了句，“这么久了，皇姐还一直跟着轻衣哥哥学习吗？看来这段时间不仅皇姐你很辛苦，轻衣哥哥也很操劳！”
我眯了下眼，如此这般算是听出点意思来了。玉笙说得虽然隐晦，但她是在暗示我和夏轻衣往来太过亲密吗？搞错没，夏轻衣怎么也是我名义上的丈夫，无论如何应该也轮不到她一个皇族贵女来插手吧，她是在说我占用了夏轻衣太多时间吗？看来此女来意不善啊，之前我倒是小瞧了她去。
就算曾有心成全他们，可真是事到临头，才发现竟没那么伟大的胸襟宽宏大量。
我假装听不懂，双手一摊，无辜的叹着。“妹妹说得极是！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是，夫妻间互相提携帮助情理之中，我又许多事情都记不起来，只好辛苦帝君了。”抚着鬓角，表情无奈，“至从受伤后，就整个人振作不起来，什么事情都懒洋洋得提不起精神，多亏了有帝君在我身边一直照顾指点，我才明白原来帝君也是个极体贴温柔的人。”
“……温柔啊，是这样吗？轻衣哥哥始终待你是不一样的……”她的声音极轻，最后那句几乎如青烟般飘渺，风一吹就无影无踪了。
“你说什么？”我皱眉，不确定有没听对。
但玉笙的美目间露出几分寥落的表情，“人生真是有许多无奈。”她没看我，只是轻笑着摊开手掌，那一掌零落的花瓣便随着晚风很快消失在空中。“皇姐，要是从前你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的。”再转过来时，她的眼神变得有点凉，却奇异的执着。
我笑得近乎有点无赖，“总算是让你明白了，连你都说我不是从前的我了啊。”
她那样凝视我，目光中闪过丝奇异的锐利，不过瞬间又平复了下去。“呵呵，真是奇妙，皇姐，我竟真想日子这样继续下去了。”玉笙微笑，风华尽展，好一个美人坯子。
我凝眉，这算什么，她莫名其妙的话是在正式向我挑衅吗？可没等我继续深究下去，她却又已经移开了目光退开几步。
我的嘴角动了动，就见她屈膝朝我行了个宫礼。“天色不早了，也不耽误皇姐的休息，臣妹这先告退，还请皇姐在操劳国事之余多多保重龙体，待到闲暇臣妹再来与皇姐把臂同游。”
也不等我开口，她自行起身翩然离去，纤细柔美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那盏朦胧的引路灯后……
我的目光深沉了，心头愈加有些郁闷。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高深莫测，就是一个这样看去清婉柔和的少女都不是简单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