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1 / 1)
我们很快来了第二局,游戏规则虽简单,可夏轻衣学得极快,只不过玩了一次就已经抓到了重点,黑白棋子在棋盘纠缠了许久后我靠着百千机变积累的经验艰难险胜了他,满脸黑线抬头的时候,实在难以接受曾打遍校园无敌手的实力竟被个初学者给轻易克制。这样下去,恐怕胜局不保。
郁闷,人怎么能聪明成这样!
有些气恼的夹了大半条鱼尾巴放在夏轻衣碗里,他很吃惊的看了我眼,然后更为难的看着在那白瓷描金碗里高高翘起的鱼尾巴。
看着他迟疑的表情,我意外的心情大好,笑眯眯的为自己满上酒杯。“这锦江花鱼瑞是美味无比,听说这次一共才进贡了数十尾呢,天下能吃到这种鱼的人十个指头都能数出来,如此珍惜的东西帝君可不能剩下一点半点,全部要吃光光,不要辜负了我……朕的一番心意。”还是不太喜欢用这个字眼,不过挤兑人却是一等一的舒坦。
手里的酒杯很快空了,脸上有些发热,脑袋也开始有点混沌,这酒入口浅淡,齿颊留香,没想后劲却厉害。
我摇了摇头保持清醒,夏轻衣正挑了下眉看过来。“既然陛下如此盛情,我当然不能拒绝,更何况愿赌服输情理之中。”也不再说,只是低头一点点吃了下去。不过也许不惯鱼腥,虽然此鱼鲜美无比,御厨的手艺也很高了,可依着夏轻衣对食物的挑剔程度,哪怕点点的异味都让他觉得不舒服。
我本悠闲的欣赏着他皱眉强忍恶心的表情,可不知为什么越看越是不开心,好像他难受其实我会更难过,闪念间伸手压住他的筷子,在他别有深意的注目中突然惊醒,难道是酒精作用,身体竟比思想还要快行动。
尴尬的朝他一笑,绞尽脑汁的解释。“那个,我看帝君也吃得差不多了,还是喝口清茶压压油腻味道好了。”我献媚推过手边的一盏茶盅,他很是玩味的眼神在我身上转来转去,我却强压着不把脸挪开的冲动一个劲傻笑。
好在夏轻衣奇怪的没抗拒我的这个举动,反而真的就这样动作优美的喝了口茶水。我暗自舒了口气,偷眼瞄了一瞄,他捏着茶杯的指尖纤长漂亮,莹白如玉,就像羊脂玉雕好的一般。咽了口口水,心中暗暗不忿,这人长得不一样,连手指都和一般人不同。
“你这么盯着我的手,陛下也想喝?”
突来的凭空一问,我恍了神,对着他带着些取笑的眼眸,慌忙摇头,有丝羞赧,为了掩饰难堪,我抓起面前的烤鸭腿,“我吃这个……!”
也许是造型太突兀,他终是撑不住“扑哧”一笑,仿佛身后有无数纯白木槿花缓缓绽放,容颜柔和的几能溶解冬日的积雪,俊美难言,果然不愧是皇朝第一美男,一笑倾倒众生。
他久久凝视着我,又幽幽叹了口气。从我手里拿过鸭腿,拿起干净的丝绢细心擦拭掉我手指上的油渍,动作自然的仿佛曾经无数遍做过。“怎么老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奶娘教的东西都忘光了吧。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也就算了,下次不要这样了。”他的嗓音那么低沉,就像催人入眠的小夜曲,让人忍不住就此沦陷下去,我呆呆的任他摆弄,大脑空白一片。
“轻衣哥哥……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我下意识的一声低喃让他的动作僵了僵,温柔的表情一变,忽然抛掉了手中的手绢,目光深沉的从我身上掠过一眼。“罢了,是我多事了!”站起身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他那样走开,我竟像个笑话一样还老实的摊开着手等他来擦。
半晌回过神,火气突然腾的就上来了,我收手握拳大声道。“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在可怜我?还是在戏弄我!”
夏轻衣眉心一拧,对于我的质问没有动怒,只是恢复了一派淡然。“陛下哪里话,刚才是我冒犯龙颜了,还请陛下降罪。”他说着请罪,可是一脸冷漠的看我,傲然得似乎他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对他的态度实在让人越想越气,我绷着脸沉下声音。“夏轻衣,你实在是太过分了,高兴时施舍颗糖,不高兴时就给脸子,我又不是你养的宠物,用不着想起来的时候摸摸头。虽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可是你要清楚,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皇甫绵宁,不会再随便你摆步戏弄了。”
也许不料我会如此不客气的顶撞夏轻衣,安福一脸诧异的朝我望过来,那张开的口都可以塞得下颗鸡蛋,但很快又立刻低下头去,神情木然,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夏轻衣的背影挺得很直,听到我这样的话半晌才转过身来。眼底漆黑一片,表情虽没有什么起伏,可却从他的身上感觉风雨欲来的危险,微微咬牙笑到。“陛下玩笑了,你是堂堂周南的君王,我怎么能把你当成什么宠物,也太过妄自菲薄了。陛下记不得从前的事情我也早知道,用不着三番四次的提醒。”他现在的话算是大大不敬,可这个时候又有谁敢指诋他的不是。
仿佛嘲弄,他的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神色间微见凛冽。“……更何况,如今诺大的皇宫,诺大的周南,陛下觉得还有什么值得我害怕的东西吗?”
一向淡雅的夏轻衣能说出这番话来,看样子是气得不轻。我也没好到哪去,反正豁出去了,怒极反笑,站起来昂首一步一步走过去,在他身边故意停了一停。“帝君其实并不讨厌我吧,为什么老是要装成迫不及待与我划清界限的摸样?若非如此,难道你真对我有所亏欠?如果担心和我亲近,当初不要答应和我一起不就好了!”歪头笑看他,“帝君,其实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最清楚事实真相的恐怕只有你自己吧!”
难得夏轻衣脸色大变的愣神间,我很快一笑扬长而去而去,第一次走在了他的前头,留下个不会回头的背影。
一出殿门,我冷着脸抿唇步履匆匆,越走越快,侍从们跟不上,慌乱的追在后头,乱糟糟挤成一片。直到出殿拐过廊角,唯一跟上来的桑眉见我面色不善也不敢多问,只是亦步亦趋随在我身后,还做了个手势让其他人落后一段距离。
我忽然停住,左右看看,才咬着牙低声吩咐桑眉。“你……快过来扶我一下,我……的腿没力了。”真是羞愧,冲动是魔鬼啊,我到底发了哪门子疯,竟得罪了这个宫里势力最大的人,以后还怎么混。尤其扼腕的是以我对美男的无措程度竟会如此大失雅量的跳着脚挑衅夏轻衣,刚才明明和他对峙的时候心脏激烈得都快跳出胸膛,可我还能笑眯眯的挑衅。难道真是酒精惹的祸?还是太在乎他的态度!
摇头叹息,还以为自己很英勇,结果仓皇逃出来后却没出息的连腿都软了。
桑眉赶忙过来支撑住我的身体,光线不明中也摸不清楚我到底怎么了,满脸急色。“陛下,陛下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旧伤发了吗?要叫御医吗!?”她只知道那胡子御医曾叮咛过要小心照顾我,以防伤势反复。所以一直以来无比悉心的伺候,生怕有丁点差池,不过她像是理解错意思了,御医不过是习惯性如此吩咐,以防百密一疏而已,她却以为我时刻都有再倒下的可能。
好在天色已晚,慌乱中的桑眉也没看出我脸红的迹象,我赶紧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恶声恶气的制止。“别嚷嚷,我没事!不过走得急了一时没力气了。”开玩笑,让其他人都过来,想让他们来看笑话吗!
被捂住了嘴巴的桑眉明显不信,黑亮的眼睛滴溜转了圈,见我确实没有什么身体上的问题后乖乖的住嘴点点头。我松开她,然后任她小心的扶着自己慢慢朝内宫走去,桑眉一边小心的看着我的眼色,一边轻声提议。“陛下要是觉得疲累,我让后头的驾撵过来如何?”
这么一说,我酸软的脚跟好像还真没缓过来。本不想招摇的,但转念一想罢了,特权不用,过期作废。
见我同意,桑眉很快招呼跟着的侍从上前,我便是所应当的坐到了驾撵上。
还没有走到一半就被人拦了下来。皇甫玉笙穿着一身浅荷色蔷薇缠枝花样的宫装站在一处垂柳下,披着袭黄金猞猁毛缀边的雪白披风。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可我总觉得这个少女稚嫩的脸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与风华。
她身边只有个小宫女掌着一盏琉璃金灯,远远看去格外显眼,晕黄的灯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芒,神情安宁看过来,像是等了很久。
微微一笑,她步履优美的上前几步,身姿曼妙处楚楚动人。
离着轿撵丈远处停下。“玉笙见过皇姐,请皇姐安!”她垂低头,朗声恭敬的朝我半曲身子行礼,我不能当没看到,只好心底叹着气命人停下轿撵,桑眉上前扶着我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