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等认认真真的看完桌子上的奏章,差点一头载倒在桌子上,我伸展着早已经酸软的腰肩,心中叫苦不迭,这可简直不是人干的活,皇帝的待遇是不错,可这辛苦得要吐血的工作,吃再多也抵不回来啊。
夏轻衣见我好不容易完成任务,倒也没加其他言辞,放下手里的书册起身过来,随手翻阅了下经我手的奏折,我从神色间窥视一二,他偶尔和我接触的目光好像隐约是带着些惊异的。
“我做得怎么样?”国家最高领导人的管理不是儿戏,但我也没打马虎眼的认真努力,第一次上手的工作似乎还顺利,加上夏轻衣的表情还不算难看,忍不住就屁颠屁颠的得意起来。
夏轻衣放下手中的奏章,淡淡掠过我一眼,晶莹的指尖似不经意般从那柔顺如缎的黑发中撩过,剔透的肌肤,粉红的唇,竟有几分妖媚得让我瞠大了眼睛,一时呆若木鸡。他扫过我,挑高了眉头。“陛下奇思妙想,大有开前人所未想,虽做法方式与从前大相庭径,但仔细斟酌也有几分道理。可见陛下心智非比常人,所以……你所提出的那些建议可行是否暂时还不可知,可关于农田水利的建设倒也不是不可一试。”
“是这样的吗?”自动摒弃不爱听的,把樱木花道精神发挥到了极点,总体而言他是在称赞我的。喜滋滋的傻笑着,他的认同让我心情大好。
也许是我突冒的傻气让夏轻衣也禁不住放下戒备的冷漠,他轻轻一笑,摒去眉宇间的冷冽,顿让星月无光,满室只见琼光玉影。“陛下才智过人,学富五车,连需要交给臣子处理的折子都做完了,白白辛苦了这半天,底下的臣子一定会很感激你如此体恤下属的。”
我一愣,什么意思,让他给耍了吗?明亮的灯火下,那双笑意靥靥的幽黑瞳眸,明明是嘲弄,可那风姿依旧让人痴迷的倾国倾城。我暗骂自己没出息,看到帅哥都转不开眼。思想斗争了好一会儿,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硬邦邦的开口。“你什么意思?”到底是在测验我的深浅还是脾性。
一带衣摆,夏轻衣从容的自我面前走过,乌黑的长发垂过腰际,只有衣裳沙沙划过地面的轻响。“想做好个贤明的君主没有这么容易,陛下,你还要学的东西很多。”
呆了下,郁闷的哑然,他虽袖手旁观,不过却也是一番用心良苦,果然要当个女皇没有这么简单,看来就像他说的那样,我学习的路还很长呢。
书房里一直灯火通明没觉着什么,掌灯的太监轻手轻脚的添油,我才反应过来时候已经不早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唤个不停。
可能声音是大了点,连夏轻衣也听到了,他看了我一眼,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册,颇有些惊奇的意味。我只不过稍稍窘迫了片刻,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了,女皇也是人,难道就不准肚子饿吗!想到这里更理直气壮了。“我饿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吩咐下人准备传膳。“时间也不早了,陛下今天辛苦啦,那就慢慢用吧,我不打扰你用膳了。”
“等等……你不和我一起用吗?”我怯生生的叫住了他已经准备离开的脚步。
或许因为我突来的邀约有点意外,他缓缓转过身来,表情莫测的幽深,漆黑的眼神仿佛把时间都凝住了,我的心一动,禁不住呆了一下。
那样漆黑的眼珠,倾城的容颜,仿佛染着幽幽的叹息。
我们之间莫名有点尴尬,还好他很快答应,还是那样习惯的撩了撩那缕垂下的长发,才让我从失神里回来。
我们也没有麻烦的再移到其他地方去,反正这里也很大,宫人便在御书房里手脚麻利的摆上了桌子,酒菜流水介的端了上来,即使早过了吃饭的时间,不过女皇和帝君的餐食一直都是特别准备的,别说这个时候,就是大半夜里也是随传随到,这就是阶级特权的好处。
我迫不及待的落座,招呼了下夏轻衣,就让那些要伺候的宫人退了出去,这是这么多天来唯一还改不过来的习惯,被大群人用力的盯着,哪怕是再好的食欲也吃不下了。这大大的御书房里除了我和夏轻衣,只剩下个让在一边的太监总管。
夏轻衣始终冷眼旁观,对我的举动不加意见。
开始还能保持风度,可御厨的手艺不是盖的,我很快放弃了奶娘教的那套高贵优雅的用餐礼节,反正此刻诺大的殿堂里也没其他人了。可是一直等我吃到了七八分饱夏轻衣还什么都没有动,只是自顾自的倒了杯青酒慢慢品着,眼神若有若无的落在我身上,仿佛研究着什么。
吃得还算满意,可老被盯着,还是觉得怪别扭的。“这还不错,你也尝尝,应该会合你的口味吧!”虽然他喝酒的摸样一样优雅到让人扼腕,可老实说觉得这种喝酒的方式不太健康,自作聪明的为他布了一筷子菜,希望他也有幸分一半的注意力到碗里去。
他的唇角挑起浅浅的角度,温润的眼珠就像是上乘的黑色琉璃。
不就是一筷子菜么!犯得着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吗?
就在被那样透析的目光逼到准备举手投降时,他却又出乎我意料的拿起了筷子,慢慢把夹到他碗里的菜吃了下去,动作缓慢,举止间无不透出良好的教养和仪态。心下大叹造化神奇,这个男人还真是个极品。
眼见气氛暂时平和,我立刻谄媚的抓住时机。“那个,轻衣哥哥……”我叫得很自然,自然得连自己都吓了眺,仿佛曾无数遍这么叫出口过。
他就那样抬眸看我,夹杂着某些惊讶异样又眷恋的光。
脑子里忽然闪现出某些片段,那个红衣金冠的小女孩明明一脸怯生生捉住一个少年的衣摆,却还倔强的扬着头,好像那样强势的摸样就可以掩饰住自己的担心。“轻衣哥哥,从现在开始我不许你再看其他女人哦,谁也不可以!”她这样强调着,忽视了这样命令的力度到底有多大。男孩有张极俊美的脸蛋,虽然身形还未完全长开,可小小年纪已经展现出那股出众的气度与风华。他挑眉,仿佛有点无奈,却没有挣脱女孩的钳制,只不过反问。“要是皇后娘娘呢?我也不看她吗?”他故意这么逗她,让女孩郁闷的思索了半天才闷闷道。“那个……若是母妃的话,看看也就罢了,不过能不看就不看。”他转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看了一眼,女娃子年纪不大,占有欲倒很强,见他不答应就是咬着牙不放开手,小脸涨得通红,男孩终于妥协的弯腰摸摸她的头承诺,“嗯,除了你,轻衣哥哥再也不看其他的女人了。”
……
我甩甩头,那些乱七八糟的片段是这个身体的主人从前拥有的吗?忽然有点明白过来,曾经的青梅竹马,可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这样两小无猜的情感。
夏轻衣好像被那声带着假笑的称呼惊了下,他略略僵硬的表情,眼里有无法让人读懂的情绪,但那翻覆的情感还没让我来得及仔细品味,就又被掩饰得一干二净了。
“陛下,有什么话尽管说好了。”他缓缓移开视线,尽管言辞间有着疏离,可依旧不能掩饰尽刚刚闪现的温和,一时让我颇觉诧异。
“陛下,陛下……”
他皱了下眉头连声叫了好几遍,才拉回了我的神智。
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下转开头去,我在想什么,他对我怎么会存异样的心思,那个柔弱得如同一抹轻烟的女子才是他要保护的人不是吗?从见到他与玉笙比肩而立,男才女貌的站在一起时就明白了些事情,即使他是我名义上的丈夫,可这个男人并不属于我。
凝了凝神,认真的朝他开口。“是这样的,你说过那个刺客的处理由我自己来决定,这句话还算数吧?”
夏轻衣的眼睛眯了起来,一瞬间周身散发的气息都变得冷冽。
他明明知道的,她为什么会踏进这个有自己的地方,会用近乎讨好的表情接近自己,会肯跟自己吃这顿饭,他天真的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即使她被迫忘记了一切,可潜意识里仍有对他是一点点的依恋,一点点的似曾相识。但那妄想不过一瞬间就被轻易打破,所有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罢了。如今她的眼里已经不再有自己的存在了,不!应该是说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不会再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了。
他轻轻的笑了,却满含失神的悲凉,如同对自己的嘲弄。
我凝神瞧着,那样的眸中流光滑逸,似乎大有伤神之态,他想说什么,可终是把什么又咽了回去,只是那哀切的目光仿佛在我的脑海里凝固成一个僵硬的姿势,忽然让我觉得和他离得又远了些。
放下了筷子,他的眉宇间多了几分黯淡的疲惫。“当然,既然我当初已经这样决定,现在就不会更改。”
我的心里隐隐愧疚,他早知道我是有求而来。
“如此,能不能就此不要追究。”我偷窥他的神色。
他目光一挑,转眼又已经心平气和。“现在已经不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事情恐怕还是要有交代的,身为一国之君,遇刺重伤何等大事,事件早就已经压不住了。不只是朝堂,连周南的臣民都一直等着给他们一个交代,我拖延处理犯人的时间不过是想让你亲自决定罢了,若是你还没想好,我可再设法拖上一段时间。”
来不及研究夏轻衣那略略悲怆的目光,可想起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小心翼翼。“那个……真叶虽然刺杀我,那也是因为这场战争让他失去了至亲之人,挑起战争本来就谁对谁错之分,生灵涂炭是我应受的报应,我不愿意恩怨仇恨无休止的继续下去,既然我也没什么大碍了,那就算我和他之间扯平,没有拖欠。所以……我放了他,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夏轻衣缓缓站起来,那样居高临下的看我,可眼神里却充满了悲伤,他的叹息那么轻,却沉重得让我的心脏感觉一阵难受。“是这样么……你要放了他啊,即使他曾经那样伤害过你……”他离座而去,淡淡抛来一句话。“如果连你都不介意,我还平白操心什么,随便你好了。”
“真叶不会再伤害我的!”我捏了下拳头肯定,因为有双清明如水眼睛的人不会是凶残的人罢。
“……但愿如此吧!”夏轻衣微微顿了顿,“我只能答应暂时隐瞒你放了真叶的事情,以后要如何,你自己想清楚吧。”
他如此放纵我,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给我一个不好的预感,仿佛他就要这样放手,仿佛就再也不介入我的生命,抛下我而去。身体里似乎还有另一个灵魂忽然悲哀得让我莫名其妙要伤心的流下眼泪,忍不住想追上前去,可却怎么也移动不了自己的步子。“谢谢你,轻衣哥哥……”
我不过是怜惜他啊,你难道不懂吗?一点都不懂吗!
这一次,他的背影不过顿了顿,就再无迟疑的离去,好似没有听到我最后的那声呼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