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御花园里春风拂面,让人倍感精神爽利。
我故意面湖而立,赫连惊红与重华看不到我的表情,只见到我一言不发,悲风呼呼的华丽丽背影。估计两人对我这架势也无可奈何,惊红只好拉着重华一同跪下。“陛下请宽心,你除了是我们的君主还是……朋友,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这点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不管你是否忘记,我们却清楚,如果没有你也就没有现在的我们,要是……陛下不嫌弃,我保证这个关系不会改变,只要你需要,我们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或是当你需要倾诉的对象时,也可以把我们当做永远不会泄密的树洞。陛下是我们唯一也是最后一个要效忠的对象,我们会一直追随你的脚步,直到您不需要我们为止。”
果然是阶级统治下的忠诚啊!就料到会这样,重华和赫连惊红被逼表白效忠,今生今世就我一个主子,无疑是我将来最大的帮手和助力。得逞一笑,这就是我要的效果!
我欢快的慢慢摇着团扇,心下无比畅快。但转过身来时还要一脸认同的表情,配合又是激动又是感激的目光,亲自扶起他们两个,连声音都微微呜咽。“谢谢你们不介意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谢谢你们还愿意像从前那样辅佐我,所以我皇甫绵宁也给你们一个承诺,愿意最大限度的信任和理解你们。”我轻轻拍了拍他们的手,以示亲厚。“如今我们不止是君臣也是朋友,不用诸多顾忌,就像……从前那样吧。”可就是忍不住得意的嘴角微微向上翘,精明的惊红果然立即看出了破绽,她愣了下,然后微微有些咬牙的在我扶起她的瞬间伏在我耳边道;“陛下,你骗我们!”
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给惊红掸了掸裙子上的尘土。“有什么关系,反正怎么样你和重华都要跟着我一辈子了,放心吧,我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惊红侧头看了我眼,似乎终也拿我无法,撇了撇嘴。“你说的也没错。”模样是还有点不甘心,可唇角却也带着点笑容了。重华笑吟吟的看了看她又看看我,却装着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面上坦然。
轻易收复了绵宁从前的心腹,却忽然感觉有点不真实的疲累,我什么时候也懂使用权术了,为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生存下去,竟也学会利用人心与权利。不过,我是真想把他们当成朋友,当成我在这个世界里第一个能这样聊天的朋友。
“……如果我做得不够好,你们一定要直言才是,”停了一下,把手边随手带着的两块玉佩分别放到了他们的手里。“就把这个当成免死金牌,只要你们不是通敌卖国,我都可以饶恕任何过失,所以,让我们一起为了这个国家重新努力。”这是诚心话,既然已经决定拿他们当可以相信的人,自要推心置腹。
握住手里的玉佩,重华和惊红交错后的眼神化成对我的毕恭毕敬,“是,属下等遵命。”他们重新认可了我的权威,此刻已经真正无关于我再是不是从前那个绵宁。
忽然沉寂了下,从前到底有怎样魅力的皇甫绵宁才能收服得了像重华和赫连惊红这样或是英武或是机敏的人。
“以前……我到底是怎样的人呢?”叹息下,忍不住悠然神往。
惊红谨言,只想着是我失忆后落寞,不过一笑。“陛下从前很勤奋,学什么东西都快,是个性子沉静的人,举手投足间都是王族威仪,不过据我所知却是个感情认真又专注的人。”
重华却摇头插言,表示不赞同。“谁说陛下沉静来着,在军中时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想起班师前那晚的庆功宴上,陛下瀛台那曲高歌,至今仍让多少将士心折。”
我拊掌一笑,“原来我还这么有趣啊。”
惊红的美目也展开了,好像也是想起了凯旋归来,雄师在前,意气风发的那抹英姿飒爽的身影。“陛下……确实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
而重华兴起,重重拍了下身旁的石桌。“其实我更欣赏陛下能和我们同甘共苦的心情,身先士卒……”惊红重重的咳了下,暗示他顾及身份,激动到此为止,重华虽也应该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可意外的服帖惊红的一举一动,按耐了下自己的情绪,竟把下面的话也就随便带过,“总而言之,陛下是个能凝聚军心的统帅!”
呵呵一笑,对于这些话我虽不置可否,但重华与惊红之间暗涌的暧昧却让我看得很开心,原来这两人也是一对。
他们的目光那么坦荡和敬佩,可以想象金戈铁马下的青葱岁月里,在挥洒血泪的战争中,信赖和依靠着彼此,他们曾真的和绵宁结成过深厚的情谊。
忍不住轻轻拉起他们的手,真挚道:“虽然我不能随便出宫去,也可能没有太多时间时刻留意你们的动向,但你们会经常来这里陪我的对吧?”这次是诚心诚意的希望,好不容易找了两个这样的朋友,定要多加了解,不想疏远又让他们对我心生迟疑。
可他们不过彼此对望过一下,却迟迟没有回应我的话。不禁有些失望。“是不方便吗”?想起也许是夏轻衣还没有解除对他们的禁制。
重华朝我爽朗笑下,这才解释。“陛下哪里的话,只不过这个要求可能暂时要让你失望了。”他努了努嘴,“此次进宫我原本打算如果能顺利见到陛下的话就向你辞行的,因事出突然,我已经接下了帝君的旨意,不日将往西岭任职,可能短时间内都不能回转帝都,所以我们也许要段日子才能相见了。如今边境已定,但仍有外族虎视眈眈,身为陛下的肱骨之臣,必当穷毕生之力,保我河山安宁。”那样坚定的如同誓言,重华年轻的脸上洋溢着热切的光。
可是那位于边陲的西岭,听说人烟稀少,十分荒凉。夏轻衣如此对待大战凯旋归来的大将,不啻等于变相流放,若是重华的脸上流露沮丧、不平甚至悲愤都能让我理解,可他为什么还能如此平静的坦荡。
这人的心理素质也忒好了,我莫名惊诧之余,见到惊红露出几分无奈的神情,便小心猜了一猜。“重华会被分配去西岭,是我的缘故吗?”
子坦荡荡,“陛下不必介怀,属下是心甘情愿接受的。”重华笑了笑,明亮的眼睛里确实毫无芥蒂。“先前是还有些惆怅,但后来也就想通了。惊红说得对,哪里都是陛下的江山。比起帝都的繁华,西岭也许远远不及,但是我后来觉得能维护那里的安定,建立起国境上繁荣的城市,那不是也很有价值吗?”
荒凉地界上兴起的一座城邦!我不禁微微神往,心下愈加佩服这个胸怀理想的年轻将领。是啊,如果真能在那样的地方建立起繁华的城市,那是多么有意义和成就感的事情。
“可是那会很辛苦的。”
重华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惊红,她如水的翦瞳敛了敛,然后笑了。“我想那些辛苦重华是受得了的,这次虽然大军旗开得胜,凯旋而归,但却累及陛下受此重伤,也难怪帝君会雷霆震怒,处置了一干相关人等。我们还连累所有官员必须将功低过,不得封赏,只不过把重华发配西岭,对我也只是小惩大诫,帝君如此已经是看在陛下你的面子上的法外开恩了。”顿了下,她的神色一正。“更何况,如今朝政大权重新落在帝君一人手里……事情演变成这样,他却没有趁机褫夺陛下的兵权,只是命重华戴罪立功,想是别有用意。”
“那……我去和夏轻衣说说。”我只想尽力弥补什么。可惊红却摇头,与重华对视的一眼里有对彼此的默契。“陛下用不着这么做,至少我觉得,让重华离开帝都也非全无好处。”
我不解,重华却是缓缓一笑。“我虽远在边陲,可手里依旧有雄兵数十万,比起留守帝都却要卸职养闲,操练完善精锐的军队,更可为陛下储备更多的力量。”
我恍然,难怪他们并不介意这种明贬暗调的惩罚,不过奇怪的是既然他们能想得到,没理由夏轻衣会想不到。他那虚虚实实的做法和对我不冷不淡的态度总是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到底是什么人?”忍不住喃喃自语,手里的团扇遮住了我半边容颜。
惊红沉吟许久,给了四字。“高深莫测!”
心中一片惶惶然,那样俊美如斯的男人,那样城府深沉的男人,如果他并不像奶娘说得那样狼子野心,也不如惊红所猜测的那样不能琢磨。那他放弃了自己的一切,留在这个地方,留在我的身旁,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不愿意继续想下去,免得自寻烦恼,我不想把夏轻衣徒劳的想象成个坏蛋,甚至敌人,从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不会成为威胁我生命的人。抱着得过且过,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想法,消极的暂时逃避目前状况。
絮絮叨叨的又聊了许久,眼见时间已经不早,我还依依不舍,惊红无奈只好保证即使以后重华不在帝都,她也会经常进宫的,我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他们离开。
惊红临走前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欲言又止,但终给我留下了两句话。“陛下虽然忘记了从前,但行刺你的那个真叶……其实也有不得已的隐衷。他的罪孽是不可饶恕,但希望念在也曾为周南谋过心力的份上,陛下能好好斟酌为上。”
重华也叹了口气,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却对惊红的言论不加评断,两人行礼后随即离去。
没头没尾的含糊言辞全不能理解,但总算是让我听明白件事情,那就是原来差点害我死掉的刺客名叫真叶。可他既然犯的是谋杀君王的大罪,以惊红的立场又为什么还要暗示我手下留情,看模样不像是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倒似与我情况匪浅。
我越想越是犯糊涂,等到奶娘过来唤我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已经发了半天的呆了。
“走吧!”我吩咐,想着下次等他们再进宫来的时候问清楚就是,眼下出来也久了,便跟着奶娘往回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