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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下雨(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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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办法,只好比划着双手,生硬地告诉他们──你们的儿子老贵死了,电死了,让雷给劈了,我已经把他烧了,骨灰就放在了深圳。最后,两个老人终于听懂了我的意思──他们的儿子老贵死了。

这下可好,老贵的娘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说带唱地哭起来;他爹呢,先是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连眼珠都不转一下,就像个傻子,跟着就大喊一声,撒腿就往外跑。想起来,我一直生气自己的反应太迟钝,怎么就不动动脑子呢,要不然的话,那两颗雪白的门牙还可以平平安安地呆在我的牙床上。其实当时我已经觉出不对头来了,完全可以跑,可我没那么做,还傻呼呼地站在那里。结果,来了一个长得跟老贵很像,却比他强壮得多的中年人,我只记得他说了句:“是你把我弟弟电死的吧!”还没等我申辩,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一晃,跟着就人事不知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老贵他哥哥的拳头。那个龟孙是练武术的,年轻的时候曾经得过湖南省南拳比赛的第三十六名。拳头特别硬,外号“赛驴蹄”。据说我算是幸运的,不自觉地朝后躲了一下,只掉了两颗牙,有个家伙曾经让他打碎了下巴。就为这个,他被劳动教养了两年半。

我昏过去了,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竹床上。我的嘴里疼得钻心,嘴唇肿得像个大馒头。听见阿美在院子里的说话声,才想起一切是怎么回事。一扭脸,我看见阿仔正和一个比他大一点的孩子在地上玩儿。

我刚想爬起来,却被一只女人的手按倒了。那是老贵的嫂子,我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会讲白话,说是在广州打工学的。她端着一碗汤告诉我,阿美跟他们说清了情况,她丈夫明白冤枉了我,觉得很对不起我,这会儿跑到浏阳去了。知道门牙没了以后我难过极了,哭了好一通。

如果我跟你说,这就是“很重大”的事,你不会不同意吧?可这还不是。我接着讲。老贵的嫂子也哭了,只是她不是在哭我,而是哭她自己,她说她的命很苦,老贵的哥哥总是打她,不光打掉过她的牙,还打破过她的眼眶,踢折过她的肋骨,噢,有一回他喝醉了,竟然抡起铁锹给了她一下,说着,就挽起裤腿给我看了她腿上的一条大伤疤。

安慰了她一阵,我问她,老贵的爹娘怎么样了。她告诉我,她的公公婆婆都病躺下了,尤其是她婆婆,心脏病犯了,恐怕还得送医院。说完了,她跟着就摸了摸我的脸,问我我的牙怎么办。我对她说,牙的事以后再说,可眼下我必须马上回去,这件事很要紧,我只请了三天假,如果晚了,说不定饭碗就保不住。

跟她讲了来的路上发生的那些事以后,我望着她的一双全是老茧的手问:“能不能先借我一些路费,我一回去,就给你寄回来。”听我这么一说,老贵的嫂子马上低下了头,羞愧地告诉我,他们家实在是一点点钱也没有,全让老贵的哥哥赌钱输光了,还欠了亲戚和邻居们好多债,根本还不清;她也没地方给我去借,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老贵的哥哥是个赌徒,谁也不会借钱给她。

听她这么讲,我一时有些着急,难道我得在这里呆一辈子?老贵的嫂子真是很聪明,脑子转得就是比一般人快,她给我出了个主意,说村东白家新买了一块地,现在正在盖房子,好像还缺个和泥的活计,“你干上两个礼拜,不就有钱了吗?”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又着急回深圳,我只好听从她的安排,忍着伤痛去给那个土财主当小工。

半个月后,我拿到了路费。那天正好赶上白家的卡车去长沙拉沙发,我就上去了。车没开两步,老贵的嫂子忽然跑来了,她也爬上车跟我去了长沙,一直把我送上火车,还背着家里偷偷给了我一块腊肉。

到了深圳,我没回家,下了车就去了公司。见了吴队长,我就把腊肉递了过去,还给了他两盒万宝路。可他就像个傻子似的看着我,好像从来没见过我。过了好半天我才明白过来,一定是门牙闹的。我赶紧跟他介绍我是谁,解释发生的那些事。从我进门,他一直没吭声,可嘴巴却张得大大的。

你知道,我的脑子说不上有多聪明,可也绝说不上有多笨,有时候的反应还是很快的。一看他老盯着我的嘴,我就知道他是在考虑门牙的事。不等他开口,我就先表了态,我说:“我知道没牙的保安会影响公司的形象,可这种情况不会拖得很长,只要一发工资我就去镶。”

“镶?”到了这会儿,吴队长才说出话来,“说得倒挺轻巧,就算你为了省钱不住公司的房子不怕让雷劈死还睡你那个窝棚,那也得半年不吃不喝才能镶上!”说起来,吴队长还是挺不错的,不是那种办不办事就收礼的人,不但让我拿走了腊肉和万宝路,还给了我一个不能灌气的打火机。

就这样,我垂头丧气地回了家。刚拐过阿香的小铺,我就吃了一惊,你猜怎么着──你肯定想不到,连老贵的洗车铺,还有我的窝棚统统不见了,只有一台推土机在那儿来回地碾着。

“嗨,你怎么才回来?”正在发呆时,我听见有人问我。是阿香。“我的老天爷!”我一转身她就这么喊了出来。我又跟她解释了牙的事。最后问她:“我的房子呢?”阿香说:“市容办上个星期五就来找你了,说你那里必须拆掉,结果前天真地来了,半天的工夫就都拆光了,整整拉了两卡车。可你的东西人家没扔,都搁在我的后屋了。”

为了表示感谢,我把腊肉给了阿香。她挺高兴,还给我做了一碗猪手面,咳,说是猪手,其实只是搁了四五个猪的脚趾头。阿香也真是够小气──给了她那么大一块腊肉,都没舍得给我放几片。我其实不是真的觉得她小气,只是觉得老贵嫂子好不容易从家里给我拿出来,我总应该尝一尝。

在阿香小铺后屋的一堆纸箱子上,我守着我的那一堆破烂睡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就上了街。你一定知道我要去干什么。没错,我是去找工作,我知道,我必须要挣钱,要不然你怎么办呢?

我真的是很倒霉,也不知道怎么了,那几天什么差事都没找到。当然了,没了牙,我根本没指望上别的地方再当保安,哪怕在饭馆刷盘子,去公共厕所打扫卫生也成呀,就是这样的工作都没有。阿香还是不错的,一直让我在她那里睡了一个星期,要不是她男朋友不乐意,说不定就把我留下当伙计。要是那样就好了,后面的事也就都没有了。可阿香也是没办法,她做不了她男朋友的主,那天早上,她还是把我轰了走。

“你不能老是睡在我这里,”阿香说,“还是找个正经地方吧。”哦,就算是这样,我也觉着她这个人蛮好,她说我的那些东西可以先放在她那里,什么时候我有了新住处再搬走。最后,还给了我一套她男朋友的西服。“挺新的,他才穿了不到三年。”阿香说。“你有钱吗?”趁她男朋友进了屋,她小声问我,“要不我先给你一些?”“不用了,我有。”我说。可一出门,我就后了悔,你不知道,到了这会儿,我的兜里只剩下八毛钱,想买张报纸看看招工广告都不成。

离开了阿香,我又回到了我的窝棚那里。你应该知道,我在那里和金生老贵一家住了一年多,真的是挺有感情。这时候,四周安静极了,连一声汽车的喇叭都听不见,也没有半个人影儿,只有我站在那片被推土机碾平了的那块空场上。我呆了差不多五分钟,临走前我蹲在老贵屋子的地方唠叨了几句,我让他放心,告诉他我已经把阿美阿仔送到了他家去,跟着我就走了。

我那天一直在街上溜达,从早上到下午,从红岗顺着宝安路一口气走到火车站,后来又走回深南大道向西去了南湖路。不知不觉,我就走到了那家医院的大门口。不知怎么搞的,我又想起了卖血那件事。其实上一回在长沙,我就是打算“卖血”,我听说,即使是“义务”献血,人家也会给钱,没想到那次一分也没得着。我琢磨,可能医院不会那样吧?

想到这里,我就走进了医院。你别怨我,我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可我总得暂时渡过难关呀,再说,如果我不给你寄钱,你拿什么买药呢。可没想到,医院不要我的血,非让我上福田路的红十字血站去。

大概是一天没吃饭的过,走出医院的大门,我一下子就觉着筋疲力尽。我想起了身上还带着几天前给吴队长买的那两盒万宝路,就打开了一盒,刚刚点上一根,就碰见了那个东北人。我俩说话时有一个叫化子走过来要钱,我没舍得把那八毛掏给他,那家伙就没走,一直站在旁边听我们说话。

“咋儿地啦,遇上困难啦?”跟我要了一根烟,东北人问。听见有人关心我,我真的是感动得不行,当下就说了我眼前的困难,告诉他我现在生活没有着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听我这么一讲,他马上就开始给我支招儿:“那你干吗不把肾卖了?”

说实在的,猛一听这话,我当时真有点儿接受不了。“没事儿,”东北人开导我,“你肚里有俩肾,一个就够使,拉一个下去不影响。”他还说,手术费他全包,我净得五万。这下我可动了心,我告诉他,你的肾就不好,天天都得吃药,一直靠我寄钱给你买药。现在我失业了,可能真得把肾卖给他。也许是我说得太伤心,他也糊涂了,大声冲我说:“那你就干脆把两个肾都割下来,一个给你女朋友,另一个卖了给她当手术费!”

进了拘留所他才告诉我,据他所知,如果给你换肾,手术费可能也是五万。噢,我忘了告诉你了──我们俩正在医院外面说着,忽然就被抓了起来──你说,这算不算“很重大”的事情呢?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给抓起来的吗,就因为那个叫化子。咳,他其实不是叫化子,只不过化装成叫化子,是为警察干事儿的人,怎么说来的──应该就是人们说的“线人”吧。我和东北人聊了也就十分钟,就来了两个带枪的警察。

我在拘留所呆了整整两个星期。本来我不应该在那儿呆那么长时间,可我实在是太倒霉,刚刚抓了我,深圳就出了那档子抢银行的大案子,听说所有的警察都去忙乎抓那两个杀了三个人又抢跑了几百万的家伙。直到第五天,我才被提审。

“知道自己为什么到了这里吗?”那警察问我。“不知道。”我生硬地回答。我当时很生气,换了你也一定会生气,平白无故就给抓起来,谁的心里能痛快。可这下坏了,“那就先好好想想。”只说了这一句话,他就又把我送回了牢房。还是东北人明白,他说:“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你倒卖人体器官哪!”

第二次审我的时候,我十分冷静,认认真真地跟警察说明了一切,可那个年轻的大个子警察一点儿也不相信,说根本没有什么老贵,也没有什么阿美阿仔的小娃娃,更没有一个住在离肇庆八十公里大山里同样患肾病的叫阿娟的女孩子。我完完全全是在编故事,他的头脑真是简单,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的警察。

“不要再演戏啦,”他拍着一张发票冲我吼叫着,“如果真像你说的,你怎么抽得起十二块钱一盒的万宝路呢?别再编啦,这是从你兜里搜出来的,你看:‘所购商品:万宝路牌香烟,单位:盒。数量:2。单价12.4元。总计:24.8元。’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又关了我三天,他们才知道自己搞错了。那个警察说,这都怪我长得很像一个他们一直在抓的嫌疑犯。我总算给放了出来。想起在里边的日子真叫人永世不忘。先是睡不了觉,全广东的蚊子都跑到那里去了。没有躺下的地方,也不知怎么就有那么多的罪犯。我和东北人只能背靠背地坐着睡。你别以为他挺明白他就能怎么样,他比我还倒霉,他的嘴不好,老是不服,那些家伙天天欺负他,挨了好几次打,耳朵让那几个偷渡的扇得都听不见了。

跟他比起来,我真的很幸运,除了大腿上被那个河南人踢得有点儿瘀血,那个戴着折了一条腿儿的眼镜的湖北佬老往我的汤里啐吐沫,别的也没受太大的罪。

唉,老话说得真是一点也不错,“人的命天注定。”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怎么会那天刚从拘留所出来,我就碰见阿亚了呢?记得阿亚吗?你肯定记得他,就是去年我给你写信经常提起的那个阿亚。我那时候还在体育馆的证券市场上班。如果你问我,我在深圳干了这些年,有谁算是我的朋友,那就只有阿亚了。说起来,阿亚真的是个好人,自己那么有钱,可一点也没有因为有钱看不起我。

哦,也可能你已经忘了阿亚了。他是惠州人,属狗,比我小三岁,八二年出生,现在是九五年,刚刚二十三。记得吗,他是个大学生,在证券市场里管电脑。可惜,我在深圳待了这么久,也没让你来一趟,要不你见了他,一定会喜欢的。他长得那么斯文,白白净净,不管什么时候,说话都是那么和和气气,一点儿也没有有钱人的那种大架子。

当然了,要说起来,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不可能和我一个保安交上朋友。这里边多多少少也因为一个很具体的原因,我说的是象棋──阿亚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只是爱下象棋,就是棋艺不高,在大户室,除了我谁也下不过,他只能跟我下两盘。可这也是开始,没过多久他就输的多赢的少了。他老是不服输,一下班就拉住我继续战斗。先是在证券市场的外面的台阶上,后来嫌天气太热,蚊子又多,就干脆带我去了他家。日子长了,这成了我俩的习惯,直到我后来离开证券市场去了新都。他的家也在红岗,离我和金生老贵的窝棚不太远,走路也就一刻钟,是一套带空调的单元房。

阿亚是个令人羡慕的家伙,说实话,我真有点嫉妒他,别看他文文绉绉,又是那么单薄,体重不过一百一,可却成天骑着一辆四百多斤的大摩托。每次他到了体育馆,都跟来了一架飞机似的。

唉,提起他,我真的很难过。什么事都是该着,你说下班你不直接回家,干吗非要到荔枝公园转一圈呢?结果,那天晚上,他在北墙外面的草坪上看见了我。这件事,我后来翻来覆去地琢磨过,说了半天谁也不怪,既不怪他也不怪我,都怪阿亚的女朋友,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要不然什么都不会发生。

“你怎么在这里呀?”别看我没了门牙,可阿亚还是一眼认出了我。他一下子停住轰隆隆的摩托车,摘下了头盔。看见阿亚,我赶紧站了起来,吐出嘴里的一根小草说:“没什么,刚好得闲,出来转一转。”

“喂,你怎么啦?”可能是我的脸色不太好,他一边拧着油门儿一边问。“没怎么呀?”我说。你知道,我一般不愿意把自己的麻烦事告诉别人,尤其像阿亚这样的好朋友,我不想让他为了我心里也乱糟糟的。“是吗?我怎么觉得你……”“嗨,我说阿亚,”我打断了他,“好长时间没见了,怎么样,你好吗?”你看,我都这样了,我还问人家。

“挺好的。”阿亚说,关上了发动机,又问我,“你呢?”“噢,我也挺好。”我说。阿亚又问:“还在新都呢吗?”他这么一问,我一下子就难过了起来,你不知道阿亚说话时的那种眼神,真是对我太关心了。我感动得不行,使劲儿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我没有回答他,只是说:“挺晚的了,你快回去休息吧。”说着,我转身就想走。

“喂,等一下,”阿亚跟着又问我,“你吃饭了吗?”

虽然我说我已经吃了,可阿亚还是让我上了他的摩托车。本来,他说我俩去文锦渡吃大排挡,那样的话就好了,还是那句话──那样一来可能什么事也出不了。可阿亚这人心眼儿太好了──走到春风路的路口等绿灯的时候,他忽然又改了主意,他问我:“你这身上是什么味儿呀?多长时间没洗澡了?算了,还是回家吧。”就这样,他又掉了头,拉着我回了红岗。

进了家,阿亚让我去洗澡,自己跑去厨房烧菜。你不知道,阿亚不但是个大好人,还特别大方,喝酒就喝酒吧,非要拿出一瓶茅台来。这下可好,两个人把一瓶喝了个干净,结果都喝多了。我们都还清醒的时候,阿亚问了我门牙的事,我大概其跟他说了说,听得他在那里唉声叹气。阿亚知道你的情况,说替我找找证券市场的保安队长,问问能不能让我回去。我还没支声,他自己就摇了摇头,说恐怕够呛。“你先把牙镶上吧。我认得一个不错的私人牙医,星期四下午我休息,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在我的印象中,说完了这些话没一会儿,阿亚就醉了。我也差不多,可跟阿亚比起来还是好歹强一些。“我得走了。”我摇晃着站起来说。“走?你去哪里呀?”阿亚晕晕乎乎地问我。“去阿香那里。”我说。“人家男人不是不乐意吗?”他说,“算了,就先在我这里凑和两天吧。也好,自从你走了以后,到现在我连一盘棋都还没下过。”

就这样,阿亚拿出来了象棋。可连棋子还没摆好,他就没了心思,又跑去拿了一瓶洋酒来,喝了两杯后,忽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他告诉我,他的女朋友刚刚跟他吹了,和一个香港老头去了英国。那个女孩子我见过,长得并不怎么样,就是有一头又黑又直的头发,身条嘛还凑合,是深圳歌舞团跳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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