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木兰与青青(1 / 1)
门环三扣,发出沉重的响声,狮头铜门被身后之人合力拉开,从寺庙的门缝中缓缓走来一脸病色,如弱柳扶风的玄风。
“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玄风轻看卢玥,是不争的事实,何况这俩天屡有卢玥的新鲜事传至山上,玄风更是把卢玥当场了拉着清觉的名号招摇撞骗之人。
卢玥懒得计较她居然连门都不让进的待客之道,只是无所谓的傻笑了一下道:“最后一次,算我求你,那日你可曾真的撞破我与林檀,呃,就是那个事。”
“你自己做的事都不记得了吗?”玄风掩了嘴角轻咳了一声,眼神更是轻蔑。
“你又不是不知我根本不是那个卢玥。”卢玥觉得这小尼的态度好生奇怪,真不知哪里得罪她了来着。
“前世的恶因,种下后世的恶果,你焉能推脱的了?”玄风状似羸弱,气焰倒是不输卢玥。
“这么说,是真的?”明亮的眸子,缓缓黯淡,这是欲哭无泪的感觉吗?
“哼,真想不通你这种人怎么会得到师父的高看,你不要再来寻我,污了我的耳目。”玄风见卢玥怔怔然,也是不理会,只向那身后的黄蟾捎了一眼,一丝怪异,顿然萌生,如果没有看错,师弟是在责怪她吗,可她,难道做错了吗?
“施主,回吧。”黄蟾望着对着紧闭的寺门怔忪不语的卢玥,只将出门时拿的披风盖在卢玥的肩上,默然。
滴的一声,一滴晶莹没入黄土,不见了踪影,抬首间,满目悲情:“是我要的吗,你们都只看我是卢玥,难道我想要这个身份吗,凭什么,这是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受白眼,凭什么我要受指责?”
卢玥使劲拍打黄蟾,力尽不自知,双拳挥落在黄蟾的胸上,恍若出气的源泉,不曾停歇。
“啊。”黄蟾无奈,点落卢玥的昏睡穴,望着眼前缓缓合眼瘫软在自己怀中的卢玥,不知如何,心中一动。
第二日,风和日丽,卢玥缓缓转醒,身边唯有生奴撑着头,手边放着半碗清水。
“生叔。”卢玥企图摇醒生奴,却发现浑身无半点气力,垂落床边。
“啊,小小姐,你可醒了,您真是,跑那么远,若不是黄公子跟着你只怕还回不来呢?”生奴一见着卢玥醒来,喜不自禁的有了欢颜,就差没有老泪纵横了。
“生叔,先别说这些,我怎么没有什么力气呢?”卢玥大囧上蹿下跳中的生奴,面带不悦。
“哦,还不是小小姐出去也不多披件衣物,着了风凉,回来后就发了烧了,可把少爷和老奴急坏了。”生奴佯装而怒,一边将手边的清水端来让卢玥喝了。
“是吗?”卢玥依稀只记得昨晚对黄蟾发了脾气,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难道真是病了,看来,黄闲饭还是有些可靠的。
“生叔,阿檀去哪里了,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从玄风那里的了准确,卢玥心里倒是开始同情起了阿檀,决定勇敢的面对这件事情,实在不行,就是山盟海誓她也能说得出来。
“提那小子干嘛,小小姐生病都不来瞧一眼,真把自己当主子了。”生奴皱了眉头,不悦的答道。
“是吗?”虽是意料之中的事,卢玥这心里还是泛起一层淡淡的失落,难道,自己对于他来说,还真不如一个正夫的位子重要?
“小小姐你莫伤心,过着两日等您身子有起色了咱们就去洛家下聘,你可不知道,咱卢家自从昨日就风光的紧啊。”生奴知卢玥为林小受的事难过,急忙岔开了话题。
“恩,就有劳您去置办了,另外,帮阿檀也预备一份聘礼,要和洛家那里差不多的。”卢玥眼珠转了转,将泪水转了回去,笑道。
“小小姐这是,这是为什么,那小子都不领你的情。”生奴怪异,不解问道。
“您别管了,不管他嫁或不嫁,既然是成了事实了,我都不能亏了他的。”卢玥撇过头去,不想让生奴见到自己逞强的样子,可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沾湿了床襟,难道,真是对他动心了吗?
本以为是一场风寒,没想到到完全好的时节春闱的日子已然悄然逼近了,清晨,卢玥睁开眼,一如既往的没有见到那个小巧的身影,不乏失落,也不乏释然,既然人家避着自己,自己又何必去找了晦气呢,只不过自己这小姐也算是当到头了,没人侍候不算,就连林嫂夫妇见着自己也像是见着了仇人,敢怒不敢言。
按着女帝的意思,今日卢玥就要去洛家下聘了,这场毫无来由的婚姻此时倒成了卢玥的唯一乐趣,毕竟,也没什么事可干的。
“生叔,你看这个好吗?”卢玥拿起今天新开的桃花在发髻比了比,见生奴点头,自己就放下不用了。
“让给阿檀的那份聘礼送去了?”卢玥微微眯起眼睛给自己夹了一棵翠竹模样的簪子,试探的问起。
“早送去了。”生奴捣鼓着手上的新磨得石粉,不经意的应着。
“收了?”卢玥略略有些惊讶,本以为自己或是与阿檀无缘的了。
“收了,哎,其实林小子也就那脾气,不嫁给你他要嫁谁啊,倒时候还不得乖乖的上花轿?”生奴漫不经心过了头,却生生刺痛了卢玥的心,玉坠耳环失手落在了几上。
是啊,不嫁给她,林小受还能嫁给谁,说到底还是不得不,若换做是卢玥,也很难将曾经强要了自己清白的人当□□人看待。
“小小姐,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启程了,外面都催话了。”生奴心里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好不容易小小姐稍微宽心了点有提那烦心的小子,真是不会看眼色。
“行。”卢玥失神的从铜镜中最后确认了一遍自己的衣服是否周正,拂了拂鬓角的碎发,惨淡的笑了笑,便随着生叔出了门去。
早春时节,尽管天公没有作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可东街上已经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群,女帝已于数日前张贴了皇榜,似乎铁定了心要亲自为这场荒唐不已的赐婚造势,高门大户,平民百姓,无论看好看坏,出于好奇,也都是要来观瞻一下这位传说中洛府的新媳会是如何一副光景。
失望,妒忌,谩骂,讽刺,早在卢玥踏出卢家府门的,她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虽然女帝派了一对风光的人马给她,可真正属于她的,要去面对的,终究也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而已。
蓦然,卢玥下意识的向身后瞥了一眼,再仔细看了一阵,随即自嘲的摇了摇头,他,又怎么可能会来呢?
“玥儿,到了洛家不可失了礼仪,毕竟这趟媒也是皇家保的,定亲的礼物准备好了吗?”何文远今日略施了些粉黛,更显秋月之姿,本来是要随了卢玥一起去的,可前日儿接了那人的信,知是出了事故,也不好相见了。
“爹爹放心,备着了。”卢玥手里揣着将要交付给未来夫婿的环形龙凤配,温凉的触感,一如此时微凉的心情。
“恩。”美人爹爹的小扇子低低垂落,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随后转向黄闲饭道:“有劳黄公子跟随了。”
黄蟾向何文远略略颔首,看向了一袭正装的卢玥,似乎是探究的,也不十分分明,家门,低沉的敞开,迎来一片低语之声,渐渐扩大,卢玥狠狠心,直奔前马,在宫人的扶持下翻身上马,虽然尽量不想丢人,可卢玥毕竟是第一次骑马,加之身量极小,上马的样子还是不免笨拙,引来一片嗤笑叹息声,嗤笑,是给卢玥的,叹息,自然是给洛栖枝的。
“起程。”宫里面习惯了大场面的小太监哑哑唤了一声,卢玥做带领的车队开始缓缓前进了,身后拖着几大箱子贴着皇家烫印的箱子,霎时刺人眼。
隐隐的,卢玥似乎能够感受到一注目光,从身后视来,鼓起勇气再回头,却可见躲在美人爹爹身后望着这边的人儿,岂不就是阿檀,只是他的表情,卢玥已经看不清了。
且不说卢玥的定亲队伍已经像游街似地行路在了临安城的大道上,洛府这里从一清早也就热闹开了,当然,这热闹,可不是因为欣喜,而是家中齐齐来了几位不速女客。
“郭小姐,若小姐,你们几位擅闯本相的相府,传出去叫是什么话?”此时,洛成栾一袭青衣薄衫,系着湖蓝色的腰带,庄重的坐在厅门正首,脸色已是不大好。
“相爷莫怪在下无礼,若非不得已,郭某又岂敢违令带着姐妹前来,只求洛相勿要应了那卢小姐的婚事。”带头说话的的女子,相貌霎时巾帼,一袭大红丝裙配的一张鹅蛋脸,略带英武之气,正是朝中刑部尚书郭艾的女公子郭木兰。
“不像话,难道郭小姐是要唆使本相违抗圣旨吗,定亲的队伍都已然行径在了路上,此时退婚岂不更是让人耻笑。”洛成栾眼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听天方夜谭。
“洛姨,木兰姐性子急,这事还是要由青青来说。”从郭木兰身后转出的一个紫衣女子名叫若青青,因其母若寒衣曾是洛成栾的幕僚而叫的亲近些道:“洛姨不识不知木兰姐和青青的心思,早就已经定下君子之约,就算洛公子看不上我们也不能叫一些烂糟的女人鄙薄了栖枝,如今听得栖枝如此草草嫁了,青青心里怎能没有不平?”
“栖枝,你叫的倒是亲热,可本相怎么从来没听自己的儿子提过你们两位知己啊?”洛成栾略带轻薄的看着眼前这两个不知轻重的小姐又道:“我量你们也没胆量违拗圣旨,今日来不过是想让我再劝劝栖枝,是否?”
被戳破了来意,若青青和郭木兰脸上俱是青白一阵,还是木兰胆子大些,继续进言:“木兰斗胆相问,洛公子可是受了什么威胁才不得已下嫁,木兰绝不相信洛公子会看上卢家那个如此粗鄙的女人。”
“难道有谁威胁得了我洛栖枝吗?”话音未落,但见洛栖枝已然从后院转身飞落正厅,堪堪停在郭木兰的身前,郭木兰见了洛栖枝,脸微微一红,退了一步,嗫嚅了一声洛公子。
“呵呵。”洛栖枝冷笑一声,把玩着手中即将要交付给未来妻子的一粟兰草轻轻坐在了洛成栾的身旁。
“你们认识?”洛成栾凑近自己的儿子问道。
“点头之交。”洛栖枝丝毫不改郭木兰和若青青面子,说的平淡,直把郭若二人的脸色说的惨白。
“洛公子。”郭木兰掩饰中心中喷薄欲出的酸楚道:“木兰知道以洛公子的眼界不会在意在下,在下并无奢求可能之缘,可洛公子也不能自贱了身份,这不是撕碎了木兰和无数爱慕之意女子的心吗,木兰不服,只要洛公子一句话,就算是皇上那里木兰也会去求,退了这婚。”
“郭小姐的一片拳拳之意,在下是否应该感激涕零呢?”洛栖枝缓缓起身,寒目让人不敢直视,又道:“洛某今日就要定亲,郭小姐清早来此如果只是为了说这样一番话,倒叫洛某以为过去看错与你,以为你是一个能立大业,不在乎儿女私情的人呢。”
“啊。”郭木兰被洛栖枝说的一个激灵,浑身凉遍,英目圆睁道:“不错,木兰曾经自恃,唯有木兰才能配的上你洛家大公子,只因当日校场,你我不分伯仲,木兰便心中唯有你一个,想能建功立业之后再来提亲,因此已是二十好几也不曾娶夫,如今洛兄如此说,分明是责怪木兰不曾表露心际,难道也能成为理由?”
“木兰姐。”若青青不曾想到郭木兰如此大胆,隐忍了多少年居然一下子把对洛栖枝的爱慕说出了口,心中这才有了些后怕,这下子可难收场了。
“郭小姐。”洛栖枝听了这番表白,不曾动容半分,只是更添了几分冷意道:“想必您误会了洛某的意思,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洛某都是不会接受你的感情的,你若执意再闹,那就是存心要破坏洛家的大事,这样的事若是传到郭尚书耳中不知要做何想?”
心碎的声音,原来如此催人,就是再厚脸皮,也止不住别人拿你的真心当泥土踩,若青青小心的视着浑身颤抖的郭木兰,心中也只好把对洛栖枝的爱慕之心藏在了心底,若早知是这个下场,若早知洛栖枝根本没有什么不得已,她又何必来遭这份屈辱。
见此,洛成栾似乎也有些不忍,横眼撇了一下儿子,这郭小姐看着也倒是个人才,与洛栖枝怎么看都要比卢玥相配的多,她也曾怀疑过洛栖枝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今日看来,难道果真是对那文远的女儿存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