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心在何处(1 / 1)
事情的结果,自然是郭木兰愤然而去,若青青本想留下再挽回几句,可一对着洛栖枝周身散发的冷冷寒意,叹了口气还是追着郭木兰去了。
卢玥在马背上颠簸了约摸半个时辰,又处在视觉热岛效应的正中央,早已是疲累不堪,见牵头牵马的宫人停了下来心中禁不住雀跃了一小下,可算到了。
可没等卢玥下了马,但见从洛府的门内火急火燎的冲出了一个红衣女子,待见了卢玥后居然怒发冲冠,不由分说就拔了腰间的配剑向卢玥刺来。
“小心。”黄闲饭暗道不妙,早已散了手中一粒佛珠打将出去,正好打在了剑身上,可还是擦过了卢玥的脸皮,留下一道刺眼的红。
一时间,黄闲饭与红衣女子纠缠打斗在了一起,黄闲饭未配兵器,只能挡招,几招下来虽使红衣女子近不得卢玥的身,可旁人看来也是险,叫好声,议论声,惊吓声随着红衣女子的怒吼飘荡在呆愣愣的卢玥耳边,好像一场戏,而自己只是看戏人罢了。
“都给我住手。”闻讯而来的若青青和洛家人这时冲了出来,但见洛栖枝额际青筋暴起,微步略转,已然转到了二人的中间,解了这场恶斗。
“木兰姐。”若青青看到卢玥,这才算明白了怎么回事,连忙上前扶住有些气息不定的郭木兰,略略怪异的打量了退到卢玥身后的黄蟾一眼,一丝不信悄然燃起。
“卢小姐,卢小姐。”洛成栾薄怒的瞪了那郭木兰一眼,眼看好事人越拢越多,心里几多无奈,唯有耐着性子移到卢玥面前叫唤了几声。
“啊?”卢玥似乎这才惊醒过来,看着眼前放大了的洛成栾的面孔,不知怎么的就扑通跪倒在了地上,可还是止不住刚才的生死一线给她带来的冲击。
“哼,没用的女人。”洛桃花此时从门内走出,正好看到这一幕,只当是今日洛家的颜面全被这卢玥丢尽,心中更是为自家哥哥不值起来,反倒有些同情起一旁的郭木兰来,多看两眼之下更是觉得乌鸦对凤凰,对这郭木兰也是有了几分留意。
“快看,那就是洛家的新媳,滑稽之极。”
“是呀,怎么回事,怎会是这样一个女子,居然一点武艺也没有,还吓傻了。”
“什么呀,她本来就是个傻子,好像是清觉高尼给治好的,看来还是不全好了呀。”
“哎,洛公子真真是可惜了,怎就摊派上这么一个人了,要是我儿子,怕早就悬梁自尽了。”
窃窃私语,冷言冷语,一股脑的冲进卢玥的耳膜,怎生刺耳不过,难道,就是连一点颜面,她也不能保留吗,清觉,你真真是坑害了我。
温柔的怀抱,是错觉吗?卢玥只觉得身子一轻,自己就陷入了一个带着青草香气的软绵绵之中,周围响起了一片惊呼之声,闭眸,呼吸,张开,是他?
怎么会是他,卢玥使劲眨眨眼,可落入眼帘的居然还是洛栖枝冷罗刹一般的脸,同样望着自己,不顾周围的人,把她抱在怀中,那样的呵护,卢玥几乎以为,有那么一刻,自己会爱上这个男子。
哭声,已经不能代表郭木兰此时全部的心境,唯有恨,彻头彻尾的恨,痛彻心扉的恨,夹杂着一丝咬破的血腥,提醒着她的意志和自尊。
若青青看到这一幕,就是不信也得信了,她苦苦暗恋了十多年的男人,可以不顾颜面抱起那样一个不堪的女子,甚至有一天,他会躺在她的床上,对她温暖如今,难道一切的等待都只是一个笑话,罢了罢了。
“木兰姐,我们走吧。”扶着浑身冰凉的郭木兰,若青青已经没有什么颜面再在洛府出现了,一红一紫,悄然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仿佛没有来过。
“啊哟,你,丝。”没想到洛栖枝这男人变脸比变天还快,本想着在他怀里多呆一会儿安抚心情的卢玥才进了洛府的门就被摔在了地上,换来了洛桃花肆意的笑声。
“少爷。”一旁的全儿见洛栖枝如此对待新人,心中也是不忍,连忙上前扶住了卢玥道:“卢小姐没事吧,我家少爷不懂事,还请莫怪。”
“你是?”卢玥疼的呲牙咧嘴的,心情从云端跌入谷底,正待破口大骂,突见身边来了一位细声软语的美貌男子,一时有些吃不准了。
“哦,在下跟随洛大人多年,府里的人都称在下全叔。”身份这种事,全儿一直是尴尬而过的,一来洛成栾的确没有许过他身份,二来若是自称洛相的二房,怕是也会惹得人说了闲话。
“哦,全叔,您好。”卢玥一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一边讶异,看这男子的样貌,怎么着都不似是过了中年的,论姿色,也可算是明净清澈,不与美人爹爹上下,原来洛成栾家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看来美人爹爹的二婚之路威胁不少啊。
全儿见了卢玥,也是略略打量了一番,虽知外人对她多有微词,可自己见着倒还算亲切,是个可爱懂礼的姑娘,心中也是存下了好印象。
“恩恩。”洛成栾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装束从后面款款而出,见神情,似乎遇到了些不顺心的事,卢玥这才发现,那谭氏一直没有出现过。
全儿见了洛成栾,秀眉动了动,欺身上前扶住,暗暗道:“少爷,还是不肯来吗,您没再劝劝,毕竟,这可是皇家的赐婚。”
洛成栾略有尴尬的抽动了一下唇角,转过身子,好不叫卢玥瞧出破绽低声道:“天音怕是不愿见她,这样吧,今儿个就你替着坐在我身边吧。”
“这怎么行?”全儿受宠若惊的摆摆手道:“若是让少爷知晓了还不又要和您闹了。”
“我说行就行,难道真叫卢小姐给我一个人敬茶,今日的闹剧还不够大吗,别再生了是非了。”洛成栾不管不顾,眼神坚定的鼓励了一眼全儿,却见两个儿子都也在场了,便拉着全儿落了座,全儿起先还是不肯,到后来见洛成栾一再按住自己的手,也就不再退却了,心里面暖暖的。
“卢小姐,还不快去拜见洛相?”随着卢玥一道进来的媒公这时瞧着是时候了,在卢玥身后退了一把道。
“啊,哦。”卢玥不得已的扫视了一遍洛府的厅堂,这才发现众人都已经注视着自己了,洛栖枝已然一副没事人的神情立于洛成栾的身后,洛桃花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情形。
无奈,卢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洛成栾的跟前,拱手而道:“卢玥拜见洛丞相,拜见,全叔。”其实卢玥早知谭天音不会来,就是来了也不会给自己什么好果子吃,倒不如俩不相见来的方便,只是这全叔,虽然只见了一面,便知他不知要比谭天音好上多少倍。
“恩,卢小姐,不,本相还是称你为玥儿吧,日后你就是栖枝的妻子了,凡事还得多担待些,刚才门外之事,还请不要见怪。”洛成栾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只是有些在意卢玥对于郭木兰的反应罢了。
“玥儿不敢,洛公子相貌堂堂,配卢玥实在不能让人心服也是正常,遭人记恨更是迟早的事,卢玥早有准备。”卢玥面带恭敬,其实句句都道出了她的不得已,洛栖枝惹得桃花结果算到自己头上来,这算是什么事。
“呵呵,家主,还是快让玥儿敬茶吧,好叫新人多说说话不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嘛。”全儿见气氛尴尬,卢玥也有怒气之色,连忙出来圆场,吩咐着丫鬟端了茶来。
接过茶,卢玥瞟了洛栖枝一眼,但见他也正盯着自己琢磨着什么,一只手轻轻捻了茶盏,走到卢玥身边,与她双双跪下,好如双生树下一双人,只是貌合神离些罢了。
“娘喝茶。”卢玥与洛栖枝举茶过头,异口同声道。
“好。”洛成栾本是历经风浪之人,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早已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儿女出嫁,又焉能没有动容,只是这份动容更多的是些痛色罢了。
昌国嫁娶的规矩在,女子定亲给公婆敬茶,待到真正婚娶只要接了人去就可以了,所以对洛成栾来说,今日的仪式既是与儿子的离别,也是对儿媳的训诫。
“好好对待栖枝。”千言万语,面对心爱之人的女儿,洛成栾真真是说不出什么。
“是。”他对我好就不错了,这是卢玥的心里话,可面色上仍然洋溢着所谓的幸福。
“全叔,喝茶。”洛栖枝正待起身离开,哪知卢玥居然转了身跪向了全叔,行了同样的礼。
“这,不合规矩的。”全儿也没料想卢玥会给自己敬茶,按说这杯茶也是只有谭天音能喝的,此时见了洛栖枝已然立起的身子脸上更是尴尬万分。
卢玥冲洛栖枝冷冷一笑,却仍是跪的坚定,不有犹豫道:“全叔不必顾虑,玥儿今日上门,虽只得全叔一扶之待,也是窝心的很,玥儿也把您当亲人看待。”
“你这孩子。”全儿被卢玥一席话几乎催下泪来,他这一生,估计是不会有个一男半女绕在膝下了,对待洛氏兄弟更只能是恭敬为之,哪知自己不经意的一个善举可以换来这份大礼和亲情,于是也不犹豫,颤抖着双手接过卢玥递过的茶,一饮而尽。
“二位交换定亲信物吧。”媒公早已等不及,扶住卢玥站起身,催促着。
卢玥稍稍出了一会神,将手中已经被体温温暖的暖玉摊手伸到洛栖枝的面前,神色郁卒的轻道了一声:“诺,拿着。”
洛栖枝面无表情的取过环佩,也将手中的兰草系在卢玥的皓腕上,这一系,除非是休,便是注定二人生生世世的缘分了。
“玥儿,既然来了,就陪栖枝多坐坐,老臣还有公务,就不多陪了,全儿,扶我去书房。”洛成栾见礼成,倒有一种木已成舟的安然,淡淡舒了一口气,这卢玥,虽是容貌不佳,可心性倒是单纯,举止也是得体,心中便也对卢玥的成见少了几分,可一念起她的父亲,这痛,还是怎么也抑制不住,心口又隐隐有些堵了起来。
卢玥本不想多留,可见着洛成栾似有不适之态,额际更是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一时也没有理由好拒绝,只得目送洛成栾离开,然后尴尬的发现厅堂里只剩下了洛栖枝和死对头洛桃花。
“后悔吗?”洛栖枝坦然的面对着闪躲着他的目光的卢玥道。
“恩?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反正你要倒贴我也阻止不了。”卢玥没好生气,只因屁股还因刚才的一摔隐隐做疼。
“死女人,你对我哥说话尊重点,什么叫倒贴,我哥是多少。。”
“多少女人求不来的是不是?”卢玥很没兴趣的打断洛曼枝的怒气冲冲,老这一句话他也不嫌烦:“你别对我大呼小叫的,好歹我现在也是你嫂子,你要是不尊敬我这个嫂子传出去怕你也嫁不出去。”
“你,你休想做我嫂子,我死也不会认你的。”洛桃花和卢玥的争吵比到后来都是拼嗓门,一点也没有他哥的涵养,搞得卢玥还是很庆幸嫁给她的不是洛桃花。
“我没这么大的福气,哼。”卢玥很不客气的回敬过去,转眼想起了什么,又对洛栖枝道:“有件事还是得说清楚,阿檀,你知道的,我想娶他。”
“什么,你做梦!”洛桃花双脚跳起冲过来,粉目睁的圆又大,桃唇略张就道:“你有我哥还要娶那个不要脸的祸害。”
“小弟弟,你别把别人都不当人,阿檀是我的人,你以为你哥会跟我一起延续香火吗,不娶小的你让我断子绝孙啊?”卢玥有黄蟾这个避在暗中的护法,也是不怕洛桃花的挑衅,何况她说的也是事实,洛栖枝根本不会和她洞房,这才是硬伤。
“随你。”卢玥不过是无心的玩笑,听在洛栖枝的耳中却让他蓦然晃动了一下身形,从内心深处泛出的苦涩和不甘很快将他淹没在一种回忆中,就连洛桃花也是奇怪哥哥的反应。
“厄,我没别的意思,你别生气。”卢玥不知洛栖枝为何一下子沉下了脸,只当自己有些过分了,连忙止住了嬉笑,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好实话实说道:“很多过去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但阿檀和我的那件事,恐怕是真的,其实我也不愿的,只是。。。”
“我说了随你,便是随你,你要娶多少个我都无所谓,我欲要嫁给你,便是希望你不来干涉我的生活,别的事,只要是不过分,你可以任意而为。”洛栖枝眼神黯淡,似乎很不想再面对卢玥的话题。
“你终于肯说实话了?”卢玥眼中波光浮动道:“你对我这么凶干嘛,你想别人不干涉你的生活干嘛扯上我啊,我得罪过你吗?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心血来潮,我和阿檀也许,也许,也许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形同陌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自由是以我的牺牲为代价的!”
一口气说完心中藏不住的话,卢玥大口的喘着粗气,怒视着眼前这个阴郁的男人,为什么明明是他提出要嫁给自己的,可所有的指责和白眼都要她来承受,这个男人,她心中真是恨死了。
“懒得理你。”洛栖枝被卢玥吼得一怔,随即拂袖而去。
“哥,都是你害的。”洛桃花记忆中从没见过哥哥会躲避某个人,乱了心池,心中更是气恼,仿佛受了迫害一般也跟了出去,唯留下卢玥孤零零的立在园子中央,直想拔了手腕上的兰草,喂狗去算了。
是夜,卢玥灰头土脸的回到家中,匆匆向何文远回报了一声便打道回房,可走了几步,居然还是由不住自己的心弯到了阿檀的房门前,但见里面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只是听不见动静。
敲,还是不敲呢,卢玥在阿檀门外徘徊了半会儿,正当下定决心推门的时候,门却吱呀一声开了,正对上阿檀红肿着眼睛视着自己。
“我,厄,我来看看你,顺便,恩,给你送一样东西。”卢玥紧张着,不停用手搓着衣角,慌慌张张的从怀中取了自己偷偷买下的玉佩来递到阿檀的跟前,好似一个第一次表白的小女生一样笨拙。
收下吧,收下吧,卢玥心里期盼着,哪知阿檀的全部实现都已经落在了卢玥细腕上的兰草上,只将泪珠子掉在了卢玥的一片心意上,化成一缕飘渺的青烟。
没有等来阿檀的接受,低着头的卢玥只觉得眼前人好像突然冲回了自己的屋子,在听到一阵布料破碎和剪子飞舞的声音后从里面扔出了一堆雪花片似地片子,只是,红的刺眼。
“这是?”卢玥弯腰捡起一片来细细看了,赫然的喜字映入眼帘,只是少了另一半,看针线,似乎还是刚刚绣的。
“阿檀,你不要这样,我,我和你道歉还不行吗?”卢玥不知阿檀从哪里弄来这套绣服,只知道心里针扎似地疼了起来。
“小姐不要在这假惺惺了,阿檀只是个陪房的,哪里可以拿正夫的玉佩,这套喜服,原是阿檀替自己和小姐绣的,看来现在也用不着了,小姐攀上高枝,定有有现成的师傅给你绣了。”
“阿檀,小姐我又不是不娶你。”卢玥心中苦楚,只看着林小受的眼睛就知道他熬了多少日夜,人也没有以前丰腴了。
“有了新人忘旧人,天下女子都是薄幸的人,阿檀算是认命了,只求小姐别再来此处,阿檀受不起,也不想让洛家公子看扁了去。”林小受说罢,就想要关门,卢玥冲上前去,一把抵住门缝,死死拽住道:“难道你看不出小姐我对你是有心的吗,如果我在你心中还及不上正夫的位子重要,那试问,你又为何要夜夜睡在我的房里,为何要一针一线自己绣囍服,我不信你心里一点也没有我。”
一阵微风吹过,吹起缕缕海棠香气,也吹散人间情感,卢玥的话,字字刻在林檀的心中,皆是真切,只是他自己,被迷住了心而已。纯净的瞳孔聚了聚,等到天长日久,卢玥最终撒了手,任由那个小小的轮廓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他终究,还是不肯原谅自己,他终究,还是放不下,既然如此,又何必眷恋,悄悄将玉佩放置在林檀的门下,卢玥踽踽而行,离开了。
第二日,正当所有卢家听到卢玥表白的人以为卢玥会失意一阵的时候,卢玥却精神抖擞的出了门来给何文远请了安。
“爹,春闱已经迫在眉睫了,可有需要玥儿复习的功课?”化悲愤为用功,是卢玥想了一夜得出的结果,但见生奴和林嫂夫妇都把嘴张成了O字,也只有何文远假装咳了几下后恢复了平静的面色。
“这事,爹爹说过,你不用担心。”
“爹爹,这考试哪里会有万全的把握,就算是爹爹再有别的胜算,玥儿也不想太丢人,何况如今咱和皇家洛家都扯上了关系,不保有人会以为咱是仗着关系的,安玥儿的想法,最好再请个先生来家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多补充一下。”如果这是现代,这该是多么动人的主动发奋(发疯)的莘莘学子啊,可怎么美人爹爹的表情却像见到鬼了呢。
“恩,玥儿你如此说倒也有几分道理。”何文远小扇子扫了扫周围,闪烁着熠熠光泽道:“这事,就让生叔给你去置办,后院再给你辟一间书房,如今盯着咱们家的人多,留在家中念书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嗯嗯嗯。”卢玥见何文远答应了,捣蒜似地点头,如今,也只有找些事情做做能够慰藉她受伤的心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