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五章 虞美人（中）（1 / 1）
沿着湖心走廊，二人徐步而行。
“今夜的月色会很美！”
玉律贞看看西天惨白的月影，她惊魂未定，却见沈忆颜如此泰然，心中的恐惧被好奇取代了。
“沈大哥，那些杀手会不会是虞美人派来的！”
“叫我阿颜！”沈忆颜心情很好“看来，你也该有个汉人名字才好，你的那名字真的很麻烦！”
玉律贞心里甜丝丝的，嗫嚅着：“那……那你就给我改个名字吧？”
沈忆颜仰望苍穹，感叹道：“你知道吗？天上有一颗天瑶星，传说天瑶仙女是瑶池最美丽的仙子。不如你就叫夜瑶星吧！”
玉律贞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在他心中，他始终相信我很美丽，倘若有一天他看到我的容貌，那他还会理会我么？这样一想，心中淡然了不少。“随你的意吧！沈大哥，我很累，先回去休息了！”
沈忆颜心中一惊，情急之下伸手去拉她：“玉律贞，我惹你生气了？”
“没有！”玉律贞鼻子一酸，勉强笑道：“瑶星，这个名字很美，我很喜欢！”说完不待他答话，瑶星就一路跑着转入花丛中！
沈忆颜长叹了一口气，女人真是难缠！想想一会还有更难缠的事，他使劲的揉了揉额头，本来想和瑶星在一起散散心的希望也落空了！
天色尚早，瑶星漫无目的的在花丛和树荫中漫步。花香醉人，惹来闲蜂浪蝶，互相追逐嬉戏，瑶星看得有趣，不知不觉忘了时辰，走到一处藤架下，那儿有一张石桌，四把石凳。桌旁坐了一个人。
“怎么是你？”
“小女子拜见恩人！”
瑶星脑海中闪过她和百里行在一起的场面，有些嫌恶：“你别这么说，我并没有帮过你什么，以后别恩人长、恩人短的叫！”
“是，小女子乃慕容部人，贱名仙兰。自从在饮马城被申屠老爷指给百里公子，就一直跟随百里公子。”
“你们怎么会来到这？”
“我们是三天前到的，虞美人是百里公子的朋友，所以一来到长安，我们就投靠府上！”
“你怎么知道百里行是虞美人的朋友？百里行告诉你的？”
慕容仙兰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不，不，百里公子什么也没有告诉我，他从来不跟我说话！姑娘你别误会！”
瑶星觉得有如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我误会什么？他与我什么相干？”
慕容仙兰低下头，声若蚊呐：“百里公子真正喜欢的人是你，他是尾随你们来到洛阳的！你知道吗？他从来不跟我说话，也不笑的，可是只有想到你的时候他才会笑！”
瑶星急了：“你不要瞎猜！我……我和他……根本就没有、没有什么啊！”话一出口，瑶星就十分紧张的环顾四周，深怕百里行就藏在周围，对她会有什么不轨的举动。
慕容仙兰哀怨的盯着她，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瑶星有些不忍，谁知慕容仙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姑娘救救百里公子？”
“救他？他遇到什么危险？”夜瑶星十分好奇，她想百里行是当世少有的高手，谁还会对他构成威胁？
“姑娘，你听我说，百里公子来到这，不单是为了你，还为了‘紫阳金环’。”
“紫阳金环”四个字一入耳，夜瑶星提高了警惕，想起师傅的嘱托！“‘紫阳金环’是什么东西？百里公子是因为它才遇险的？”
“我也不知道‘紫阳金环’究竟为何物，只知这个东西对百里公子很重要。而且虞美人与这件事有重大关联。今晚虞美人会在湖边映月台设宴，但我下午去摘花时无意中听见虞美人和沈公子在温泉池密谋要杀害百里公子？”
“温泉池，那是个什么地方？”
“那是虞美人更衣沐浴的地方！”夜瑶星脑袋“嗡”的一声，脸色惨白：“你说的是真的？”
“句句属实！”
“那你来找我，要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去劝劝百里公子，只有你的话他才肯听！”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夜瑶星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一时也说不上来。
“我一直在远处看着百里公子，你们到湖心亭，以及打斗我都看见了！”
“他们什么时候举行宴会？”
“酉时正。姑娘时间快来不及了，你随我来！”慕容仙兰不容分说，拉着夜瑶星就直奔湖边映月台。
映月台上灯火通明，每一层都有侍卫把守，一队又一队锦衣家仆捧着盛放各种各样美食的托盘进进出出。
“我们要这样上去吗？”
慕容仙兰四处张望了一番：“当然不能，他们是不会让我们进去的。姑娘跟我来！”
二人借着暮色掩映转到东边一排大瓦房前。 “这是什么地方？”瑶星有些好奇。
“这里是府中厨房，我们随着端菜的家丁、婢女混进去。”慕容仙兰拉着夜瑶星从侧门摸了进去。厨房当地有一只大鼎，里面热汤冒出阵阵白气，两家仆正捋袖执刀给一只香獐剥皮。“姑娘，有办法制住他们么？”
瑶星点点头，脚尖一点，快无声息冲到二人身后，啪啪两声，拍中二人天突穴。
“这下好了！”慕容仙兰笑着走到瑶星的身后，也制住了瑶星的天突穴，瑶星骇然变色：“你……你究竟是谁？”她没有想到这女人居然深藏不露。
慕容仙兰笑而不答，动手脱瑶星的衣服。
“住手，你想干什么？”下一刻，瑶星的哑穴就被封上了。慕容仙兰将她浑身上下脱得□□，看到她的脸时，啧啧称赞：“确实是别具一格啊！”羞愤的眼泪涌落下来，瑶星怒目瞪着她，心里在狂喊：“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慕容仙兰将她抱起放入大鼎中，照她肩并穴一记重击，瑶星软瘫在鼎底，水刚好漫过头顶。水温很有些烫手，但还不至要人命。
慕容仙兰从怀里掏出一包药末，倾倒入鼎，又拿出四五个瓶子来，倒入汤中，顿时浓香馥郁，令人垂涎欲滴！
慕容仙兰满意的笑了：“各位，最美味的菜肴就要上来了，预祝诸位好好享用！”做完这些，她将两厨子，和那只剥了皮的香獐拖到柴草堆里掩盖好，就有一家人媳妇走了进来，一看汤鼎已经准备好，而两厨子却不知哪去了，骂了几句，赶紧喊来四个家丁拿家伙来抬出去，说夫人催了三四次了！
瑶星练过闭气诀，虽然穴道被制，但淹没在汤中支持一柱香的时间没问题。但她必须先想方法打通穴道才行。这样一来，给她增加了不少难题，而且那恶毒的女人也不知道往汤里放了什么，现在她全身上下犹如万蚁钻心一般的疼痛。可什么也喊不出来。这会儿听到众人要把她抬到望月台上，心想那时就是自己穴道解开了，可这番模样怎么见人？她倒是忧心难见人，却忘了要担心一会儿人家将她放在火上煮成香汤了，那就一切玩完了！
果然，众人将鼎抬到映月台上，就在大厅中央设了一炉，里面是椴木熟炭，鼎一放上去。就有下人上来拨火添炭。熊熊的火苗贪婪的舔着鼎腹，浓郁的香味再次弥漫开来，众人交口称赞不绝。虞美人芳心大悦，举杯道：“今日承蒙各位英雄赏脸，驾临寒舍，奴家无以为报，只昨日征西王狩猎归来，派人送来一只香獐，倒是个稀罕物，如今就炖了来请大家一同尝个鲜。”众人欣然举杯，很多人已经望向中央冒着热气的大鼎，连连吞咽口水。虞美人下席到各人席前让了一回，这才回到座上。沈忆颜是左边第一位，面东而座。百里行右边第一位，面西而坐。余者皆是当时青年才俊：兖州天英世家陆仲毅、扬州上官俊杰、上官临风兄弟、豫州万仞城第一剑客丁一、风流天下客倪不死先生、更有亦正亦邪还童公子。一共八位，依次左右落座！
沈忆颜目光随着虞美人的身影，将众人挨个端详了一番，心下咐思：“这些人都是近年来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莫非虞美人今天是要选夫婿不成？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着虞美人风情万种的笑容，确实是精品绝世佳人。不过一想到她与自己的母亲同样岁数，心中就说不出的好笑：“幸好我对这老娘不感兴趣。”
众人当中，据他所知天英世家陆仲毅是个不折不扣的君子，不过他正得太过了，有点板；扬州上官兄弟是出了名的风月场常客，家中妻妾成群，歌舞妓更是不离左右；至于万仞城第一剑客，他的底子就不太清楚，不过冲着万仞城主跺跺脚都要叫江湖抖三抖的地位，他能获得万仞城第一剑客的封号，实力不容小觑；至于那风流天下客，沈忆颜哑然失笑：这种人其实是名副其实的采花贼！却还自诩为风流天下“迷”不死，有如舞台上一跳梁小丑。居然也被虞美人奉为座上宾？那还童公子，光听这名字，以为他是一个百十岁的老头，但看他相貌却只是十七、八岁的后生小子。全身都透着诡异！
酒过三巡，鼎中香味更浓，汤水渐渐滚沸起来。虞美人击掌叫来八名丽服少女，持长柄金勺，将汤舀在一个个银盆里，分送到各人桌上。
“沈少主，百里公子，众位英雄，请！”众人让了一番，举匙欲饮！
沈忆颜舀了一匙送到鼻子边，细细闻了闻。香味浸人心脾，但细品来又不像是肉汤的香味。只觉得怪怪的，抬头看见百里行，二人目光碰个正着！
突然，百里行举起一只手来：“虞夫人！”
“百里公子有何见教？”
“这做何解释？”百里行右手拇指、食指夹着一根乌黑的长发。众人勃然变色。虞美人站了起来：“来人！”刚才那几位少女匆匆跑了进来：“夫人，有什么吩咐？”
虞美人粉脸变色：“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将头发弄到客人的汤中？”
众女一齐跪了下来：“夫人息怒，奴婢不敢！”
沈忆颜见这些少女一个个着装整齐，头发盘成云鬓，头油抹得光滑而又熨贴，料知不是她们掉落的。正要开口替他们讨个人情，孰料百里行身形一晃，到了鼎边！众人也颇感好奇，注视着百里行，看他有什么举动。凭直觉，沈忆颜感到事态有些不妙。他也起身走到了鼎边。只见鼎中氤氲的热气弥漫，看不清里面为何物！
百里行面色越来越凝重，他举起手中头发，沉思了一会，突然伸手往鼎中探去，一触之下，瞳孔射出骇人的光，触手的是一大把头发，一个女人头露出水面！沈忆颜抬脚将炭盆踢了出去，协助百里行，一人抓住那女人的肩膀正要将她提出来，却见她露出水面的上身是□□的，空出的那只手向上一翻，用内力将五步开外的柱子上的帷幕吸了过来，舞成一面斗篷将她裹了起来。众人一看喝的居然是人肉汤，一个个都骇然起立，呕吐不已。一齐望向虞美人：“虞夫人，你好歹毒！”
虞美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不是，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陆仲毅十分气愤：“这个姑娘到底和你有什么冤仇？你要如此迫害她？”
上官俊杰冷笑道：“莫非夫人今天请我们来就是想让我们品尝这人肉羹？”
“我……我”虞美人百口莫辩，她快步走向那女尸，低头一看，惊叫道：“她根本不是我府上的人！”她慌乱的看着百里行和沈忆颜。
百里行点了点头：“我知道她是谁！”
沈忆颜心里一沉，二话不说将那女尸抱着就走。百里行紧跟其后，二人自楼上展开轻功飞跃而下。众人好奇之下也纷纷随后赶来。两人走到花圃前站住，沈忆颜对百里行说：“她还活着，我要救她，我不希望那些闲杂人来打扰我！”百里行站住了，凛冽的夜风吹拂着他黑色的斗篷猎猎作响：“谁想过去先问问我的这把剑！”墨绿的剑，阴森森的光。众人不由的停下来。
陆仲毅忙解释道：“百里兄别误会，我们只是关心那位姑娘的伤势，并无恶意！”
上官临风：“百里行，你不要太狂妄，爷想去的地方还没有人能拦得住我！”话一出口，铁骨扇已经出手，上官俊杰一看弟弟干上了，二话不说也亮出赤霞软剑缠斗过来。丁一面无表情，站在一旁观战！还童公子邪心顿起：“老子什么肉都吃过，就只这美人肉没吃过。今日不妨吃吃看。”见三人正打得起劲，掠身向花丛深处奔去，长笑一声：“诸位慢慢来，我先行一……”步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他就惨叫一声跌落地面 ，一柄墨绿的剑将他的右腿牢牢的钉在地上。
上官兄弟颇为忌惮他的剑，这时见他飞剑去刺还童公子，心下大喜。一个持铁骨扇击他腋下命门，一个赤霞软剑划作一道圈要将百里行的人头硬生生绞下！孰料，眼前人影一晃，二人失去目标，一股强大的粘力将二人兵器带得偏了向：原本要打百里行腋下的铁骨扇指向了上官俊杰的腹部；要绞百里行脑袋的软剑缠向上官临风的颈部。幸得二人反应快，连忙撤手，互换一掌倒跃开去。风流天下客倪不死拍手大笑：“好身手！好轻功！好剑术！”丁一冷哼一声：“不过如此！”
沈忆颜将那女人平放在草地上，包裹的绸布被她身上的水浸湿了。拨开她脸上湿漉漉的长发，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隐约看清她紧闭的双眼，修长的眉。没错！就是夜瑶星！沈忆颜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适才他抱着她时，感到她有微弱的脉搏，猜想她可能是练过闭气龟息一类武功，才会活下来。赶紧扶她坐起，抱元守一，推宫过气！感觉她体内气息阻塞，知道还有穴位被封，赶紧为她解穴。折腾了好一会，才见她缓过气来，幽幽长叹了一声。沈忆颜喜出望外，扶着她躺下。
瑶星在热汤中憋了一会，心知再这样心烦气躁肯定要被淹死。于是集中精力放松全身，连呼吸都停止下来，只守护心头一口真气。渐渐的进入忘我境界，汤水越来越热，药水药力发作起来竟然都凝结在她肌肤上，药性的作用加上温度的升高将她身体表面一层肌肤腐蚀成一块块碎皮。直到沈忆颜、百里行将她抱离药水，血壳开始爆裂，流出淤血！良久只觉得背心有一股真气传来，渐行渐速，游走于全身十二经脉，呼吸脉搏归于正常。
听闻古时有汤镬之刑，不想把人煮了会是这个样子！沈忆颜不忍看她的脸！血液渐渐冷却凝固成班驳的黑块，几将瑶星的五官抹却了！沈忆颜心中长叹：“可惜了一位绝世佳人！”凭他二十年来在女人堆中长大炼就的眼力，他绝对相信：这身段、这眼神、这浑身上下流露出来的脱俗的气质，瑶星定是倾城绝色。只可惜啊……
瑶星在长久的昏沉闷热中感觉到一丝凉风自鼻腔，经咽喉一直到肺里，接着是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脸上犹如胶黏住似的，扯得生疼！她睁眼看到沈忆颜在旁边，第一件事便是去摸自己的脸：“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沈忆颜猜她肯定要尖叫或大哭一场，正寻思怎么安慰她，谁知夜瑶星语出惊人：“你一看到我就是这样子的么？”
沈忆颜愕然，只得点点头：“我把你从鼎里捞出来，你就是这个样子！”
“鼎里？”夜瑶星记得慕容仙兰将她放进鼎里煮汤的事情来，随即她发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气急败坏：“你……你什么都看到了？”沈忆颜无语。瑶星这时也发觉自己只裹着一幅帷幕“啊——”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掀过帷布兜头大哭起来！
沈忆颜又是担心又是哭笑不得：“向来女子无不珍爱容貌若生命，她容貌毁了不急反倒因赤身而大哭，真是咄咄怪事！”突地一条人影电射般赶到，见到的却是这番情景。沈忆颜无奈的摊开双手：“我也弄不明白！”一会儿虞美人顾不得仪容，也不用待侍女搀扶，径直奔了过来，后面跟着那六位青年才俊，众人围了过来，却见草地上一堆帷幕隆起，耳听得女子啜泣声，虞美人心下一沉：“这事发生在她府上，她推脱不了干系！决绝宫少主与百里行都不是好打发的！”想到这她斜睨了沈忆颜一眼，见他也正在盯着自己，不由得心中一紧，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蹲下身，轻抚着瑶星的脊梁：“姑娘，你怎么了？伤势要不要紧啊？我带你去看大夫好不好？”瑶星并不领情，她手脚并用将自己裹得更紧。这下虞美人有些慌了，哄男人她有绝招，可面对一个小姑娘，她反而束手无策了！她语无伦次道：“你……你别光只顾着哭啊！有什么委屈只管对我说，我为你做主！”
“我不要见人，你叫他们都走！谁也不要见！”众人一阵唏嘘，本来一个好好的姑娘被煮了之后能活着算是奇迹了，至于容貌被毁不肯见人也在情理中。虞美人求助的看着沈忆颜与百里行二人，百里行冷峻的眼光利剑般扫向众人，那六位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有人干咳了一声：“实在扫兴的很，列位仁兄有去喝酒的吗？”立刻有人应和，三三两两的都走了。虞美人赶紧示意那些仆从也退下，只剩下百里行、沈忆颜、虞美人三人了。
虞美人尽量柔和道：“妹子，他们都走了，你别怕，快出来啊！”
“你们也走，我谁也不见！”虞美人一楞，又转身去看沈忆颜，只见他紧簇双眉，怅然若失的立在那！百里行眼里要冒出火来，他将剑交到左手，大踏步上前，一把捞起蜷成一团的瑶星，像打包袱似的甩到肩头，一言不发的走了，沈忆颜喝道：“你想干什么？”
“治病！”
“可是……”
“没错，但她还有心！” 沈忆颜咽喉发堵，脸色变得铁青，百里行走了，轻若灵猿，几下就消失在夜色中。虞美人怔在那，半天没回过味来。
回到望月楼，百里行一脚踹开大门，慕容仙兰惊惶的小跑着上来：“公子回来了？奴婢给您预备下热水了先去沐浴更衣吧！”蓦然见他肩扛着一个包袱，吃惊之余，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眼角一丝笑意弥漫开来！百里行径直走到里间，将门反锁，这才像抖包袱似的将夜瑶星“抖进”水桶里，一接触到热水，瑶星本能的就跳了起来，但接着就被一双手重新按了下去，直没头顶。双手拼命的乱划乱打，觉得脸上的胶黏得轻些，痒酥酥的难受，又去擦脸，不知不觉感觉头上的“魔爪”不见了。这才抬起头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继而金刚努目似直逼站在一边木头也似的百里行：“你想闭死我啊？”
“在鼎里煮那么久都没死，这一下，死不了！”
“你……”瑶星气急，“谁让你救我？”
“我不是救你，只是不想看到你在那里出丑！”
瑶星语塞：“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越想越憋屈，手在水里正好碰上一块丝巾，顺手捞起，兜头摔向那个可恨的家伙：“我恨你！”
百里行不躲也不闪，毛巾正好覆盖在脸上，他拉下来，顺便擦了擦脸：“很好！”说完起身就走了过来，瑶星惊恐的躲入水中：“你想干什么？”
“如果你再不快点，我就过来给你洗！”瑶星委屈的接过丝巾，一边洗一边眼泪哗哗流个不住，这时心中一百遍一千遍的呼喊沈忆颜、沈大哥的名字，想着想着又回头看看那可恶的家伙，暗暗的骂：“大恶人，长得坏，做事也坏！”一想到这，心中隐痛顿时又惶惑不安起来，百里行与她四目相对，好一片沉寂！
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他？难道我不也是丑似嫫母倭傀么?看来和沈大哥在一起，我是迷失了自己啊！现在我这个样子被他看见了又怎么样？我和他是同类人，他不会取笑我的！一想到这，心中倍感亲切，这时再看百里行也觉得顺眼多了。
沈忆颜转身盯着虞美人：“夫人，在下想见见府上这位特殊的厨子！”
“当然，来人！”
“不，是我亲自去见他！”虞美人忙唤人来领路，众宾客闻声而来的只有丁一和陆仲毅。很快，众人来到了厨房，见到了那两个昏睡不起的厨子和那只新鲜的褪皮了的香獐。
沈忆颜查看了一下，只是普通的点穴并无大碍。厨房里并无异样。一切井然有序，但沈忆颜不愿放过任何一点线索，他在灶膛边发现半块羊皮纸，上面沾了些红色粉末，于是细心的叠了起来。陆仲毅关切的问道：“沈少侠，可有发现？”沈忆颜失望的摇摇头，丁一冷哼了一声。
水桶里的水有了些凉意，瑶星想起要起身穿衣，但百里行就跟个菩萨似的端坐在那儿根本就没有起来的意思。门外慕容仙兰的声音响起：“公子，姑娘的衣服准备好了！”夜瑶星一听这个声音，顿时怒气冲冲，正想揭破她的罪行，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正需要她送来的衣服时，只得暂时忍住了，接口道：“百里行，我洗完了，你叫她进来，我要更衣！”百里行嗯了一声，门应声而开，慕容仙兰碎步走了进来，手上抱着一套汉地鹅黄绸上衣，秋香色镂金百褶裙，富贵牡丹佩头，外加一条长丝带，笑吟吟的望着夜瑶星。
夜瑶星咬了咬下唇，百里行起身走了出去， 慕容仙兰返身关了门，笑嘻嘻的转过身，“看看我的杰作！你真的是很美啊！来，好姑娘，奴婢服侍你更衣！”
“放着吧！我自己来，我可不习惯被人侍侯！”
“吆？生我的气呢？我把你变得这么美，你不感谢我么？”
夜瑶星懒怠理她，谁知慕容仙兰却不知从哪找来一面铜镜，举到瑶星面前，瑶星本不想理会，但听她话里藏话，十分好奇，忍不住瞥了一眼，不看则已，一看之下顿时惊叫了起来，一把抢过铜镜：“这是谁？”
“是你啊！”
“我……我……”夜瑶星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瞪大了眼睛。
“你看你，十足的美人胚子，只是你生来胎里带毒，倒结了一层痂，就像美丽的蝴蝶被丑陋的茧缠裹着，只有去除那层痂，才会显出你的真面目呢！”
“这是真的么？慕容姑娘，我的样子应该是这样的么？”
“当然，我以万能的长生天起誓：你绝对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公主！”
夜瑶星脸上漫起红晕，心跳加快，一个得知身患绝症，并已经打算认命接受命运安排的垂死病人，突然被告知只是误诊，健康没有受到任何威胁，也没有她此时的心境这样心潮澎湃，她久久的盯着镜中陌生的自己，说不出话来。
慕容仙兰将她一切的变化尽收眼底，微笑着提醒她该换衣服了，她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