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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折腾到凌晨4点,总算全部搞定。严治把我们三个人送到寝室门口,骑车回男生宿舍楼。上海的夜里也是闷热的,全身上下粘糊糊,我想了想寝室许久没睡的床,以及那上面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最终决定回家睡觉。
“你这大晚上的就不怕被劫财劫色!”林晓瑜说。
“不至于,出校门就那两步路。”
“景妍,你路上要当心哦!”老婆甜甜地说。
“宝宝,还是你最关心我!”我一把把她搂在怀里,低头就是一个狼吻,“a good night kiss.”
一个人走在黑黢黢的校园里,脚下漂浮,有点晃当。路上被保安问了一次,看见我是个女的也就没多说,到校门口大叔瞧我一眼,才走出去,背后不大不小的声音传来:
“如今的小姑娘简直就是……”
我觉得熬夜搞得脑子有点晕,舌头不受控制,居然回头冷冷说道:“关你丫屁事!”
——威震四方。
大叔立刻把脑袋缩回传达室,之后又愤愤然把窗户猛一关。我甩头走了,觉得自己快要变成小神经。
到家才把笔记本放下,就看见俩巨圆巨亮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吓我一大跳。
“回来了?”希文幽幽地说。
“吵醒你啦?不好意思啊。”我脱掉裙子往浴室走,“拜托你下次先吱一声,这样很惊悚的。”
“你刚才跟她在一起,对吧?”语气不善。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是小组作业啦,分组是开学就定的,亲爱的你别这么敏感嘛。”
“但是你亲她了。”他的声音还是细细的。
……我今这是招谁惹谁了……继续深呼吸:“脸颊,表达友爱。”
“你还叫她老婆。”
如果可能的话,我真希望能够仰面朝天大吼一声,是谁出卖了我!
——答案只有一个,严治。
我觉得我有点火了:“习惯称呼。公主殿下,我困死了,明早起还得去课上讲ppt呢。”
“别跟我用那种讥讽的语调说话!”他尖声说,“你到底选谁,说清楚了!”
“根本就他妈没有选谁这回事!”一股怒气窜上头顶,回头才要开骂,看见他眼泪汪汪的,语气又软下来,凑上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don’t u understand? I kiss on her cheeks and I kiss on your lips.”
“你说鸟语因为你希望这话是别人说的。”希文依旧哀怨。
“好吧,”我很无奈地打开灯,坐沙发上,“我们谈谈。”
“谈什么?”他撅嘴,然后又颠颠凑到我身边。
“为什么没有选择这件事。”
“你说,我听着呢。”他一副很讲理的样子。
“因为你是男的。”我说,“只要选择你还是她这件事情对我造成困扰,那就根本不需要选。”
“你做我女朋友就因为我是个男的?”他睁大眼睛。
“那我这会大概得有一打男朋友了……”我郁闷了,但这种时刻一定要嘴巴够甜,“因为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男人。”
“真的?”果然,希文眼睛亮了。
“嗯。”我极诚恳地点头,“你看你长得帅,性格好,品性善良,平时又那么贤惠,这周围的男生哪个能跟你比?”
“你就因为我长得帅跟我在一起?”他斜着眼睛看我。
……不出杀手锏不行了……
“我喜欢你,因为你是好的,而这个世界上好的东西已经不多了,需要我用生命来守护。”我坚定而缓慢地说。
——王小波啊,请你原谅我的抄袭。
“老婆——”希文又眼泪汪汪看着我。
“好了好了,我累死了,明天还要早起。”
“嗯!”他欢快地说,“明天早上想吃什么?面包要不要烤?咖啡还是牛奶?对了,家里的果酱快没有了,你说我明天去买草莓的还是蓝莓的?”
我觉得自己已经没力气去洗澡了,直接倒在床上:“烤面包,牛奶,草莓。”
周公啊,我觉得你才是我的最爱。
8
感觉才躺下,希文就跟旁边拍我,还跟个大苍蝇似的没完没了地嗡嗡。
“别闹,人家要睡觉。”我嘟囔。
“老婆起床了!”他改用吼的,“七点半了!”
“啊?”我睁眼,茫然地看着他。
“七点半了,同学,你不是八点上课么?”
“哎呦我的姐姐哎,您怎么不早点叫我,今天成果汇报!”
“我早叫你你也得肯动弹啊。”他很委屈。
“来宝贝香一个。”我在他脸上咬了一口,“妈妈上课去了,你自己在家乖乖哦。”
“呸!就知道占我便宜!”
跳起来穿好衣服,来不及刷牙就漱口了事,拎着笔记本就要往外冲,又被希文抓回来:“你怎么整天急急火火的,没点女孩子样子。这个袋子是早饭——哎呀,头也不知道梳,你这样出门人家要以为你是疯人院的。”
“我错了。”低头,眼皮开始打架。
他又拿了什么东西在我脸上眼睛上抹了两下:“这样还凑合,赶快去学校吧。我下午要去编辑那里,来不及回来做饭,你要自己好好吃啊。”
“放心吧饿不死的。”
希文学的是艺术设计,大学毕业之后在时尚家居杂志社做编辑助理,在我看来这个工作只能算是兼职,他其实是个自由职业者。希文赚外快的途径非常之多,例如给香港某奇怪同人女社团画耽美插画,混进大商场里做化妆品专柜BA,接一些网站设计和平面设计的活,甚至偶尔去当模特——总之,都是些奇怪的事情。好在乱七八糟堆下来,他居然还有很多空闲时间发呆看书,收入却颇为可观,在这一点上,我非常佩服他。
相比之下,我一混吃混喝的学生整天忙得晕头转向的,就很值得检讨。
踩着上课铃进了教室,我无视林晓瑜帮我占的位子,一屁股坐在老婆旁边。
“怎么又这么晚?”
我没回答,而是抓起她的小爪子开始捏来捏去,手感真是不错。女孩子的手要小才好看,骨头一定要细,这样才能在秀气的同时很肉感,把皮肤撑得圆润细腻,指甲应该是长长尖尖的,带着好看的弧形——在这一点上,我认为女生不宜学习钢琴小提琴之类的乐器,因为那样的话指甲的形状往往会破坏美感,比如我自己。
“咱们组第二个汇报,谁去?”
“严治或者林晓瑜吧,”我继续玩,“反正我不去。”
说话的时候第一组已经开讲了,王海走到台上。他和我老婆同班,是院学生会的文艺部长,长相普通,但做事情很踏实,交际也很有些手腕,可惜面对女生一直太过腼腆,至今也只能算是我老婆的护花使者NO.1。
“呦,你们家那位今天很帅嘛。”我凑到她耳边说。
“谁家的啊,跟我没关系。”她撅嘴。
我笑着搂住她,然后抬头挑衅地看着王海,我打赌他还没干过这件事。
王海看我一眼,然后目光立刻飘到别的地方,在某个虚无的点和他的电脑之间转悠。自始至终,我的脸上都挂着嚣张的笑,偶尔低下头去和老婆说话,但是他都毫无反应。
做男人做到这份上,我只能说,他被甩也是活该。
“下一组,严治,林晓瑜,苏雅静,徐景妍。”老师说道。
林晓瑜回头看我一眼,我点点头,她很有气势地站起来走上台。这个女人脑子极清楚,几句话干脆利落把事情讲明白,重点突出,内容又吸引人,我们俩口子在最后帮忙回答了几个同学提问,也就尽了当花瓶的义务。后面又是冗长而沉闷的三个组,我听着听着就有点困,突然觉得有人在看我,于是四处张望,王海的小眼睛一闪而过,他又低下头,用手指在键盘上敲来瞧去。
“这王海也太腻味了点吧。”我对老婆说。
“他怎么了?”
“我抓着你,他就假装没看见。”
“……”她没说话,但我感觉到她已经火了。
“男人不能这样啊,我认识的gay都没这样的。”我继续煽风。
她还是不说话,过了一会才说:“他要是真等我开口,他就死定了。”
“不是吧,他请你吃了一个学期的饭,没说让你做他女朋友?”
“胆小鬼!”她皱着鼻子说,“他现在就是问,我也过了答应的时候了。”
9
下午缩在空调房里好好补了一觉,晚上在家叫外卖,我一边看着电视啃手抓饼一边怀念我亲爱的希文,他做的宫保鸡丁那是何等的美味啊,当初我怎么就不知道珍惜……
不过想想两天后的考试和下周的大作业,连画饼充饥的心情都没有了,打开书本,里面的鬼画符公式变成满天的小天使,在我的脑袋四周飞来飞去。手机震动了一下,打开一看是老婆的短信。
“吃饭了没?”
我摁了几个键,麻烦,干脆打回去:“老婆啊。”
“嗯。”
“想你了。”我继续翻书。
“你就没点新鲜的?”
“市政我背不下去哎……怎么办啊?”
“凉拌炒鸡蛋,好吃又好看。”
“你真坏。”和希文学的撒娇战术。
“别贫了,我饿死了,你要不要出去吃东西?”
“外面太热,我刚吃过。”
“算了那我找别人去。”
“当心色狼。”
“没人能比你色,哼。”
我还要辩解,结果人家挂了。
挠挠头,继续背。
大概八点多,希文回来了,我一回头看见他那一头黑毛,就觉得巨亲切巨温馨,蹬蹬蹬跑过去窜到他身上:“亲爱的你回来啦!”
“你这女人要做什么?”他惊恐地说。
“人家想你嘛!”扒住。
“你知道你有多沉么?我身上都是汗,热死了!”
“讨厌啦,人家难得热情一次。”
“很灵异的你知不知道,”他看看我,“你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
“真没情趣……”我从他身上跳下来。
“哎你吃饭了吗?晚饭吃什么了?还想不想吃东西?”他把背包放到一边,另一只手上拎着环保袋,里面看来是在超市买的食物。
“哼,我不跟你玩了!”我扭扭腰回书房去了。
“得,”他抓住我,把口袋放桌子上,解开领口的扣子,很妖娆地斜向下二十度看着我,“宝贝,你想玩什么?”
好电哦!我花痴地对着他流口水。
“茱萸。”我对他伸出邪恶的双手。
“啥?”他甩甩头发,又露出一个拖把狗的茫然表情。
“抓咪咪!”扑。
他试图拍掉我的手,但是没有成功,反而被扑倒在沙发上。我居高临下一屁股坐他身上,他很□□地叫了一声:“啊——”
“美人,是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我想我这会肯定笑得特丑,因为太开心了。
“不要嘛……”这一声娇嗔,我半边身子都麻了。
“落到老子手里,你还想囫囵出去?”
“你,你,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强抢民男。”他手指颤抖着,眼神也颤抖着。
扑哧一声,我很现地笑场了,抱着肚子从沙发滑到地上打滚:“民,民男……”
“爷,咱还要不要继续?”他的手从我脖子后面滑到领口里,低下头跟我耳朵边上吹气,“抓咪咪,嗯?”
“爷今晚有事,改日与卿——”我才要站起来,却被他压回地上。
“死鬼,都把人家逗成这样了,还想改日?”
“要改日。”我抱歉地回头,“亲爱的我后天要考试。”
“所以?”
“热水器没开,现在很适合洗冷水澡。”
“你这种干瘪丫头还不至于让我洗冷水,哼哼。”他把我放开。
“既然这样……”我巴巴地看着他。
“你还要干嘛?”
“我没吃饱……”低头,对手指。
“猪。”
“哼,有本事你别喂猪。”
回房间也就二十分钟,一份香喷喷的煎鸡蛋配小蛋糕就端过来了,外加红茶和牛奶。
“嗟,来食。”希文把那几个小盘子小杯子放在书桌上。
“亲爱的你真乖。”
“以后别再吃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絮絮叨叨地说,“你要是实在懒得做饭,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先准备好,到时候你拿微波炉转一圈就好了。”
“我说希文啊,”我很感叹地看着他,“你怎么能这么贤惠啊。”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他低头,呦,小样害羞了。
“以后谁娶了你,那真是八辈子修来的。”
“什么叫娶?嫁!”
“嗯,嫁。”很贪婪地把烤得暖暖的小蛋糕一口吞下,立刻又后悔了。
“别吃这么急,当心噎着。”他说,“我刚从百盛那边买的,就要烤了才好吃。”
“哎,希文啊,等我研究生毕业了,你跟着我嫁回北京吧。”我忍不住说道。
“要等到研究生毕业?”他睁大眼睛。
“啊?”我就说着玩的……
“我本来想跟你说本科毕业的,不过北京太远了,在上海不好吗?”
“这个……”挠头,那个啥,还有好多东西没有背哈。
“别紧张,我也就这么一说。”他低声说,“不过你有这个心,我终归是开心的。要是哪天你想好了,我说不定会答应。”
“……”唉哟我的娘,这个问题太严肃了。
“你继续复习吧。”他端起盘子,“这周我刷碗好了。”
门在背后关上,我看着书开始发呆。离开家这些年,我学得最明白的一课就是没人是傻的。而一个女孩子,年轻,家世好,长得顺溜,脾性开朗,脑子又聪明,那心气真是要多高就可以有多高。我一向视结婚为一个时代的终结,那是一名女性拼搏时代的结束,平衡时代的开端,我不想这么快就结束现在的时代——可是我又是如此贪婪,只因我悄悄远望自己的人生,那条路上不会出现第二个希文。
同居,嗯,先同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