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四 风过袅袅(1 / 1)
四风过袅袅
竹叶芦花,轩辕之城外的河流边景色如画。河边竹林龙吟萧萧,河中芦花迎风摇摇。玄臻白天常常在这里对河练琴。他虽然被黄帝封为少皥,又担负着神农族和轩辕族联盟的重大事宜,但是他没有实权,没有说话的权力,更没有说话的必要。他很明白,自己无非是父王送来的人质,是黄帝手中的一张牌,自己忍辱负重换来的仅仅是炎黄两家暂时的安宁,黄帝停止对蚩尤的帮助以及在战时黄帝对神农族的支援而已。
少皥大人,很好听的封号,但是却又是最苍白最可笑的封号。他手下虽然有五岳将军,但是没有一兵一卒,就像只有令旗的主帅,徒有虚名。任何一个轩辕族的族人都有理由嘲笑他,而事实上的确是这样,他路过的地方处处都有轩辕族人的指指戳戳,郁狩他们已经不止一次的与背后嘲讽他的人打架。他阻止过郁狩,但是自己的退让只能换来更多人变本加厉的轻视。
微微一笑,轻视——就这样吧,也许此时的轻视是他的福气,可以让他更好的掩饰自己,也保护自己。可是掩饰,却永远逃不过她的眼睛,那个骄傲的女孩,永远咄咄逼人,不留余地的女孩,却又是唯一不嘲弄自己的轩辕族人,虽然每次见面都是针锋相对,可是他从来不会从她的眼中发现嘲讽和轻蔑,只有不服输和好胜。
霁韵,你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呢?
玄臻又在弹琴,忽然身后传来了郁狩的声音:“少主,白皮松都……”他的声音有点低沉,吞吞吐吐。
玄臻没说话,依旧轻轻的弹拨琴弦,眉宇间永远是淡然的清雅之气。
“白皮松……”郁狩见他不语,心中却紧张起来,说话更加结巴,“枯……枯……”
琴弦忽地一颤,又恢复了平和,玄臻慢慢的睁开了闭着的眼睛:“怎么了,是不是白皮松枯了,还是被人拔去了。”声音温润柔和,不紧不慢。
“那些刁民,一定是昨天晚上把树从土里拔了出来,晾在一边。早上又故作声势的过来惋惜,现在又有几个人要拖去当柴烧。朱丹他们挡着呢,臣来禀报少主,您得拿个主意啊!”郁狩一下子恢复了平日的神情,愤愤的道。
“拿去吧!”玄臻微微一叹,“枯木只能当柴来烧,水土不服,又有什么办法。”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悠悠的,但很平和。说着又闭上了眼睛,自顾自的弹琴。
“少主——”郁狩正要说什么,忽然传来了莫惠的声音:“少主,郁狩,不好了。打起来了,朱丹他们三个和两个人打的不可开交。快去看看吧!”
“什么!”郁狩急了,“好大的胆子,老子才走几步,就反了天了!”说罢撸袖子就要走人。
“站着!”玄臻冷冷的拦住了他,“我说的话,莫忘了。”虽是生气,但语调还是柔和。转向莫惠道:“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郁狩不敢动了,莫惠躬身道:“少主,这不是一般的刁民,那两个人自称是伯姬手下的四海神将中的东海将军修青和南海将军赤翼。开始还好,把那些搅闹的官吏和刁民都赶走了,我们还以为他们是好人。没想到他们说话就要强抢白皮松的幼苗,不给他们就动武了。这些轩辕族的人,真是太嚣张了!”莫惠越说越气,连骂带比划,郁狩更是按捺不住,蠢蠢欲动。
玄臻停下了,不再抚琴,缓缓起身,什么话也不说,衣袖一扬,飘然而去。
青灵台下的树林前,打斗正酣,朱丹他们是三个人,本来就占了优,再加上来者是海神将军,五行属水,朱丹他们属土。土克水,更是便利。明显已是快要赢了,但修青和赤翼仍坚持着。
忽然一道青气飘然而至,速度不是最快,但却有着山野田园的淡淡林木清芬,似乎夹杂着树叶小草赏心悦目的气息,向打斗的双方逼来。
木叶狂澜,灵木秀叶——朱丹几个人竟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几个踉跄,忽地收住招式,躬身一拜:“少主,您来了!”修青和赤翼趁机也收招护身。
绿衣扬起,翩翩落下,玄臻长身而立,潇洒飘逸,极浅的绿发被风儿微微吹起,散落在风中云里,两侧各有几缕发丝编成发辫,低低的压在发上。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却有种卓绝超然的气势。
修青上前施礼道:“您就是少皥大人吧,在下修青,奉伯姬之命,取白皮松树苗,还请大人割爱。”
玄臻微微一笑,俯身取起一支断枝,小心的抚弄着:“这是树苗,没有成才,不能有他用;何况又枯了,不能再种活,伯姬要它们何用?”他的声音语气都是淡淡的,但却有一种强大的力场笼罩在树木周围,修青二人竟不能接近。
可是就在这时一道紫光滑落,从青灵台上向玄臻直逼过来,紫气莹莹,带着电的光辉,携着金的锋利,一时间,紫云漫天,幻影似梦,弥漫开来。
玄臻却稳稳的向一旁闪过,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雅致而又清淡。朱丹几个人立即逼上,只见紫光一闪,几个人的兵器同时飞上天空。女子轻灵跃动的声音倏忽而至:“你们以为土可以克水,就可以所向披靡了吗?”紫衣一晃,正是伯姬,盈盈一笑,“倒是巧了,你们的主子武功属木,木可以克土,所以收得了你们几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不过,你们莫忘了,金可以克木,对不对,少皥大人?”她一袭舞衣,浑身珠缠玉绕,玲珑清脆的相互敲击着,煞是好听。
玄臻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伯姬浅笑着又道:“你们几个记住,别以为自作聪明的替你们主子出头就是为了你们主子好。你们会打架,难道别人就不会?你们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她的声音很轻,却极有威严,郁狩等人欲怒不得,欲喜不能,倒是逸群上前向伯姬一礼,几个人都退下了。伯姬又向修青点点头,二人一招手,远远的上来许多人,抬着地上的白皮松径自走了。
伯姬回身,笑吟吟的向玄臻一礼:“少皥大人,谢了!”说罢就要离开,却被玄臻拦住了。他澹定依旧,缓缓的道:“就这样走了吗?拿了东西,就不理主人了?”
伯姬停步,眼眸定定的看着他,似乎有所期待。
玄臻慢慢的走近她,声音柔和:“我听说过金克木,但是我却知道木生火,火克金。伯姬见多识广,请教一下,到底是金克木呢,还是木克金?”
伯姬竟呆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金的确可以克木,但是木却可以通过其他的迂回途径克金,这样看来,竟是难以判定到究竟是金胜过木呢,还是木略胜一筹?她垂首,自失的一笑,伸手习惯性的摆弄衣带,几缕栗色的发丝滑落面前,轻轻软软的拂过面颊,她举手轻拢,腕上玲珑的玉镯叮咚作响。
“不用烦恼,我其实也不知道。”玄臻忽地一笑:“但伯姬总可以告诉我要把这些树怎么样吧!”
伯姬微微抬头,眼神已变得凝重:“好好的树,为什么枯了?”
“不适应水土,自然会枯了;况且有人不想让它们活着,我又能怎样?”玄臻的声音低徊忧郁。
“那么你都知道了,昌意这样做就连我都感到无地自容,伯姬代轩辕族赔不是了!”说着伯姬竟是深深一礼,“可是,你真的不想让它们活了吗?毕竟它们是你从家乡带来的啊!”伯姬的眼神变得诚挚,全然没有平素的骄傲和优越。
“它们能活吗?”玄臻侧身凝望着她俊秀的水眸,淡然的面庞竟有难以描述的神情。
伯姬却不说话了,身形一纵,飘飘跃起,向青灵台上飞去。紫云浮动,漫天迷离。
玄臻的目光凝滞了,痴痴的看着她离开,转身向河边而去。可是就在河边,刚才行将干枯死绝的白皮松竟又成为了一片林木,枝叶已是郁郁苍苍,恢复了昔日的青葱。修青等几个人率领二十多个副将打扮的人正忙前忙后,浇水养苗。
玄臻慢慢的来到河边,伸手抚弄又恢复青葱的白皮松,长立不语。修青上前施礼道:“少皥大人,修青适才失礼了。但是伯姬吩咐一定不要告诉大人,所以只能硬抢,现在既然这样,臣也不便再瞒大人。”
“多谢了,”玄臻轻轻的道,“我知道,你们是四海神将,必然有神通,可以让死苗复活。”
“大人过奖了,我们不是神,只不过是懂得养护树木的法子而已。实际上我们是风后大人手下的将领。大人派我们保护伯姬,故而一直留在轩辕之城。这二十八个副将也是一切听命于伯姬的。”
“伯姬,她怎么会直接参与军务?”玄臻有些诧异了,“你们都听她的话?”
“大人误会伯姬了,其实伯姬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看上去高高在上,实际上却待人很好,军中大大小小的将领都像崇拜神一样的崇敬伯姬。不过,我们倒还是没见伯姬会这样对过一个人,大人不知道吗?”
玄臻摇摇头,淡淡一笑:“修青,多谢你了。我现在知道了。”目光游移,飘然落在河对岸的青灵台上。在那里,伯姬正独自起舞,她跳得很投入,甚至有些旁若无人,紫衣扬起如落花缤纷,身后十二个男童女童柔声而歌,歌声袅袅,随风送来——
“猗嗟昌兮,美且仁兮。颀而长兮,抑若扬兮,巧趋跄兮,射则臧兮。
猗嗟名兮,美且好兮。美目清兮,仪既成兮。不出正兮,邦之彦兮。
猗嗟娈兮,美且武兮。清扬婉兮,射则贯兮,四矢反兮,以御乱兮。”
曲意悠扬,道不尽女子对英武男子的无限遐思——这个男子是如此的俊秀端庄,身材高大颀长,眉宇轩昂潇洒,一双眸子澄澈纯清,步履安逸优雅,处处透着文质彬彬。他是多么的擅长弓箭,箭箭可以射中靶心,只要有他在,叛乱定当平复,国家定会无忧。我宁愿乘风起舞,和着他的乐声旋转不停,只要他能来到我身边,我就无怨无求!
玄臻静静地听着,目光凝然,忽地竟自失的一笑——何必如此多心,她心中的那个男子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风后吧!自己何时在她面前射过箭,又何时可以为国平叛,为族分忧呢?何必烦心,何必自扰!
但是,为什么心中会有些许的失落,就像清晨泰山中的迷雾一样,忽忽的升起,弥散在整个山间,拂之不去。伯姬,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又何必救这些本来就应当死掉的树?其实,有的时候,心死反而成灰,心静才能成就大事。我的心,现在还能静下来吗?
不过,实际上自己是会射箭的啊!那弓箭是当年蚩尤来时送他的礼物,弓唤做流星追月,是世间最轻巧最快捷的弓;箭却名雪羽银箭,泠泠作响,箭羽若花纷飞,几个玉珏玲珑垂下。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蚩尤会送给自己,自己的几个哥哥都是赫赫有名的战将,自己又是那么的甘于平淡,对这样有些炫耀的弓箭不甚喜欢。可是,毕竟弓箭在手,虽然从来不用,但却也箭不虚发——射则贯兮。伯姬,你怎么会知道另一个我呢?
风后回来了,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轩辕族。但是令所有人都很失望的是,风后没有找到蚩尤,对北方的战事节节失利。人们交头接耳,话越传越多——
“风后被主上骂了!”
“风后被撤职了!”
“风后深居简出,闭门谢罪。就连伯姬都不见。”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黄帝只见过风后一面,面子上还是雍雍穆穆的,但实际上很是不快,嘱咐风后在家休养,不用上朝。但是,黄帝不知道的是,这次风后的归来,不仅仅是因为战败,更重要的是,风后身体不适。虽然不是卧床不起,但也很不舒服,回来正是为了秘密疗伤。
松针轻摇,白皮松下已是一片绿荫,不觉已是夏天,来这里两个多月了啊!玄臻轻轻抚摸刚刚抽出的新枝,淡然的面庞上竟微微露出了笑容。这一路走来虽然艰难,但是就像这死而复生的白皮松一样,充溢着勃勃生机。但是,白皮松的第二次性命是伯姬给的,自己的希望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正在沉思,忽听身后传来慢慢的脚步声,沉稳有力,不紧不慢。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响起,铿锵高亢:“能在这里遇到少皥大人,在下三生有幸!”
玄臻略略回身,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白衣男子负手立于他身后,他大约四十多岁,仪容刚毅凛然,一头浅蓝色的长发飘洒在身后,增添了他飒爽的英姿。玄臻心中暗暗点头,虽然岁月在这个人身上打上了深深的不可磨灭的痕迹,但是仍然不能否认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如果要是再年轻二十岁,他一定可以让所有女子侧目倾心。玄臻紧紧的盯着白衣男子的眼眸,那双眸子很大,也很有神,熠熠生辉。忽地一躬身,温文儒雅的施礼道:“如果神农氏没有猜错的话,您应当是风后大人吧!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三生有幸的应该是神农氏了。”
男子微笑点头:“不错,我是应龙,风族的首领。少皥大人,您果然名不虚传。”
玄臻凝望着风后的眼眸,轻轻的说:“大人过奖了,其实神农氏也是今天才知道应龙和风后是一个人,而且除了大人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当得起轩辕族第一能臣的称号。神农氏将来还有很多事要请教风后大人。”
“第一能臣又能怎样,不过是劳臣罢了!”风后有些感慨,但很快恢复了原来的那种指挥若定的气势,静静地说:“实不相瞒,应龙这次是专程来找少皥大人的。倒是要先向大人请教了!”他手一挥,像主人一样示意玄臻进屋,二人联袂进入玄臻的半松斋,相对而坐。
玄臻还是那样淡淡的,轻轻拨旺二人中间小火炉中的火,取过一瓮清水,缓缓倒入火上细巧的陶罐中。风后隔着火凝望着玄臻平和澹定的容颜,他绿色的长发垂落肩上,微微瞑目,仿佛整个人都笼罩在柔和的绿光中。但是,在这样的柔和的面庞上,却有入鬓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坚毅的唇形,甚至连脸颊的轮廓都是有棱角的。风后微微的笑了,伸手拢了拢火堆下的柴,火苗嘶的一声窜起很高。
“少皥大人,听说贵族擅长医术,但应龙却以为医术只能治得皮毛,不能治得人心;只能治得几人,不能治得天下。大人以为如何呢?”风后首先发难。
玄臻轻轻的搅动着陶罐中的水,若有若无的道:“那么风后大人所尊崇的是什么呢?武力还是法令,或者是其他神农氏不知的。”
“这些都很重要,一个族的繁盛必须有法令可遵,有制度可循,有军队可以御敌于国门之外,而且要有一个贤明的君主可以治民于内。”风后侃侃而谈,“恕我直言,神农族之所以衰微至此,正是因为对内过于怀柔,对外又过于妥协,上有政治不清,下有不务正业。试想一个族的人都重视农耕,不重军备;重视医人,不重医国,怎么能不被蚩尤一个蛮族骚扰至此!”
玄臻淡淡的一笑:“风后大人,您说的都对,这正是神农氏的症结所在,炎帝明白,神农氏也明白,但是有几句话却是风后大人误说了。”他慢慢的打开一个盒子,纤长的手指拈出一小撮茶叶,缓缓的洒入沸腾的水中,不紧不慢的道:“风后大人,您说一个族的繁盛必须有法令可遵,但不知所谓的法令来自何处?您又说军队应能御敌于国门之外,但是请问一个连最起码生存都不能保证的氏族,养兵百万又有什么用?所谓对内怀柔,对外妥协,请问风后大人,对自己的族人是否应该剑拔弩张,而对外敌,如果势不均,力不敌,是否还应该一味抵抗?神农氏愚昧,请风后大人指教。”
风后抿嘴不语,玄臻的几句话,句句都是暗含针砭,但又珠圆玉润,锋芒不现。略略点头,自嘲的笑道:“适才应龙唐突了,不过少皥大人,以你之见,贵族因何落入如此境地?”
陶罐中渐渐升起袅袅的白烟,馨香的茶香缥缈而出,玄臻悠然倾出一杯茶,浅浅的茶色,漂浮着几片茶叶,很是好看。风后伸手刚要接,却不料玄臻反手一倒,茶水全部落回陶罐。风后正在迟疑,却见玄臻微微一笑:“大人莫急,时候还没到,茶水要在合适的时候才最香,过早的话青涩,过晚的话沉郁,都算不上好茶。”说着倾出一杯,却是茶香氤氲,茶色像早春的绿叶,带着透明的光泽。
风后接过茶水,慢慢的点点头。玄臻没有明说,但是他已经猜出几分。神农氏之所谓衰微的原因是过早的用了此时不合时宜的政策。奖励农耕、重视医术、制定历法这些都是好事,可是却用的早了,应该在氏族周边稳定,氏族内部一心的时候用。而现在,却是乱世啊!
茶水很香,香气顿时氤氲了整个半松斋,玄臻慢慢把火苗调小,轻轻的道:“风后大人以为水和火何者更强?”风后不语,期待的看着玄臻。玄臻似乎也不等着他的回答,继续道:“看上去火的来势更难控制,燃烧的房屋更轰轰烈烈,水漫的房屋还水退后还可以用。但是的的确确是水更胜于火,火烧过了,只能烧毁地上的一切,可水漫过了,却可以让最坚固的树根腐烂。而且就是在利民上,水更胜于火,如果要大人选的话,是要水呢,还是要火?”
“自然是水,没有水连命都没有了,更不用提别的了。”风后轻轻的笑了,“我懂得你的意思了。你的治民之道正在于水,对不对?你的为人之道也在于水,对不对?虽然这样我不是很欣赏,但是我却可以放心了。”
“放心?”玄臻抬头诧异的看着风后,“大人这话是怎么讲?”
风后含笑不答,别有深意的看着玄臻:“最近有暇,倒是找出以前的一些文字,有前人给的,也有自己写的。少皥大人如果有空,请赐教一二。”说着从身边取出薄薄的几张绢,递给玄臻。
玄臻接过一看,却是几本兵书,目光一怔,迟疑垂首。这其中有他自己研习过的八卦,还有几个是与星宿有关的。抬首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水是世上最柔弱的,可以根据不同的外形改变自己的形状;但是水又是世上最强大的,无孔不入,以柔克刚,水结成冰,甚至可以比刀剑更利。”风后凝神看着玄臻,“只有水才可以攻克最强的敌人,我相信你。”
“但是,神农氏要让风后大人错爱了。”玄臻还是平静无波的神情,“神农氏不会成为任何人手中的筹码,更不会因为别人的丝毫小利就动摇自己的信念。”
风后忽地仰天大笑:“少皥大人啊,你想多了。你以为应龙是要你替风族报仇吗?你错了,风族归顺轩辕族日久,而且是心甘情愿的归顺。更何况风族只剩下应龙一人,报仇又是为谁人呢!”他神情忽变得严肃:“少皥大人,请你记住,应龙今日之举,全然是为了自己,我不想有遗憾,而你正可以代我完成我的心愿。”
玄臻不说话了,定定的看着风后。这个神采奕奕的男子,此时竟有几分莫明的伤感,眼神中竟盈盈的充满了苦痛,但是这种苦痛却不悲哀,却有几分希望隐约可见。
二人都不说话了,忽然风后的脸色一变,似乎是有些痛楚。玄臻忙伸手相掺:“风后大人,您气色不好,神农氏为您请脉!”说着就要找寻风后的脉象。
风后一下子像是老了很多,一双炯炯的眼眸闪动着父亲般的慈爱,那种眼神竟让玄臻心中一热。这种感觉,父王从来没有给过自己,父王的眼中只有两个哥哥,自己从来都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一个。而此时的风后却用一种父亲般的期待看着自己,有鼓励,有关心,更有希望和理解。平淡的心竟在这时微微的一动,伸手把风后掺到旁边榻上,准备请脉。
“不必了!”风后却拦住了他,淡然的一笑,很冷静,但却很苍白,“我的病,我自己清楚,药饵是不能奏效的。”眼睛望着远方,仿佛可以透过墙壁看到远处的遥遥的云天。
玄臻呆住了,风后他——他是有心事,心忧可以伤身,甚至可以致死。难道他是在立志自戕?
风后喃喃,眼眸朦胧,许多话玄臻听不清,但是最后一句却是清清楚楚——
如果你真的喜欢她的话,不要犹豫,哪怕挡在你们之间的是氏族的樊篱。
氏族的樊篱——难道他是在说自己吗?玄臻慢慢闭上了眼睛,一抹飘扬的紫云拂过天空,打着旋儿,闪动着亮丽的光。氏族的樊篱,真的可以逾越吗?那么,我可以告诉她我的心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