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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十 生死契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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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生死契阔

冬意更深了,清晨,泰山山路上传来清脆的马蹄得得声。去病单人独骑,向山下而来。他的神情很凝重,似乎有很深的抑郁。忽地路边松枝啪的一抖,树上的积雪落了他一身。他没有抬头,淡淡的道:“摩翼,有事就出来说吧,不用躲躲闪闪。”

“不愧是□□年的朋友,倚松还是了解我的。”摩翼依旧是尖利的声音,胸前的明珠在黑夜里还是闪闪发光,他飘在空中,紧紧跟着去病,“你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就这样忍心抛下霁韵?”

“她知道我要去办皇差,而且我也没打算永远瞒她,不管成与不成,我都会给她一个解释。万一有什么事,到时候就要拜托你了。”去病的语气虽平静,却也有丝丝的依恋。

“这个刘彻啊,想成仙都想疯了吗?一个巫师的话,他也会信,什么把斧钺送到青灵台上祈祷就可以成仙。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摩翼恨恨的道,“偏偏又叫你去,他安的什么心”

“我早就料到有今天。功高盖主是人臣最大的危险,况且朝中有那么多的人盯着我们,又有李敢那件事,所以我这次就成了戴罪立功。”去病慢慢的说,“其实我懂,他们以为霁韵是仙女,就可以帮皇上成仙,以便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过自古如此,听说当年黄帝引龙升天,朝中大臣纷纷抱住龙须龙足,也都成了天上的神仙。可是成仙真的就好吗?”

“我听说青灵台是禁地,神鬼莫入啊!”摩翼搔着头道,“这摆明了是要害你!”

“可是我也听说,阳极生阴,否极泰来。”去病一笑,“我已经写好遗表,总之,无论这件事是否成功,骠骑将军都将病重辞世,爵位都由霍檀继承。而且我已经向皇上引荐霍光为侍中,如果我死了,他可以顺理成章的顶替我,与舅舅一起为国出力。我相信,将来他一定可以成为治世之才,会比我的功绩更大。”

“我真的不明白你们人类,不是任人唯贤,而是看家族世袭。卫青和你就是小心,朝中不敢立党派。要是换了别家,霍光早就是大官了。”

“所以我更要走啊。”去病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还有霁韵等着我呢,我要是总在朝中,她岂不是天天守活寡。听舅舅说,皇上对泰山上的碧霞元君念念不忘,我无形中倒是成了皇上的障碍。”

“倚松,”摩翼忽然厉声道,“你是不是对这次的行动没有信心?你这么希望霁韵生下孩子,就是怕她伤心而寻短见,对不对?你既然如此在意她,为什么还要走这样的险棋,你们完全可以逃走的。”

去病不语,刚才他实在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离开睡梦中的霁韵的。轻轻吻着妻子有些苍白的脸颊,一向坚强镇静的他竟流下眼泪。他舍不得啊,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可以一走了之,但是舅舅呢,姨母呢,子孟呢,还有他手下的将士呢?刘彻是用他们卫家和霍家以及龙虎风云营中所有将官的人头要挟他的,他铮铮男儿,怎能只眷顾儿女私情?再说,他要是走,真的就能逃开吗?即使能逃开人的追捕,又怎能逃开天的惩罚?

惩罚?他冷笑,从来就不认为他和霁韵的结合是一种错误,但是他明白,霁韵之所以会接到玉帝的那道旨意,其中必然还有惩戒的用意。而且,这种惩戒一定是针对他的,绝对不会伤害到霁韵。且不说自古人神相恋倒霉的总是人,这次单单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就足以让他下定决心查个清楚。

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一切都是针对自己而来的,摩翼和霁韵的出现,都是出于某种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安排,虽然他庆幸这种安排让他得到了今生最爱的女子和两肋插刀的朋友,但是不能不怀疑这种安排的动机。另外,这对战斧的出现,都与他关系密切,而且都涉及到上古黄帝与蚩尤的战争。还有天地云门之后他的昏厥,那一段时间他毫无意识的,那又是为了什么?更玄妙的是那句谶语一样的话——

“甲子、夜半、朔旦、冬至,日月同辉,五星连珠,上元现于天地,大业必成!”

他一直在反复琢磨其中的含义。历书上说,历元是历法起算的开始。由于甲子是干支的开始,夜半是一天的开始,朔旦是一月的开始,冬至是一年的开始。所以只要满足了甲子、夜半、朔旦、冬至和日月同璧五星连珠就可以称为上元。这六种现象出现是经常的,但同时出现很难,一般是更迭一个五行轮回出现一次。

从有王朝开始,黄帝是土德,夏是木德,商是金德,周是火德,秦是水德,虽然汉高祖自称是赤帝的儿子,是火德。但那无非是自称,前面四个王朝是完全符合五行相克的原理,可偏偏大汉出现了偏移。这是巧合,还是误会?

偏偏刘彻的巫师有一次竟神秘的向他说了这句话,却又不肯解释原因。既然这样,就由自己解开吧!

去病潇洒的向摩翼一笑道:“摩翼,不用送了,就此别过!”说罢一揖,扬鞭而去。身影渐渐消逝在清晨寂寂的夜色中,显得孤单而凄凉。

摩翼叹息一声,自语道:“看来我要想想办法了。”一声呼哨,化作原形,迎风鼓翅,向西飞去。

风继续吹,白皮松下,慢慢走出一个女子,衣带翩翩,风姿卓绝,却是霁韵。她神情出奇的平静,口中喃喃,一道红光闪过,几个旋转,璟玥带着一身烈火样的气息立在面前,躬身道:“主人,您找我?”

“璟玥,你马上回斗牛宫,传我的命令——将来无论我有什么危难,四灵、五岳和二十八星宿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得相救,更不许出面。要是玉帝有旨意让你们来除掉我,如果你们念及旧情不接旨,我感激;如果你们无奈接旨,我不会怪你们。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前途。还有,我要是有事,就带我把这个交给玉帝。”她伸出手,掌中一个明晃晃的物件,正是她的印信——巡行九天、掌控斗牛宫的印信!

璟玥惊呆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主人有这样绝决的神情,但是,她的眼睛里却充满了一种神秘的光,那种眼神很温柔,但是让璟玥感到深深的畏惧。

“主人,您不能啊!”璟玥扑的跪倒在地,“我们永远都不能背弃您,无论有什么危难,我们一起渡过。我是这样,青龙飞瑄他们也一定是这样的。”

“璟玥,”霁韵俯身扶起她,“你是我的好妹妹,但是,我不能因为我是你的主人就让你们为了我而牺牲,那不公平。再说,我要做的事是不可预见的,我不能让你们涉险。如果真的还念及旧情的话,就好好的活着,这样也算是主仆一场。”她眼中含泪,但强自忍住了。

璟玥也哭了:“主人,我不能啊!”霁韵目光一闪,慢慢站起身,冷冷的道:“璟玥,我现在还是你的主人,我的话你不听吗?好像还没有人敢违背我的意愿,希望你不是第一个!”

璟玥忽猛地站起身来,一身火红跃动起舞:“主人,璟玥不敢违背你的指令,但是璟玥也有自己的准则。只要璟玥认定是对的,就会坚持下去!主人,保重!但主人的话,璟玥不能听从!”她拜了一下,身形隐去,化作红光一道,向斗牛宫的方向而去。

霁韵默默的看着她离开,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忽然闭上眼睛,在胸前作法印,口中喃喃。五色的彩云浮现在她身体周围,汇成一束,穿过法印,直冲向斗牛宫——

以我之力,封斗牛之界,四灵沉寂,五岳困顿,二十八宿黯淡无光……璟玥啊,我能为你们做的只有这些了,只要我能陪倚松渡过这一劫,我自然会解除你们的结界;要是我不能的话,等到我元神散尽、法力尽失的那一天,你们也会自由。记得,一定要听话啊!

忽地,她身子一软,脸色变得惨白,抽搐着跌倒在地。胸口好痛,钻心的痛,霁韵捂着前胸,瑟瑟的缩成一团。汗水流下,嘴唇灰白,她无力的躺在地上。头也变得昏沉,有一种难言的感觉,就好像沸水在翻腾,眼前仿佛有很多景象,但是什么都看不清。只留下无边的火红与金黄,红,像是血一样的燃烧;黄,像是日光一样的耀眼。浑身冰冷,然而却有热血在涌。

这种疼痛来的很快,然而走的也快,不一会儿就消失了。霁韵慢慢支起身子,脸色依然苍白,但却浮出一抹浅笑——如果这就是所谓天谴的话,那就来吧!我不怕天谴,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我不怕失去一切,哪怕我们只有片刻的相拥。倚松,你等我!

云雾茫茫,冰霜漫漫,往日的辉煌早已消逝于千秋的烟尘中,纵使是黄帝也不例外。轩辕之城,上古最富贵繁华的城市,也是华夏民族最早的城市,就这样化作一片平地。黄沙蔓草,湮没了旧时豪情;寒鸦野狐,穿梭在昔日圣殿。正午时分,去病一人牵马而行,他来到这里已经很久了,走了这么多路,到现在也没有找到所谓的青灵台旧址。难道,关于青灵台的神话都只是一个传言?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忽然身后女子轻柔温婉的声音响起,若泠泠琴弦响动:“倚松,你还要瞒我吗?”紫衫扬起,栗色长发飘落风中,浅笑盈盈,正是霁韵。

去病回身,含笑叹息:“我从来没想瞒你,只是有些事情,做丈夫的不应该让妻子担心。”

霁韵慢慢的向他走去:“你不说,我就不担心了吗?”上前拉住他的手,凝视着他淡然的眼眸,“我说过,无论天涯海角、刀山油锅,都会与你一起走。倚松,我是你的妻啊!”

去病伸手抱住她,笑着抚弄她的发:“我知道的,霁韵。可是,这一次不一样,我们都知道,只要你不来,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会伤害到你。我是不愿意你再一次受伤啊!”

霁韵抬头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那你受伤就不会伤害到我吗?”

去病微笑不语,伸手拉住霁韵的手,低声道:“我们走,去找青灵台。”

二人联袂而行,衣带飘飘,如飞如舞。去病轻声道:“走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青灵台,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其事?我用过你给我的龙佩,只能定向,却不能找出青灵台的位置。”

霁韵垂首沉吟,忽抬头笑吟吟的看着去病,手掌伸出,掌心却是当日在天地云门中发现的翔凤。“记得这个东西吗?你说这是黄帝女儿的配饰,如果黄帝的女儿真的做了仙女,那么这就是我的。翔凤当年一定到过青灵台,万物有灵,会记得其中的方位。”她闭上眼睛,作法驱动翔凤之灵。慢慢的,一道金光从她手中升起,弥散在二人面前。一只小小的金凤凰振翅高飞,它回头向霁韵一拜,嘎的飞向天空——

伯姬,你回来了,云门大卷再起之时,青灵台定当重开!

凤凰消失了,霁韵默默不语,去病倒是笑了:“公主夫人,在下有礼了。”眼眸之间充溢着淡淡的笑容,宠溺的看着沉思的妻子。

“你又开我的玩笑!”霁韵嗔道,“就算是公主,我也不会跳什么云门大卷啊!这可是失传很久的天魔之舞了。再说,我对当黄帝的女儿没兴趣,我只想早日办完事,和你回家。”

去病突然定定的望着她:“霁韵,你还记得泰山上的云吗?如果云门大卷真的是仿照云的形态创制的舞,那么即使现在自己编一个,以你的身份跳出来,一定也可以打开青灵台。”

霁韵垂首,半晌不语,忽然身形一摆,飘然而起,衣袖扬动若云初升于山间,裙裾斜曳鼓起松间的清风,扶摇而上,托起云朵向上而去。她轻盈的转动,身上的配饰玲珑清响,衣带掠动,像雪花从云间散落。忽然,她停下了,回眸向去病一笑,眼神傲然清冷,还没等去病反应过来,她又开始了迅速的旋转。越跳越快,身影渐渐看不清了,只看到衣衫像一朵云,飘摇灵动。

去病静静地看着起舞的霁韵,淡然的眼睛里充盈着她窈窕的舞姿,这情形竟是那么熟悉,仿佛他看了很多次,但是为什么想不起来是在何时何地。

霁韵的舞步渐渐的慢了,双臂上扬,抬头仰望,那姿态就好像是振翅欲飞的凤凰。慢慢闭上眼睛,霁韵仿佛陶醉在自己的舞蹈中,笑盈盈的道:“倚松,要是有乐相随,我能跳得更好!”身影飘飘,像小鸟一样飞到去病面前,拉住他的手道:“你喜欢吗?以后我天天给你跳,好不好?”

去病未及答言,忽然轰的一声,二人所站之处竟升了起来,连同超影一起升高。去病忙把霁韵拉到怀中,紧紧的护在胸前。耳畔轰鸣,脚下振动,持续了约摸半个时辰,才渐渐停止。霁韵睁开眼睛,大惊失色:“倚松,难道这就是青灵台吗?”

这是一个六十丈的高台,分三层,方圆百丈。最上面的一层是一个极平坦的平台,看得出是经过特殊的营造,台面是用米浆和着五色土经九次而夯成的,映着日光竟反射出五彩之色。

去病没有说话,默默的看着青灵台,忽拉着霁韵向台正中而去,超影缓缓的跟在二人身后。台正中是土黄色,象征着黄帝一统华夷的功勋,去病从超影上取下一对斧钺,插在身后,按紧了腰间秋莲盈光,竟向马背上一击。超影呼啸一声,失惊前奔,纵身一跃,跳下高台。

“倚松,你——”霁韵惊讶。

去病还是淡淡的微笑,盘腿坐下,伸手把妻子也拉到身边,沉稳的道:“霁韵,我们要在这儿一直等到上元之时,超影何必在这里困顿?”

霁韵垂首,轻轻应道:“是应该说超影何必在这里丧命吧!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等到上元之时?”话音未落,忽然青灵台上空黑雾腾腾,太阳看不到了,浓黑的云直压了过来。去病坦然一笑,把霁韵揽到怀中,朗声道:“上面的朋友,你们也是为了上元之时而来的吧!”垂首轻轻对霁韵道:“先不要用任何法术,记住,无论怎样,听我的话。”伸手握住她的柔荑。

天上的云越来越浓,越来越低,有人朗声大笑:“你很聪明,不错,奉我主魔王之令,特来取日月神斧,聪明的话,就送上来吧!否则,你们将受雷击电劈之苦!”他的声音很嚣张,但是有些含混,像是口中有物。霁韵目光一闪,对去病道:“我们错了,倒是为魔王开启了青灵台,我好悔啊!这魔王恐怕就是恨血了。”她想动,但是手却被去病紧紧的握住了。

去病还是淡淡的笑着,仿佛是在和老朋友谈天一样,从容不迫:“恐怕你还不能取走日月神斧,叫你们魔王来,我有话对他说!”

“卑贱的凡人,你有什么资格见尊主!交出神斧,饶你不死!”上面的声音叫嚣着,“给你三个时辰,如果在上元之前还不交出神斧,只有死路一条!”

“是吗?”霁韵突然说话了,眼睛一瞪,一道金光从前额射出,却被云挡住了,返了回来。不料去病比光更快,抱住霁韵一闪身,啪的一声,光击在二人原来坐的地方,把平整的黄土掀开了很大一块,扬起漫天黄尘。

“不是让你不要用法术吗?”去病有些恼,但更多是心疼,把霁韵抓的更紧了。霁韵却神情大变,眼睛木木的看着天上。去病朗声道:“好吧,我就等到上元之时!”天上人一阵大笑,云更密了。

忽然,霁韵欠身向上轻轻吻住了去病的唇,他有些莫明,脸竟也红了:“霁韵,怎么……”却感到霁韵樱唇轻动,用唇语说:“倚松,抱紧我,我有话说,要小心。”

去病微微一笑,这个霁韵啊,倒是想出这样一个法子,任是前来的敌人多么强大,也看不出这种儿女情长中别有玄机。他一把抱紧了妻子,开始吻她白皙的颈,耳畔轻轻的传来了霁韵用法力幽幽传来的声音:“倚松,要小心,这次遇到的不是妖魔,而是十万天兵。刚才的光是不能伤人的,但可以探查出对方的情况。带兵的是九显灵官昌意,他改变了说话的声音。可是,以我现在的法力,就是拼尽全力也冲不破天罗地网啊!”

去病用唇语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是你放心,我们也许有一线生机。不过现在最好能找到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霁韵不说话了,闭上了眼睛,任由他抱着。手臂伸出,在地上摸索,好像是在找什么。忽然,她身子一动,传语道:“你现在抱住我,我有办法了。”去病就觉得身子往下一跌,二人飘飘的向下坠去,好像是掉入一个洞穴。咯嚓一声,二人坠入后,洞穴竟关上了。

天上的昌意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就这样消失在眼前。忙吩咐人去报告,却听身后传来了冷冷的声音:“不用管,他们下去更好,等到上元之时,就把这里夷为平地!”

昌意回身道:“主上,要是他们从地下跑了怎么办?”

“放心,青灵台的地势我比你清楚。霁韵,这次我只有再对不起你了!”

青灵台下的洞穴中黑漆漆的一片,二人刚从亮处来,什么都看不到。去病运轻功,霁韵乘云,慢慢的落到洞穴底部。奇怪的是,洞穴下竟软软的,质地好像是毛皮,二人毫发未伤。

“霁韵——”“倚松——”二人同时唤着对方,伸手找寻,紧紧的握住双手。

去病笑了:“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洞的?”

霁韵靠在他身上,轻轻抚弄头发:“多亏了那束光,把地上的土掀起来了。其实正中不是土,而是一块青石,只是年代久远,被土掩盖。石上是天上的星宿,而且旁边有一句话——三星在天。三星就是参宿。我找到参宿竟是三块凸起的石头,所以一定有隐秘。没想到是一个洞穴。”

去病欠身吻霁韵的额:“多谢贤妻。”声音里有些俏皮。

霁韵恨恨的说:“没想到天上的神竟然也如此卑劣,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还要假冒妖魔。他们觉得人卑微,魔邪恶,那么他们这样又是什么!”

“要不然是他们不想让我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或者是借刀杀人。不过对我们而言都一样,必须先逃出这里。”去病的声音很低,却很坦然,“霁韵,没想到神并不见得比人聪明,今天我是见识到了。”

“什么?”霁韵惊讶,靠近了他。去病俯身轻道:“我要赌一场,虽然筹码只有一个,也许就会因为这个筹码反败为胜!霁韵,你信不信?”他拉过霁韵的手轻轻的写了起来:“上元之时并不是还有三个时辰,而是只有两个时辰又五刻钟,所以我们可以有一刻钟的盈余。如果上元真的可以开启什么秘密,我赌这个秘密会帮我们。”最后他在霁韵的掌心慢慢写下四个字——朔望之差。

霁韵沉吟不语,忽地笑了,舒服的倚在丈夫的身上,轻轻叹了一声:“我真不知道你前生是干什么的?也许就是祭坛上的法师吧!”

去病的心思竟如此缜密,却是她没有想到的。历法是以日月合朔的原理定的,但是为了方便,采用一个月三十天。实际上每个月总会与三十天差几刻或是几漏,时间久了,就要用闰年闰月调整;如果再久了,就要重修历书。但是在两次闰月之间,每个月、每一天的时辰与用历书算出来的不一样,况且历书总是有错误,平时谁都不会计较这些许的差异,偏偏此时就起了莫大的作用。

去病一把拉住霁韵,划着火折子:“现在看得清楚些了,与其坐困愁城,不如向里走走,也许有所得也未可知。”二人携手前行,前面竟是一条甬道,直通一道门。夹道隐隐约约有图形,但是却看不清。霁韵轻轻道:“这不像是墓,如果是墓,能埋在青灵台下的一定是大人物,墓的规格应该是亞字形的。这里却很清爽,看来定有气口。倚松,一定小心。”

甬道尽头的大门精雕细琢,上面是云纹,其中有龙穿行。门虚掩着,吱呀呀的开了。二人又是一惊。

屋内竟是亮的,四角四颗斗大的夜明珠发出氤氲的乳色银光,迷蒙的旋绕了整个屋子。屋内很宽敞,与青灵台的地基一般大小,正中是一个帐幔低垂的宽大台子,绕台五根等长不同色的玉柱。不知何处来的风,轻轻撩动浅蓝的半透明帐子,洋溢着梦一般的魅影。绕屋一周是十二根长短不同的柱子,上面分别写有不同的画符。去病微微一笑:“这是乐师的屋子啊,五音十二律为柱,各按方位音长摆设。我们要打扰伶伦了。”伶伦是传说中黄帝的乐师,创造了五音十二律

霁韵却没有说话,慢慢走到屋子的北侧,那里竟是一张软榻,素淡到了极至,年代久了,竟没有丝毫腐烂,甚至都没有灰尘。她忽回身,目光落在屋子西侧的墙上,那里有字,很长的一段文字。细细读来,竟是一首诗。悠悠吟诵,情意无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她呆住了,不错目的盯着这首诗,目光越来越凝滞——你青青的衣襟撩动我心思悠悠;你青青的衣带荡漾我情怀绵绵。纵使我一个女孩子不能主动去会你,你为什么不能主动来找我?我在这高高的台上日日等待,为的就是你的清音雅乐,我每天盼望的就是这短短的一刻,可是你能否知道,在我等你的时候,一天的时光竟然会比三个月还要长。

青青子衿……青青子佩……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霁韵忽地跌坐在榻上,头痛的厉害,仿佛有很多东西在一起挤进去,眼前昏花,跳跃着无数影子。飘荡的发丝,扬起的绿衣,飞动的衣带,素淡的装饰,文雅的礼节,可是为什么我看不清你的脸?

猛地,手掌被榻上一物扎痛了,慢慢抓起榻上的物件,霁韵睁大了眼睛。那是松果,白色的,小小的一颗,是松塔的一部分,隐约还飘着那种清清的林间山木的香气。

白皮松——对,是泰山的白皮松,为什么会相隔千里的出现在这里?

啪嗒,松果落地,清脆的一声,却像打在心里一样——

“记得,叫我的名字——玄臻。”

玄臻,那个男子,素净、洁白、平淡、完美,就像他的名字,玄臻。干净得永远像初春的平野,清新的永远像初春的山林,那个带着春意走来,像春一般的男子啊……

“霁韵,你怎么了!”去病看她浑身颤抖,忙来到她身边,拉过她瑟瑟的身躯,淡然的眼眸中全是关切之情。

霁韵慢慢的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他秀逸的面庞,沉着的神情,还有那双平素里淡然的眼眸,眼泪悄然落下。

“霁韵……”去病伸手要去抓她的手,不料霁韵竟先抚上了他的脸庞,却只是轻轻一触,忽地又落下了。

“真的是你吗?”喃喃的道,声音抖的厉害,“为什么会这样?”她身子一软,倒在去病怀里。他的怀抱还是那么的温暖,他是的,但是他又不完全是,他还是倚松啊!我是他的妻,我还是爱他。这么久了,我对他的感情还是一样,他也是这样。只是,此时却是倚松。

但是,我高兴,因为我终于做了他真正的妻,虽然我们再重逢的时候,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却无怨无悔,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愿意再等一个两千年,只要我们能再重逢。

去病紧紧的拥着霁韵,一句话也没有说。忽然霁韵颤了一下,脸色变得煞白,额上渗出汗珠点点。

“霁韵,你怎么了?”语已不成句,从来没有慌乱过的去病竟然大惊失色。

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倚松,你抱抱我好吗?就在这里,我只想在你怀里躺一会儿。”霁韵无力的靠在去病身上。去病点头,轻轻把她扶到榻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就像在泰山上的每一个夜晚那样。

霁韵慢慢的闭上双眼,这种感觉,竟然和两千年前一样。当年就是这样离开的他,难道,现在又要这样离开?老天,你何其不公!

不,不是老天,而是我最亲的人啊,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分开?难道就是因为我们的身份不同,难道就是因为你要的太多?可是,他还能带给你什么呢?

我爱他,也爱你,可是,我不能同时爱你们两个。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残忍?

可是,我还能怎样呢?

不知为何,浑身的血在涌,灼的我像在火上烤。可能这就是我们唯一的转机,听说神仙在即将万劫不复的时候,会有超出极限的法力。这就是吗?

很好,我又可以保护你了,不过,可能我们没有下一个两千年了。因为,万劫不复的结果是比魂飞魄散更悲惨的。听说,那会在魔王的牢狱里永生囚禁,没有灵魂,没有感情,天天在刀山火海中煎熬,成为魔鬼最卑微的奴隶。不过,我愿意。只要,只要你能快活。

玄臻,你知道吗?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你,我爱你,但是每次我必须选择离开。你能原谅我的残忍吗?

霁韵伸出双臂,揽住去病的脖子,微微睁开眼睛,低声道:“看着我,倚松。你一定要记住我,好吗?”欠身吻他的唇,浅浅的,但是却有浓情缠绵。

去病尚未来得及回应,忽然前胸被极大的力量撞击,整个身体飘飘的飞了起来,向远处而去——

“霁韵——”他伸手去拉她的手,但是任凭他如何努力,都只能触及她飘飘的长袖,而纤薄的衣物却在手中破碎,化作片片的布,散成条条缕缕的经线纬线。碎布扬起来,像是在林间飞舞的蝴蝶;断线飘起来,却像是洁白晶莹的蚕丝。

蝶梦成幻,散落了,纵有情意绵绵,却被这几缕游丝断开。

她微笑着,凄然而美丽;发丝飞舞,衣带飞舞,整个身子似乎都在飞舞,就像一只即将投火的凤凰,舞出惊世骇俗的绝美舞姿——

“别了,夫君——”

那一声,还是泠泠作响,但是却像断裂的琴弦,发出凄厉苍茫的破碎之音。

衣带,断了;琴弦,断了;霁韵啊,我们不是说好了永结连缡,琴瑟合鸣的吗?你为什么不守信用?

“霁韵——”

可是遥遥的,什么都没有了,只看到漫天的蝴蝶飞舞,好像是雪花在飘,从九天坠落尘埃。

天空,还是乌云密布,但是忽然一道金光划过,刺破了云。月亮,露出来了,天空一片寂寂。接着一声狮吼,从西北方向的五台山传来,一只硕大的青狮张着血盆大口,向着天兵的方向吸气,顿时一片混乱。天兵尚未来得及反应,忽然西南方向的峨眉山一声怪叫,一只六牙白象长鼻一卷,向天兵扫来。昌意指挥不迭,手忙脚乱。

就在这时,那道金光向下冲去,带着尖利的雕鸣,把飞出的去病接在身上。与此同时,它胸前挂着的明珠自己飞了起来,在青灵台上空飘荡盘旋,无数的白光升了起来,会聚入明珠中。明珠忽忽一转,又飞回金雕项上。金雕携着去病,嘎的一声,冲破东面溃散的天兵,振翅而去。

天上,忽有一人喝道:“大鹏金雕,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调动文殊普贤二位尊者的青狮白象!难道如来就没有教你吗?”

金雕略一回身,冷冷的道:“你莫忘了,如来是我外甥,青狮、白象是我结义兄弟。对付小人,用不着堂堂君子之道!”迎风鼓翅,早已不见了。

泰山脚下汾河边,千里之遥只是半翅的功夫。紧张、伤悲让去病昏了过去,摩翼叹息一声,把他放在河边沙上。伸手抽出他腰间的日月神斧,上下翻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忽然,去病嘤的一声长出一口气,仿佛就要醒来。摩翼抬头看天,竟是微微的笑了——

天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太阳,映着月亮,日月同辉于天;而金木水火土五星竟然排成一线,五星连珠于井宿。

而此时,恰恰就是甲子、夜半、朔旦、冬至!

摩翼哈哈的笑了,双手高举日月神斧,斧刃相对,置于头上。金色的日光穿过银斧,银色的月光穿过金斧,而五星的辉光同时穿过斧刃,三束光芒会聚,竟成为亮白的一束。而那束光恰恰射入去病的前额——

头发慢慢的变成远看像白色,近观却是极淡极淡的浅绿,松开了,飘起来;两侧各有几缕编成细细的发辫,散布其中;他的绿衫变得宽大、素净而又雍容。风扬起他的衫,舞动他的发,额上隐隐约约露出一个淡绿色的花纹,像是一簇正待舒展的绿叶,映衬着他俊秀温和的面颊,竟有一种春天淡雅温润的气质洋溢其中。

他的封印彻底解开了,玄臻,重新回到了世上。

他微微睁开眸子,头好痛,经历的事情太多,来不及一一思索。支起上身,他忽然喊了起来:

“霁韵——”

干涩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凄厉却孤寂。

忽地,西方上空传来一声巨响,威严的声音随风送了过来:“霍去病!”

地上的男子毫无反应,依旧向四下找寻着什么。

“冠军侯!”——第二声。

男子支起身子,开始到河边寻觅,步子踉跄,但仍执着的向前。

“骠骑将军!”——第三声。

男子还是向前走着,一边走,一边唤着霁韵的名字。

摩翼猛地向前,伸手拉住他:“倚松,霍去病!你不记得了吗?我是谁啊?”

男子回头,淡雅温柔的一笑:“倚松是谁?霍去病又是谁?我认识吗?这位兄台,我们见过面吗?”说着又在喊霁韵的名字。

摩翼急了:“你怎么了,都忘了吗?那霁韵是谁?”

“她是我的夫人。”男子语气彬彬有礼,“我在等她。”甩开摩翼的手,男子继续前行。

摩翼呆住了,却听身后的人又说话了,倒是对着另一个人:“你可是看到了,他只记得两千年前,你不必费心了,至少,那时的他对你够不成威胁。你就慈悲为怀吧!也许你的头痛能少发一些。”

另一个人没有说话,只见他拜了一拜,身影消失了。

摩翼恨恨的道:“外甥,你这叫助纣为虐!你懂吗?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抹去别人的记忆,你所谓的空,就是这样的吗?”

如来冷冷的笑道:“阿弥陀佛,舅舅大人,此乃中庸,他们汉人不是推崇这样吗?有人让玄臻生,我不拦,但是其他的事,我也不想管。倒是舅舅管的太多了,两千年前的冤孽,谁管得了。要想扭转乾坤,还差得远呢!今天如果不是看在佛母的面上,恐怕此时的你就是彼时的他了。”忽地一道金光闪过,摩翼竟被困住了。

“你要怎样!”他尖利的嗓子变得更加刺耳。

“善哉,善哉,几百年的□□而已,我托观音尊者照顾您。不会对不住舅舅吧!”

几声冷笑,金光竟渐渐远去了。

风还在吹,但是小了很多。绿衣男子慢慢回过身来,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淡然惯了的眸子忽地一闪,竟变得清冷卓然。

微微一笑,却有几分嘲弄,他轻轻飘起,向泰山之巅而去。

绿衣飘飞,拂过松枝,拂过银杏,拂过浩瀚的皥天……

史载:骠骑将军故于元狩六年,刘彻悲伤,调遣五属国的玄甲军,从长安到茂陵列阵送葬,修坟墓状似祈连山,以彰其功绩,赠谥景桓侯。自此汉匈议和罢兵,世代通好,后匈奴分裂,遂为汉室收复。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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