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废后(1 / 1)
绛霜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想了解本相去帮他还是,想出宫去寻求自己的解脱,反正这样的宫闱快要让她窒息。如果她再这样安静的呆在宫闱中,静候着他的佳音,她就会在这阴暗的角落里腐烂,光华不再之后便会被人遗忘,裹进尘灰中消失而去。她的命运从来就是掌握在自己手上,她抚摸着他光洁的背,小腿摩擦着他的腿肚。
终于,两人精疲力竭翻身分开,皮肤上浸着薄汗,敖寰对视着她的清颜,一手轻拂着她的嘴唇说道:“朕只是觉着你,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
“皇上连这点信心都没有?我们还有个半年之期,对吧。”她笑了笑,轻咬着他抚在自己唇上的拇指。
敖寰低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搂在怀里,说道:“我从来没有将你看做是个探路石,从来没有。”但在他们两人听来又显得有些虚伪和多余。
绛霜环着他的腰,将自己紧贴在他的胸膛上说道:“是,从来都没有过。我们是相知相依、共甘共苦、协蓉协亲的夫妻。”说完她自己都想笑,这句话不是出于她的本意,却不过是为了配合他此刻的心境。
就在两人说着连自己都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的话语之时,突然响起了几声很轻的敲门声音。“何人?”敖寰抬手说道。
“回皇上,是卑职。清仁宫的执事方才找皇上,说太医院判此刻都在清仁宫,太皇太后娘娘堪危险。”是杜皖,声音很低却很急。两人对视了下,敖寰笑道:“你看你今夜的动作连老太太都看不过了。”绛霜低头瞟了他一眼,拉上了儒裙说道:“同样的伎俩玩两次不腻吗?”说话间两人都想起了去年仲夏时节,为了骗戒严、岳明引出护国寺逆贼太后也曾经假病过,但是等她话说出来才恍然大悟这次太后的病是真的,两人翻身而起,她连忙将他的衣袍套在他身上,然后半蹲在地上帮他扣上腰带,敖寰低头看着她微微蓬乱的头发抬手为她抚平发线突然问了句:“霜,你恨过我吗?”
这是他很少问的称谓,至从他做了皇上从来就只称她为皇后。绛霜侧着头靠在他腰际,双手紧紧环扣着他说道:“恨过。”
“什么时候?”其实他问出来自己都觉着想笑,可能有很多时候吧。
绛霜淡笑了下,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为什么要回答这个让自己难堪的问题?说道:“忘了。”接着将他袍子的后摆往下扯了扯,拉平了上面的褶皱。将上面的环佩一件件的摆好,起身回避开了他的目光。敖寰扼着她的下巴强迫着她直视着自己说道:“回答我。”
绛霜的脸白的没有生机,映着两颊侧发鬓越发黑绿。“皇上,您想真正成为您心中关于帝图的宏伟梦想吗?”
敖寰知道她想说什么,摇摇头道:“实现我的梦想不需要让你离开。”
“必须让我离开,皇上,朝臣们还等着我这个南诏皇后被逐出宫闱。”她说道。
“我不会受人要挟,我有能力让你留在这里。”敖寰从来没有这么肯定的回答过她,但是绛霜拂开他的手问了句:“你可以吗?你确定吗?可是我知道我不可以,我不能够看着我的丈夫和我的家人对立,你不能对我这样残忍。就说我犯了癔症,让我到郊外行宫养病。”
“三年,就三年时间。中宫不会易主,三年之后我接你回来。”敖寰终于还是放开了她。
她转身朝殿门走去,露出丝得意的微笑,像是实现了预料中的判断一样。
两人出了殿门,杜皖看见他们微凌的衣衫抿了下嘴俯身说道:“方才太医院判全去清仁宫了,说太皇太后堪危。”
他们听罢不再多言敛口清仁宫走去,到了清仁宫才看见居然宫外宗正寺的官轿也稀稀拉拉的停了进来,其中还有岳明的轿子。
时值深夜,按理这样的时辰是不应该放进外宫的行轿。杜皖在一旁简单的说明是清仁宫的宫人奉太后的懿旨将宗正寺的人邀来的,绛霜心里咯噔了下打个鼓,难道太后的情况真的如此不堪连掌管皇室红白事的宗正寺也连夜赶到了内宫中。
当他们走到内殿,宗正寺的皇室成员便齐齐的向他们跪下行礼。敖寰抬手让他们起身,又看见围在太后床前的一干太医院判,拥拥堵堵的将床阶围了个满围。“太后娘娘病情如何?”绛霜上前走到床阶上,容嬷嬷正端着药碗试图将里面乌黑的药汁送到那干瘪紧闭的嘴中。那金碗中盈荡的黑药汁让恍惚的绛霜想起了自己在琼芳殿大殿上喝下的那碗三觉汤,那碗让她现出在室之身、黑发变白霜的药汤。
“回娘娘的话,太后因为吞咽功能丧失没有办法服药,并且我们担心娘娘肺气重咳痰会淤积喉部堵住气管。”老院判神色凝重的说道。
床上的太后咿咿呀呀的哼哼着,瞧见了绛霜指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过去。绛霜走到床榻前,跪坐在她面前,太后浑浊的眼神突然有了神采,一把将她的手抓住,口齿含糊的说着:“不……出宫!中宫不……可易......主!”
原来真是为了她的废去而病重,绛霜有些迟疑,在想着依照南诏此时势力这位太后的病重能起怎样的作用?她以为她的病重也如同一年前是装出来的。但是,太后使出最后一似力气挤出这断续的话语之后便陷入了昏迷之中,太医院院判也顾不得皇后的尊贵又重新挤了上去施针,绛霜只得起身退去,但是太后的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她抽了几次都抽不出去,最后她叹了口气,俯身凑到她的耳畔很低沉却很坚定的说了句:“我只能向你保证我心不易。”
太后听了纠结的眉头突然散开,脸上的最后丝生气也如同被抽了样瞬间没了。绛霜感到抓她的那只手也瘫软了下去,难道是太后对她的话失望了,绛霜苦笑了下,这个弥留的老人却是将她的心读了个透彻,我心不易,是世上最难之事,太后没有办到,绛霜又能坚持到几何?
她站到了床阶的边缘,将空间留给太医院判们去挽救这个即将离去的灵魂,绛霜此刻心里对太后说道:“娘娘,我不想骗您,我不能答应你,我必须出宫。”
说着她抽身走下了床阶,低下宗正寺的皇室成员和敖寰都面容严肃紧张的望着上面的诊治过程,他们从出生之日起就是被太后福佑的,□□的运势曾经被病榻上的女人福佑了几十载,可能突然朝堂上没有这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大家反而会感到些许失落。就连敖寰虽然口里说着抱怨太后的话,可是他知道在他即位之时少不得她的掌控大局才让□□能顺利过渡,而这些日子太后又处处低调遵从他这个新帝的旨意,想借此来树立他的威信。现在太后即将殒去,敖寰心里却是复杂难耐。
太后是在天明后去世的,而当太后真的挽治不得的时候。宗正寺太常卿将太后的遗诏颁到了敖寰面前,他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一句,中宫不易。
他和她对视一眼,太后在用她最后一点点威望写下的遗诏就是要中宫不易,可是对于两人来讲都是百般滋味,如果敖寰顺应她的意思拨了严昌的废后诏那么就又算是纵容了绛霜一次,再次表现出了对南诏的忧郁,只会误导朝局。但是,废后却是他这么样也说不出口的。
绛霜看着他左右难择的模样淡笑了下,她知道太后是厉害的,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出宫当然不是她想要逃避宫闱苦闷的生活,出宫带来的变数太多,太后想用这个宫闱束缚着她,不让她有逆反的心思。只可惜绛霜不愿意在过这样行尸走肉的生活了。
最终,她对他说了句:“中宫癔症甚重,只能迁居别宫。”
“那你想迁往何处?”敖寰睨着她,而她的目光调向了远处伏跪在宗正寺官员中的岳明,说道:“南山。”
敖寰的腮咬动了下,说道:“南山不行!”
“为何不行?你答应过我让我出去的,半年之约可没说我必须在宫里。”她低声急道。
敖寰有些失望的闭上了眼,原来在她心里他们的夫妻的身份不过是个约定,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怪她,因为曾经他伤她是那样沉重。“好,随你。”
绛霜满意的笑了笑,退后一步朝他最后一次行了帝后大礼,说道:“臣妾谢皇上成全。”而后,中宫殿,皇后卸去了深衣,换上了白袍仅仅带了子建、纸鸢两人暗淡出宫,而在他们离开的时候珠儿又病了,病的很重,在太后行丧之时敖寰不想去过问这些琐事便同意让岳明进宫将女儿接了回去。
望着她白衣惨淡的走在宫道上,敖寰一拳捶在一旁的宫柱上,这样的情景很像儿时看着白袍待罪的母亲被宫人架着拖去北苑,他也是这样含恨而无助的望着。而等他成年了,他又看着另一个想要保护的女人离他而去,后面空荡荡的中宫殿便是只能算作为这段联姻的纪念而已。
而太后薨逝之时,中宫殿愀然离宫也是同天下传达的信息,□□、南诏的同盟关系就此瓦解,连南陲边疆的守军都加紧了对这个附属国的布防。
□□宫录有字记曰:明圣君假年秋,戊辰年己巳日,后夜祭逆军魂于中宫殿凤仪殿丹犀,帝震怒,刑律寺大夫严昌谏言上废后书。帝予之,然宗正寺太常及宗亲琅嬛王联合上书保皇后位。又太医院出诊后患癔症,言行无常,迁宫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