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落英.骄阳.剑(下)(1 / 1)
“娘娘真是难为我这十几年四肢不勤的老人了!”子建嗟虚一叹,动了动腰身居然发了出几下骨骼错动的咯咯身响。
“那就让我帮你变得四肢康健。”绛霜华音一落,便转步轻扬如莲朝子建逼去。
一时间,空寂的练室内只见两道交织的白光闪在不大的练场之中,静观的纸鸢退到墙角处,艳羡的望着飞旋飘逸的蓝玄两色衣衫,清脆的剑刃碰击声响不时传来。
子建的剑其实不像他躬身缩手那般笨拙,相反,他腕间如灵蛇飞闪的剑只能用潇洒如风来形容,而绛霜更像跃动矫捷的蛇,没有如他那样行云娴熟、多变的招式,却每每瞅准他的破处步步紧逼。两人或相抵或相逐相避、扬起的袍裾和子建管帽两端垂下的黑穗夹杂在银光炫目间,而纸鸢细看来却感到两方不过是在嬉闹,玩的意思多过比试。
绛霜的脸上逐渐泛起了红晕,微汗沁出额头,内衫也开始发润起来。这便是她想要的感觉,曾经在南诏这样初夏的季节,她会和兄长们策马草场,对剑嬉闹。骄阳下,少年们的额上留着汗,放浪的笑声响彻山谷,那样的快乐不分男女。
逐渐,两人的剑势渐缓,子建感到她的随意,剑光下宝蓝色的衣炔蹁跹微摆,帽冠上垂下的白色穗子轻扬在她的面颊前,而她脸上蒙着的细笑和微红的颊加上渐重的呼吸让他不禁荡起似宽慰的心情,退守自如的他感受着从她腕间荡出来的细香,闪身、侧刃是扫过耳旁的轻风。
两人慢了拍子,让纸鸢见了这如清风拂柳,苏曼的像在对舞而非比剑,剑在他们手中消弭了冷硬的戾气幻化了方温柔靡光、碰击之间也没有起先刺耳的金属声音,取而代之的是绵长而悠漫的细音,传入纸鸢的耳朵里,细细的挠痒心恙、如恋人们低呢的耳语。
纸鸢看罢不由的回避了视线。
而在子建以为她要收势时,一个大意亮出了颈间的破绽。被她回势逼近,反腕推剑那把白刃便抵在了他喉骨之上,而她的鼻翼隔着他的下颚只有一纸的距离,她微眯的眼睛盯着他,两人甚至都能感到彼此的呼吸。
“你为何而来?”她盯着他低语。
“为了追逐那嵌在落英里的一抹光华。”他毫不迟疑的盯着她说道。
“尚死的那个晚上,你在干什么?”
“我在景旭宫,打探端王的伤情。”
“你看见了什么?”
“看见皇上、杜皖、严昌神色冷峻、焦灼往来、细语交谈、看见从景旭宫里抱出的一堆堆浸满血的纱布、看见一位母亲惨淡、伤心的泣颜。”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磁性,但却透着令人质疑的淡定,从容的仿佛已预知她的问话。
绛霜反手握剑,侧目回望,希望能从他真挚的眼神里打消自己的疑惑。但是,听完他的话,绛霜只是冷笑了下道:“对我来讲最重要的弟弟死了,我的丈夫因此而忌惮、疏远我。如果,这中间,有你或者你旧主的影子,我不会饶恕你们!”她始终在猜想究竟是谁暗害了尚和韬,她不敢将心里的猜测放倒敖寰或是她家人身上。所以唯一说的通,符合逻辑的便是岳家和德王的余孽,即便在她确信易生已死之后。
但,子建苦笑了下,抽动了下唇道:“你的丈夫从来就没有信任和亲近你,又何谈忌惮、疏远。”
此话一出,他便感到了一阵寒意笼来,那是因为绛霜的脸上落满了冷霜,腕部一运那剑刃抵进了他的脖子,在微凉之后一道细短的血痕随即显了出来,惊的一旁的纸鸢掩口低呼。
“你视乎始终是个不弯的犟竹,我真是想不通,想不通你到这里来的目的。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是我想要守护的人,容不得为别人的野心铺垫。”她的话透着无尽的阴厉,说完她松开了腕部,放下了剑,退后了半步。子建的唇抽动了下,顺势取下了她的利刃连同自己的放回剑架上,又拉上了衣领将那道剑痕。他瞟着身后的那抹蓝色道:“其实,你最不用堤防的人便是我。为了那抹光华,我甘愿天涯海角。但是,你如果真的想知道谁是主谋谁是真凶的话,我帮你查。”
“不用,能查出来的永远不是真相。子建,刚才…对不起。”绛霜歉疚的望着他的背影,有时候实话真是能让人疯狂失控,而平静之后却又会对盛怒之下的过失而后悔,但却绝少有人会为此道歉。
子建仍旧背向着她,为的是不想将眼中充盈的泪表现在她面前。但,绛霜见他低头不语,以为真是伤了他,慌忙急道:“你怎么了,刚才我未曾用力,是弄疼你了吗?”
子建摇摇头,努力的挤出了笑靥,回过身来道:“娘娘,奴皮厚,不疼。只要您觉着舒坦便行了。”却始终不愿抬眼与之对视。绛霜僵立了半刻,似笑非笑的动了动唇角,转身离开练场。
只是,纸鸢望见她双眼有些空洞,似有盈泪。只是,就连绛霜自己也不知道眼中的感动到底是为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