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落英.骄阳.剑(1 / 1)
回到中宫殿的绛霜,立刻传见了掖庭局问执事,看执事递来的秀女的名册后她道:“户部侍郎李和之女怎么未在其中?去年,太后曾经清点她入太子孺人,不过遇上宫中是忙给耽误了。”曾经在太子刚归之时,太后曾经提过让此女入东宫为儒衣,但却时逢天谴日食而耽误了。
那掖庭执事俯首道:“回娘娘,这次的秀女的年纪都在十四岁上下,那位李姑娘今天已经十七了年纪不符合。”
“十七?同本宫年纪相仿了,你领本宫的兰册将她补进来。去年差点就下名碟入宫的人,怎么样也没有人家敢下聘。真是耽误了。”绛霜随手将盖有中宫玺印的册子递给了那执事。
那执事领了帖子便退下了。
待人走后,绛霜走到露台,抬手抚着一朵夏花,低语道:“那女孩是陈婉橙的妹妹,皇上一定是碍着她官妓的身份不能纳娶才将她妹妹选来的。陈家便就死心塌地的为他在户部处理江南织绢贸易了。”
子建和纸鸢仿佛都习惯她的低语,只是站在她身后缄默不语。
她突然掐了朵开的正盛的白花,道:“姚皇后到头来总归还得了皇帝的一幅字画,而我了,除了着满目的萧索寂寞和那像镜中花苑的虚幻还剩下什么?”
这样的落寞让子建不忍,他上前立在她身旁说道:“娘娘,请您抬眼看看,时下是一年中最炫美繁华的夏季,您是不是觉得每一落从树叶缝隙中透下的光圈都如虹般幻化着别样的光彩?再请您闭上眼晴,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带着花香清甜的气味,经过阳光层层过滤之后就像温暖的兰汤。这是个多么美妙的季节,娘娘,您此刻最想做的是什么?”子建的话似和风的暖柔,带着蛊惑。让她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在阳光的温暖和馥郁的花香中,她看见了和哥哥们在草地嬉闹在草地上,耳边还伴剑响锵锵之声。
“还记得,在南诏时,您学画的情景吗?您要感受它们才能画出来......”子建淡笑着望着她仰头的面容。
“我想,再听到那声音。和哥哥们对剑的声音。”她闭着眼睛,扬笑,深深的吸了口这夏日带着花香叶清的气息。她睁开眼,让纸鸢为她准备骑装。
“走,我们去御书苑练场去。”绛霜望着暖阳下,那张如明月的脸。子建淡笑着抬起头来,道:“好,只要你喜欢。怎样都好……”
退身下去的纸鸢听罢,微蹙起眉头,两人的对话早已超出了主仆应有的规范。
但,在绛霜看来,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她的弟弟死了,死于阴谋,但她却无法为他做什么,就连最起码的哀悼也不能表现出来,想到这里她苦笑了下,映着阳光抚了抚鬓角的落发。
一行人走到御书苑,如今是闲置不用。因为敖尚和欧阳韬的那场对决意外,敖寰下令闲置书苑。
侍卫不换为她打开了封起的大门,古朴端雅的书苑回廊上还挂着先贤们的孜孜教诲,她们来到练室,回廊下还乘放着皇子们练剑,御射用的护腕、护胸和护甲。绛霜伸手摸着那些褐色牛皮的护面,很小很可爱的规格。“怎么就会出那种事情?”绛霜不由的呢喃自语。此时,绛霜穿着那套宝蓝色的骑装,将头发绾在头顶。护套的一旁是方架子上面陈列着剑匣,她打开最长的那匣。里面的青龙透着寒光,手指缓缓滑过那青寒的刃面,剑气盈动通过她的指传递而上,刃面一尽她握起那云英石的剑柄,腕间一转青龙寒光直扫逼近子建的喉,但却未见他闪退半步。
“一剑光寒十二州,少年侠气万户侯。男人的剑!”她斜笑望着他,尖利的刃慢慢的抵在了他突出的喉骨上。众人见状都屏住了呼吸,如果她的腕或者他的喉稍微一撤便会血溅轩辕。
而子建盯着着泛着寒光的剑刃却微蹙着眉头,眼里似含愁凝怅意,那云英石的剑柄他放弃了十几年,为了掩藏身份他端起了画笔。
“应该给男人!”她手腕一转,将那似玉石却比玉石更柔韧的云英石剑柄摆到他的面前。
从子建的眼里她读到了一丝惆怅,他的手如果没有必要便会终日躲在那宫袖里。当那圆润的剑柄摆在她面前的时候,他眉毛微微一扬,眼眸间焕发出一抹光彩,但随即又变为黯淡,侧脸回避了她咄而灼的眼神。
绛霜淡笑了下,侧头对四周的侍卫和宫人说道:“尔等退出练场之外,纸鸢留下便可。”
待众人退下,绛霜收起剑推开了练场的门,这间是百步对角的小型练场室四周摆满了弓箭抵角等兵器。绛霜走到写有欧阳韬几个字的陈列架下,上面有她弟弟平日里用过的护胸、护腕和木质兵器。
那藤编而制的护胸上面落满了尘埃,绛霜纤细的手指慢慢的滑在优美的藤条幅线上,淡淡的说道:“只怪我这当姐姐没护着他,只怪我没用。”
“娘娘,您就别伤怀了。毕竟只是个意外。”子建在她身后低语说道。“这不是……”绛霜回头望着他,眼里呛满了盈泪,嘴唇微颤,“我们都知道,包括尚都是一场阴谋。他驱逐了南诏在枢密院的参议官,频频召见西戎使节。这场阴谋为的是什么,我们都清楚,尚和韬是□□、南诏交好的希望与象征……我的弟弟们,便成了议和派首先利用、牺牲的目标。”
“娘娘……”子建担忧的想要阻止她讲下去,“您忘了吧,即便那可能不是您的揣测。”绛霜冷笑了收起了自己的哀伤,将手中的剑丢给子建道:“让我见识你的真本事!”说着她拔出了剑架上的寒剑不待子建的回话便朝他飞刺了过去。
那道白光含着声似蛇吟的蛰响便指着子建的喉部而去,吓得纸鸢脸色突变捂住了口。却见子建一个仰首下腰,那寒剑只是在他身上的空中划出了道美丽的弧。随着那道寒光暗淡下去,他反手撑起身体抓起那剑柄腕力一旋挡开了随之追来的剑刃。
退后几步,侧身反腕,那柄寒剑顺着他的视线指向对面的绛霜,而她的剑随着她低垂收势的手指向他的下盘。两人对视,唇边不由的泛起了相似的浅笑。慢慢的绛霜抬起手,与之对刃道:“今天我这个南诏的剑把式,倒要讨教中土的剑中翘楚。”
“娘娘真是难为我这十几年四肢不勤的老人了!”子建嗟虚一叹,动了动腰身居然发了出几下骨骼错动的咯咯身响。
“那就让我帮你变得四肢康健。”绛霜华音一落,便转步轻扬如莲朝子建逼去。练场的窗外,夏花如缤,骄阳下落英飞卷而入,散在两人周围,清甜的香味让子建一时幻眼,他想起了那年也是这样漫天的落英,他透过雕花的窗纹看着她站在桃树下,藕色的裙衫微荡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