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恶子.儒衣.瓮(1 / 1)
一切毫无头绪的混乱思维让绛霜陷入困境,她被宫人抬入了内殿专门准备的产房内。产架分开抬高了她的双腿,在育幼嬷嬷的引导下,她开始调整着呼吸、用力,忍着不适合剧痛。殿外,只有太后焦急的坐等着。
“皇上,来了吗?”绛霜撇着气,忍着痛抓着纸鸢的手说道。纸鸢难过的摇摇头,绛霜松开了口,叫唤着,跌倒在后靠上,她失望的想到自己生产快三个时辰了,可是他还是没有到中宫殿来,难得他不知道她是有多难受、多痛苦吗、多需要他吗?想到此她痛苦的闭上了眼。
见她瘫软倒在床上,急的一旁的育幼嬷嬷直道:“娘娘,您要瞥气使劲儿呀!不能睡过去的呀!”
绛霜听罢,微瘪了下嘴两手抓起掉在床上的绳子将身体带起,深吸气猛然想起了敖寰要自己依照□□宫妇的礼仪行事,但是,她仍旧看着弟弟死于阴谋,她无力在宫闱中为任何人守护包括她自己。她一使劲仿佛赌气的低吼了句:“我谁也不稀罕!!!”
随着她的低吼,一阵响亮的啼哭响彻了殿内。终于,松了口气,心却如同她腹部一样瞬间空荡了起来,倒了下去像是沉坠在了无垠的晦暗中,在没落的心情里她迎来了自己第一个孩子。
“哦,是位皇子呢!哭声很洪亮……”育幼嬷嬷正说的得意,然而喜庆的话儿还未说完,便朝她瞥了眼,忙不迭的用儒衣捂着皇子朝外走去。
“他是我的孩子,你要抱去那里?把他还给我......”绛霜急切的想要看看她的儿子,但伸出的手却悬在了半空。然而育幼嬷嬷边走边道:“娘娘,小皇子需要检查身体,这是宫里的规矩,您不要着急。”
嬷嬷走到了屏风之后,交给太医执事检查身体。随后殿外的太后也走进了屏风之后,在一阵寂静之后,太医执事苍老的声音传来了句:“皇太后娘娘,微臣惶恐……”
随后,绛霜看到屏风后太后离开凤仪殿试掀起的衣衫,那位本家太后至始至终没有跨过屏风对她说一句话。一丝诡异的感觉涌上了她的心间。“怎么了,本宫的孩子如何了?纸鸢,你去看看……”
不待纸鸢离开她,育幼嬷嬷便抱着皇子来到了她的窗前,跪在地上低语了句:“奴婢惶恐……娘娘,皇子患有无肛症……这种病没有办法医治……..”
绛霜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突然间就连声音也听不见了,儿子的哭声,也听不见了。猛然她摇摇头,摔清了自己混乱的思绪。惊慌又极其小心的抱起那小小人儿,撩开外面包裹的儒衣,婴孩的皮肤带着潮红,有些瘪,但是这是她的孩子,虽然还不会睁开眼睛,仍旧张着小嘴大声啼哭着。她的手滑到他的屁股后,摸了下,泪便止不住的涌了出来。无肛症是上天的惩罚吗?但又为什么会落在自己孩子身上?
绛霜没有勇气翻过孩子的身体去看那个缺陷,只是撩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雪白的乳,乳被他吮吸的很痛,却没有奶。
“娘娘……得这种病的孩子吃不得东西…..”育幼嬷嬷低语道。
“谁说的,你看他咀的多高兴?”绛霜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其实对于女人来讲育幼本是天性。可是,她也知道,无肛症会影响废物排泄,如果在治愈之前进食的话是会导致无法排泄而死亡的。
绛霜是正午生下孩子的,可直到入睡敖寰也没有来,就连个传话慰问的内侍也没有。太医院给皇子开了药,但绛霜看见还没有尝奶便喝药的儿子就是一阵泪雨潸然。入夜的时候,子建回来了,只是说了下敖寰将欧阳韬的遗体送回了南诏。但是,却隐言提到南诏可能不会接受□□将此次事件定位意外的说法。
但,绛霜却是一笑而过,继续逗着自己的孩子。
“那是外事,与我无关。子建,你说有没有可行的治疗方法?”绛霜拍着饿的直哭的儿子。
子建抬眼瞟了她一眼,摇摇头道:“没有办法,娘娘,宫中知道皇子的这种病的很少,您还会有健康的孩子的。”换而言之,这个小皇子会以平常夭折的结局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绛霜冷笑了下道:“你也听说了,在□□这种病是上天的惩罚,是对恶的报应。难怪连太后和皇上也不来瞧一眼。他们都怕惹上晦气…哼…哼哼哈哈…...,我的孩子居然有晦气?真是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欲哭无泪,心如刀割。
敖寰不来她的心也冷了……
第三天,孩子出现了黄疸症状。同体发黄,小脸憋着、扯着嗓子哭。
第四天,几乎停止哭泣。
第五天的夜里,内侍便将早已备好的葬衣奉到了中宫殿,皇室夭折的孩子没有入藏皇陵的资格,只需要放在一个洁白的瓮中放在宗殿即可。
绛霜为她孩子穿好了衣服,笑道:“他只是想睡,只是想睡。他只是觉得我这个母亲还没有办法给他最好,他只是想再等我一段时间,我一定会在他再次到来之前为他准备好一切,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一切。”凤仪殿中,生了恶子的皇后孤独的低泣着,没有一位宗室前来探望,而敖寰更是一句话也没传来。恶子,便让敖寰有了疏远她的理由,这一点,就连太后也无能为力。
一月后,下地的绛霜第一件事便是到了宗殿,请宗殿内侍将那件儒衣取了出来,她一人留在了那间狭小的奉瓮阁中,将头埋进儒衣里,嘤嘤的低泣。子建和纸鸢在阁下等了她许久却只听得从阁楼上传来的低泣声。
绛霜,对着那件她自己亲手缝制的儒衣,只说了一句话:孩子,都是我的错,让你甚至没有看到这个美妙的世界。但是,我发誓,等你有朝一日原谅我,再回到我身边的时候,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一定会……
当绛霜走出阁楼的时候,天色又开始变得明朗起来,又入初夏。满鼻四溢着夏花的甜香味,她今天穿了件藕色的浅色宫衣,缀碎花的杏黄衬裙,挽了双白色镶彩珠的练纱。这只算是极平常的宫服,而她今天也没有用凤钗玉环,只是很简单的婉了个宝黛髻。她今天没有领宫人仪仗,只是在条僻静的宫道上,静静的享受着初夏的幽宁。
在一株飘洒着紫荆花瓣的下,她停了下来,紫红色的落英、和她飘荡而起拂面的长=细发,让她想起一年前同敖寰跨马在南山下漫步的场景。在那里一望不尽的草场里也有一片紫荆花丛,那日落英掉在她的肩上,他含着细笑的为她拈去。想到此,绛霜又不由的笑了下。恐怕这样的场景,以后不会再有了。
就在她呆望傻笑的时候,一阵女儿嬉闹的漫笑声打断了她的沉思。她寻声望去,一群身穿青衫儒裙,头带银燕钗的少女追逐在青碧的草场上。从穿戴上不像是宫娥,更何况在那群少女后面还跟着三二个小宫娥。
纸鸢望了眼,对她低语道:“娘娘,是这届备选的秀女。看样子是下了□□课要回掖庭了。”
绛霜听罢淡笑了下,她们宛如铃音的笑声让她羡慕。正要调转回宫,在转身的时候却听的子建急道:“娘娘小心。”她还未回头便听得耳旁一阵风响,子建扬手一挥抓了个差点打到她的物件。
待她细看是一个水晶玲珑的圆球。
再看一个秀女正朝他们跑来,为首的女子生的秀丽可人。她低喘着跑到绛霜面前,斜睨着一身太监服的子建摊出手道:“还给我!”
子建冷笑了下:“一点规矩都不知道。你可知道刚才差点犯下怎样的过错。”
那小妮子,望了眼衣饰平常的绛霜回了句:“那你又可知,此刻撰在你手里的是怎样尊贵的物件?”
子建瞟了眼这颗由小水晶珠镶嵌而成的小圆球,掂量了下分量可能也极为贵重。方要开口却将绛霜理了理坠在两腕的长练含笑问道:“你说说这珠子为何尊贵?是因为送你的人尊贵吧!”
那女子眼中闪出了丝得意的神色,微昂起头道:“我还当你们不知道哩,既是知道那便快还我,不然皇上若是知道了可不得罚你们。”
纸鸢、子建听罢不由的对望了眼,变了脸色。
而绛霜却笑开了道:“是皇上送你的?小姐真是荣幸之至,不知小姐入宫前是哪位官家府中的千金?”
“我爹爹是户部侍郎……我干嘛要告诉你?呃,你快还我水晶球!”那小妮子不耐烦的说道。
“子建,将球还给陈小姐。”绛霜挥袖转身跨了几步,她一听是户部侍郎便知道是陈碧师的女儿,陈婉橙的本家妹妹。
“是!”子建向她抛下球便随她而去。
小妮子接过球,望着她秀丽的背影,呢喃问道:“耶,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其他的秀女其中却有明眼的道:“我觉着那位夫人不是寻常的宫妇……嬷嬷!”秀女唤着后面的宫娥,“你们看那位夫人是谁呀?”
随后的宫娥疾步撵来,望着三人远行的背影道:“看不清,但那内侍好像是掌承旨大人。”
“掌承旨?”那小妮子懵懂的重复了句。
“笨!掌承旨便是中宫殿的内侍长!”秀女急道,“那位夫人定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那小妮子方才惊愕的滚落了手中的水晶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