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二子乘舟(2)(1 / 1)
绛霜其实是被太医院判给挤下阶沿的,从院判们凝重的表情来看敖尚的伤势不算轻。她走下去,走到敖寰面前,讪讪不敢正视相望,只是躬下身说了句:“臣妾想见欧阳韬。”
一旁是琪妃嘤嘤的低泣,敖寰望着她半响才道:“皇后快要生产了,还是在中宫殿静养吧。”绛霜听罢抬起头再次说了句:“臣妾要见欧阳韬。”他是她的弟弟,出了这种事一定会很害怕,她要去安抚他、还要确定他的安然。她的眼里仍旧呛着眼泪,但那幅铁定要去的表情却容不得他再说个不字。敖寰点点头,只得吩咐宫人小心侍候。绛霜方才侧脸将眼角上的裂痕拭去,在两人相行交错的时候她又止步低语道:“尚不要韬当公子寿,但皇上的意思呢?”敖寰蹙眉闭眼冷言道:“当然不会,因为尚也不是公子及。”“臣妾也相信他们不会有及与寿的命运,不然谁又是卫宣公了?”她继续低语道。“你非得如此刻薄吗?”敖寰的眼里掠过了一丝不耐和厌恶,那样的神情在绛霜看来却是熟悉不过的。“刻薄?皇上,他们是我们的弟弟,臣妾怎会心生轻谩的意味?”
两人都极倦的闭上了眼,是谁让尚流血不止,是谁淬了剑毒?绛霜回头望着床阶上忙碌的太医院判们,想到了昭惠帝逼迫太医院判结出太后无恙的诊断依据。苦笑了下,放走到太后、琪太妃跟前,巍巍行礼而去。
宫人领辇车行到了御书苑,此处早已被刑律司的人接管,绛霜路过练场室的时候看见中间的青石砖上的一滩血迹,和散落在地上的两把剑鞘。
“臣下拜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严昌伏跪在书苑门外恭敬说道。
绛霜扬手而道:“严卿不必拘礼,请起。”
他抬眼的刹那,她仍旧感到了其眼中的凌厉,而她却仍旧泪眼婆娑,双眸萧瑟黯然无光。
“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得见南诏世子,参与对剑的所有人已经羁押。”严昌在前面引路,进而将案件的进展简单说明。
绛霜点点头,跟着他几步路便到了书苑的一见供皇子们休息的内房里。推开门,她便瞧见欧阳韬两眼惊恐、面色憔悴的坐在屋中见的凳子上。看见她来了急忙起身,急问了句:“尚的血止住了吗?”
绛霜一把抱住弟弟,说道:“尚的伤口恢复的很好。你不用担心。”
但,他却是在颤抖,不安的眸子望着她,“那他们还不让我去看他?姐姐,你又骗人。”绛霜听罢只觉胸口一闷,子建瞧她脸色有异连忙将她扶到软椅上。门口守着刑律司的人,绛霜将欧阳韬枕在自己腿上,轻轻的拍着他的肩头,用南诏话唱着:“阿细子,我说给你们猜,什么长长上天,哪样长海中间,什么长长街前卖嘛,哪样长长妹跟前喽哟嗨……”
“我以为他会躲开,可是他就是没躲。那剑是一招收势,没有杀伤力。但是,等我们收了剑才发现不对,血居然染透了他的袍子。马上他便走不得了,被宫人扛回的。姐姐,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我们说过要一起巡游天下,要去阴山看月出,要去阳关看日落。还要到南诏去,一年四季的花海无尽……如果,尚有事,我也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他疲惫而无力的说道。
绛霜低头望着他浓密睫毛上挂着的泪珠,说道:“韬,你不要说这些吓姐姐的话。尚很好,真的,很好。”她瞧见他绾发的玉钗上浮雕着一行小字:云胡不喜。这样的钗,敖尚也有一根,也是这样终日绾在头上,绛霜见罢,怜惜的摸着欧阳韬的鬓角,颗颗泪珠滚落到他的脸上。那句云胡不喜,便是两人想说却不敢道明的话。
欧阳韬一惊,翻起身子握着她的手腕道:“他的血还是止不住吗?我就知道那剑上一定被人淬了药,我要去见他,我说过,如及有难,吾定当寿助之。”
“不,弟弟。你和尚,不过是同窗之谊,你是南诏世子,我的弟弟。尚没有事情,你要相信我!”绛霜不是很肯定的说道,欧阳韬突然下了软榻欲朝门外奔去,绛霜一个空抓却又像岔了气,腹部一阵坠疼不由的倒吸了口冷气。子建见状拉起欧阳韬,懒腰一抱将他带到床上,用身体挡着门后的刑律司的钉子,一手极快的往欧阳韬后颈点捏了下,即刻欧阳韬停止了哭闹憨憨入眠。
子建口中说道:“世子想休息了。”绛霜见状连忙起身为他脱去了鞋,盖上了被子,。末了,她感激的望了眼子建,坐在床榻沿上拂去他额上的乱发笑道:“真是个傻孩子,以前就知道缠着我要好吃的。”
“娘娘,世子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您急也没有用。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全力医治端王尚,只要他没事,这件事就只会云谈风轻。”子建在她一旁低语着,绛霜点点头,腹部的坠感仍旧在加深不觉间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她伸出手对子建说道:“扶我回宫,叫育幼嬷嬷。”
子建方触及到她的手心,便摸到冷润的汗,再看她面色变白急忙将她半架在身上,朝屋外走去。
出了院子,严昌和副手们列位恭迎。绛霜强忍着不适,对严昌说道:“如果世子知道端王的情况,本宫定不饶你!”“是!”严昌顺眉而道。
当皇后凤撵淡出他的视线之后,一个副手跑出来对他道:“那内侍用的是南少林的小点穴手将南诏世子弄睡去了,功夫深,一点也不显山露水。”
严昌听罢,瘪着嘴撑在小戒尺上,自语道:“兵盟、北伐、世子、端王、皇后、内侍……嗯,本官最讨厌的就是政治……好好看着南诏世子,他若是发生了意外,尔等都逃不了干系。”隐隐中,严昌感到自己的再次启用不过是有一次面临着沦为棋子的命运。
中宫,凤仪殿内,育幼嬷嬷查看胎位后,说道只是快足月的症状并无大碍。在喝了安神的汤药后便睡了过去,只是在她睡去不久敖寰便来到凤仪殿内,他没有让人叫醒她只是在床榻前站了片刻,他看见她像梦魇般紧装的低语呢喃:“不是寿,你是我弟弟……你是韬……你只是我不谙世事的弟弟......”
敖寰叹了口气,为她拉好了被子,默默离开中宫殿。
这晚,绛霜做了个梦,梦中欧阳韬乘着小舟急行在河道上,她跟着船跑着,嘴里呼唤着韬、韬,可是他却侧头对她莞尔一笑,道:姑娘认错人了,孤是王子寿。
然后,那扁小舟便消失在长长的河道,与她就此诀别。
她尖叫了声,徒然坐起,惊醒了守夜的纸鸢。小妮子连忙举灯而来,望见她满额的乱发和被汗浸湿紧贴的衣衫,她下意识的撩开被褥见其腹部无恙才松了口气。但绛霜仍旧呆坐在床上,口中呢喃道:“他说自己是王子寿,他乘着快艇带王子及受死去了。我追不上他,他一心要代王子及去死。”她将脸埋进掌中,无端颤悚。纸鸢见罢,将她搂着安慰道:“娘娘,这不过是个梦,醒了一切都好是如初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