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许诺(1 / 1)
相继而来东宫探望的有长公主等诸位命妇,因为中宫丧期珑瑜和齐泰的婚礼也向后推迟下去。经过中宫巫咒事件以后,珑瑜也没有以前那么张狂。就连她的穿戴也逐渐平淡,不再会用些逾越的饰物和玉环。
珑瑜坐在窗前的矮凳上,命宫娥将她给绛霜带的补品一一亮给她看,随即说道:“这些是极品的东阿胶、蜜枣,你别看着到处都有也不是稀罕物件,可是对女的身子是大有益处的。你也别伤心,还年轻。身子也调养的过来。”不变的还是那副心直口快。
绛霜挤出了丝浅笑,道:“姑姑说笑了,我哪里是那些稀罕奇珍的人。平常之物方见温情,劳您费心张罗,霜儿心里感念还来不及。我只身一人,形单影只的来到圣京,身边没有一个娘家的长母提点,做了许多懵然含糊的蠢事。这次的滑胎便是我贪嘴而至,好在幸得有您的照拂,以后可还要劳您常在东宫坐坐,提点提点我这小辈。”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含着朦胧,滑胎的痛伤的她太深太深即便如此她也要心甘情愿的说是自己贪嘴误身,不然如何?那颗百年的高丽参可是她的公公昭惠帝的恩泽。吃下去,是你跪承皇恩,出了事,便是孩子的福分浅受不起。
而珑瑜听她凄凄哀哀说着这番话,也是拿她当自己人想到自己便要和齐泰成婚,今后和她也是摆不了关系,于是笑道:“高兴点,只有你心情爽了。身子才好的快,我就要同齐泰成婚了,今后大家便会走的更近。”
绛霜躲在被褥低下的手无端的纠结在一起,心里无端的不悦,她望着眼前这位姑且能算是徐娘半老的妇人,她脸上的细纹和发胖的身形怎么也无法同潇洒硬朗的齐泰扯上关系。“姑姑,您到底看上齐泰哪儿啊?一个小小的驻官,真是高攀您了。即便是威武的大将军也配不上您的风华无限。”
珑瑜听罢扑哧一声笑道:“你还当我是二八妙龄呀?连我的岳明岁数都比你大!实话跟你说吧,就在我遭难的时候,全圣京来看我的、还愿意留陪着我的便只有他一个人。岳明到现在还不肯回圣京来,我总归还是要在圣京生活下去的。如同你所说,我一个人太辛苦了。”
“可是,他是什么样的人您了解吗?或许他那日只是碰巧到您府上拜会而已。”绛霜仍旧不甘心的问道。
珑瑜摇摇头,凑在她耳朵旁将她和齐泰私下相欢的事情说给了她听,绛霜细想了下日子正好是她被太后罚到奉莲殿思过的时候。当时她突惹太后盛怒,齐泰一定是想要了解缘由、寻求帮助才和她暗通款曲。可是越发想得通,心便越发的哀痛。但她眼瞟着珑瑜腮边的欢愉神采又只能说道:“即便是你们是出发于情爱,但必定齐泰的地位太低。人言会怎么说他?人言又会如何道你?将仲子兮,畏人之多言。”
珑瑜却轻漫而道:“人言是什么?人言不会干扰到我们,我已经和母后说了让齐泰在朝里谋个位置。你可能还不知道,南诏已经递书诏要求南诏驻官参与到枢密院共商对北夷的军策,没有比齐泰更适合的人选了。他是□□的驸马,他理应入议朝事。”
听她如此一说绛霜才知道这便是齐泰的心思、南诏的目的。她那双纠结的手徒然一松,从头至尾,当庸人自扰的不过是自己。
珑瑜和其闲聊了片刻之后便离开东宫前往清仁殿与太后请安了,绛霜躺在床上她知道从此之后珑瑜会牢牢抓住权利这个剑柄,为了自己也为了岳明。而她和齐泰到底是相互依存罢了,但那句童谣已经将南诏渗入□□政务的现实给摆在了人前,南诏不过是□□的附属城邦,她的父亲虽然也称王,但南诏王府的规模却连□□一个权臣的府邸也不如,在南诏王府的修饰上甚至找不出一方代表权利地位的祥兽纹饰。南诏一直是缄默隐忍的,为什么在此次的兵盟上处处要以强势紧逼?是试探还是准备?
但此时,比起揣摩父兄意图而言,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她要去做,那就是她不能让她的儿子白白离开自己的身体。
她已经在床上躺了半月,身子早已无碍,只是太医院的建议是静养足月,而当她足月之后姚清玉的孩子也满月了。
足月之后的一个清晨,绛霜揽衣下地推窗一望,大地竟然是白茫茫的一片。金檐碧瓦、翠树红杉一色的蒙上了层轻薄的白。“寰,你快来看。”她以为看见了雪有些兴奋说道。敖寰听见她的声音,披着外袍走到玄窗下,站在她身后轻轻的将袍子撩开将她团在厚袍子的温暖之中,低头贴着她的脸颊。然后拉起她的手,递到窗檐上,沾起一点白,抬指一看那冷白下覆着灰黑。
他道:“你看,是霜露。八月节,阴气渐重,露凝而白。从今天起天气转凉了,娘子不可再着单衣了。”他的话缓缓慵懒,带着睡意深浓。然而他的手却有力的将她的手握紧,想要将她的凉意融化在自己的团抱里。
“八月了?好快,去年此时,妾都在准备行装了。”她靠在他胸膛里,二人共袍、手手相扣。太医院开了很多补气益血的药汤,但喝了一月的她却比原来更容易乏累,略微急行便觉胸气郁。连她照镜子看见里面那个无色焕白的肌肤也自嘲道:“方才像□□的仕女了,手不能缚、行不起风、话如涓溪。”
敖寰穿好衣服来到她的身后道:“中秋前有殿前秋闱科举考试,朝事繁多,我最近可能不会回华音殿。礼记曰:天子春朝日,秋夕月。朝日之朝,夕月之夕。中秋时宫里会有活动,你身子爽了便去清仁殿帮太后张罗下。另外我会赶在中秋夜前带你出去散散心,中秋节前,诸店皆卖新酒,贵家结饰台榭,民家争占酒楼玩月,笙歌远闻千里,嬉戏连坐至晓,便是圣京的景况。”说话间他绾弄着她的长发,玉指云川在墨黑的青丝里。敖寰突然觉得两人就这样相守便是世间极好的事情,没有朝事打扰,这样无忧的清晨他希望能持续的长久些。
敖寰总是喜欢将未来几日的行程安排说给她听,因为他喜欢看她含笑凝听的样子。
绛霜唇边是轻柔的浅笑,敖寰松开手顺着华发垂到她的玉颈,双手一合将她的柔颈团在掌间。慢慢的他的下巴靠在她的头顶,镜中的玉人娇颜如昔。然而他又惆怅一笑道:“世间最美丽的容颜,在我的掌间。或许,等到中秋之后,我们可以在准备再迎接个孩子。”
绛霜听罢,两腮微红,这些日子即便自己无法侍寝,他也没有离开华音殿别居他处。每晚他都会轻拍着她的肩背诓她入眠,也会在她梦寐盈泪时轻轻的为她拭去那些许泪痕,这便是他对她的最大抚慰。
“妾会让您放心的,您去前朝吧。时间不早了。”绛霜为他最后整理了下龙冠衮服,昭惠帝病恙之时太子代天监国,独理朝事。她在他的脸上终于看到了难得的飞扬神采,于是她知道了在他的心里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要的也是她会追逐的,因为在她看来唯与其同步才得以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