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逼疯玉妃(1 / 1)
待敖寰离开之后,绛霜也换上了一件简单素雅的宫服。一月未踏出殿门,她的气色已经没消弭几近如槁。她往自己的唇上点了几许殷红唇彩,又拿起胭脂盒,冰凉而透明水晶莲花盒子将里面细粉的颜色衬托的极为诱人。她打开盖在,将刷子沾了点细细的晕染在她的两腮上。曾经她不用胭脂来增艳,因为她的脸从来都是粉嫩透白。
“玉人入病胭脂淡,瘦损东风一夜花。真是可怜。”她自语道,“听闻先帝在病恙的时候接见外臣也会给自己上些唇色。”她将脂粉放在镜前的梳妆台上,纸鸢连忙将盒子归纳入位。
一旁的子建回道:“那是为了假相一个健康的龙体,为了让低下的臣工们安心。而娘娘只要多走动,让血气循环也可以恢复以前那样焕发的容光。”
绛霜听罢点点头:“今天的确要出去走走了,纸鸢你去将殿里的补品选选。挑些上品,封上礼盒。我们去清玉宫,看望玉妃娘娘。”
“玉妃?”纸鸢惊呼了下,“娘娘,只怕她也不会见您,您不知道,现在玉妃身边只剩下一个小内侍。清玉宫快成冷宫了!而且就连皇上也没有去的。”
绛霜最后整理了下宫服,她没有用绶带环佩,仅仅很随意的穿了件常服天青色底子,清荷的暗纹,头饰也极其简单只用了银凤箍将头发高高绾起。“没有关系,今天可是她孩子满月哩。没有人去探望多可怜呀!”是的,该去见见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母妃了。
她漫步在宫道上,环望着这方深宫的秋色。夏日美的清冽触目,极致的绿、红、紫,像对决交锋的斗士。而秋却是暧昧而含糊,连叶子也在橙、黄、褐之间慢慢的变化着。她没有叫更多的宫娥随行,就带了纸鸢。去看望位失宠的宫妇不用张扬,能隐则隐。
到了清玉宫外的阶沿了,朱门、扉槛、丹柱的漆皮都有些掉落。难道人一旦去势了,与之关联的一起便衰败的如此迅速?纸鸢拎着锦盒往朱门上的铜狮扣上使劲的拍着,等了很久大门才慢慢开启。探出的头却是喜宝,还是半张毁掉的脸。纸鸢见到他的样子不免眼露鄙夷厌恶之色,而绛霜却同他很默契的点了点头。
“小奴恭迎储妃娘娘,娘娘里面请。”喜宝探身而出,在宫阶上向她恭敬一跪。
“你起来,领本宫进去。”绛霜走到他面前道,从清玉宫的宫奴被太后借口遣离之后她便让喜宝自报到此当差,没有那个宫奴愿意来侍候一个落势的妃子,除了她亲自嘱咐的喜宝。
喜宝随即接下了纸鸢递来的锦盒领着主仆两人前往内殿,院子里落满了树叶,门框窗檐上积满了灰尘,绛霜蹙眉责怪道:“怎么这么脏乱?”
喜宝颔首低语道:“是玉妃娘娘不许小奴打扫的,玉妃每日只是叫小奴为她换些酒来。”
绛霜一听,停下脚步,立在宫廊下微喝道:“什么叫换些酒来?她喝酒?刚刚生产的妇人你居然给她喝酒?”
喜宝急道:“娘娘息怒,小奴也劝告多次,但玉妃娘娘的精神和心情都很差。小奴不得不依循她的意思办,不然她会气恼的不管小皇子,小奴怕小皇子饿了病了更坏,所以也不敢不依。”
绛霜冷笑着想到,真是个意气用事的小女子,上天给了她做母亲的福分,可惜她却糟蹋了。一叶枯叶落在她脚下,无奈的叹口气调转了脚步继续朝内殿行去。“悲秋而红颜惨目!”满目的萧索,不尽的扼腕。
姚清玉不懂为什么皇帝对她们姐妹的宠爱和绝情会在朝夕之间,只是姐姐不在了她的世界也随之落幕。当喜宝推开内殿门的时候,浓而刺鼻的酒气便涌了出来。梧桐阔叶重重遮掩下的内殿因为没有掌灯而显得有些晦暗,绛霜抬头望了下殿角下的深重梧桐,那便是昭惠帝对姚皇及其妹妹的宠爱,凤栖梧,姚氏姐妹在他的眼里都是凤。
她曳袍而进,喜宝疾步在前跑到姚清玉睡的软榻上,伸手摇了摇她的肩头道:“娘娘,储妃殿下来探望您了。您在睡吗?”绛霜望了眼榻上的女人,只瞧见一团黑发乱顶在外面。各色的酒壶瓶罐倒在塌下,而榻的一旁有架简易的摇床,里面的娇儿伸着微胖的手臂比划着,口里还咿呀低唤着。绛霜敛步上前,柔笑的看着那像雪团似的孩子,那小儿好像也瞧见了她一个陌生的面孔咯咯而笑将手伸向了她。
绛霜想到了锦被上的那团血肉,如果她也能将他留下,足月而落下的也一定是个几可爱娇憨的孩子。她伸出手将姚清玉的孩子抱起,婴孩独有的乳香让她的眼眶再次复盈起来,孩子的体味和笑靥唤起了她的母性。
“小胖墩儿,坐门墩儿,哭哭啼啼要媳妇儿……你看他长的多好,真沉……”绛霜哄着怀里的小儿笑道对纸鸢和喜宝说道。
“对呀,小皇子的脸像银盘似的,真可爱。”纸鸢在她更前瞅着她怀里的小儿笑道。
“你们放下他,你们想干什么?要待我去皇陵吗?”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姚清玉尖利如魅的声音,惊骇的音调让绛霜怀里的婴孩顿时啼哭起来。绛霜急忙拍着孩子转过身安抚她道:“玉妃是我,我呀。我来探望你了。”
姚清玉撑起身子将孩子接了过来,很娴熟的揽开她的衣襟露出雪白的乳,将□□喂进儿子的嘴里。于是,孩子停止了哭闹专心的吮吸起来。绛霜趁机坐在她身边,对她说道:“玉妃娘娘,我来是代东宫祝贺你得此麟儿的。你看我带了些调养身体的好药,你每日可以服用。对你、对孩子都好。以后不要喝酒了,酒浊会进入到你的乳里那样对孩子不好。或许,我给太后说说,让她给你派来一位奶娘如何?”她的话没有停顿急道而出,姚清玉的惨目的境况让她心里感到愧疚。
“奶娘?我怎么知道她乳上是不是抹了毒?”姚清玉恶急的凶道,“你的东西也带着,我不会要的。”
“为什么?玉妃娘娘,你可不能拒绝他人的善意,我再帮你梳下头,还身衣服吧。你看内殿没有灯,灰尘也大,对孩子不好的。其实,你诞下了皇儿,说不定父皇病好些了来看你们母子两,娘娘这么身打扮到时候见到父皇还不得悔死了!”绛霜想要放松她的神经而说笑了几句,又吩咐喜宝和纸鸢将内殿整理一番布上宫灯。
姚清玉见孩子吃饱了,便理好了衣服。将孩子放在摇篮里,么有理会绛霜和那两个宫奴。倒在软榻上摸出了个酒壶扬起了玉手咕咕的往嘴里送着冰凉的玉液,绛霜连忙夺过她手里的酒壶道:“娘娘,您别喝了。”
姚清玉把着她的手,痴痴一笑道:“酒是样好东西呀,它可以让你忘记。人的烦劳就是因为有记忆,每当我喝了酒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好像又重新生了一样。”她用着起伏微颤的音调,就像醉痴了样,原本苍白的脸颊上晕出了两朵红霞。“谢谢你来看我,只有你来了。”她松开手伏在绛霜的腿上嘤嘤的哭道:“姐姐不在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原本我就不该插在她和皇帝中间,姐姐给我寻了个良家子,是我不想出宫离开她,所以才诱了皇上,当了娘娘。可她们说是姐姐为了要姚氏得个嫡子才将我送给了皇上,她们不明白姐姐对我有多好。姐姐太苦、我也太累,我不想离开她。或许哪天我也随她去了。”
绛霜听罢,方才知道姚氏姐妹的情谊早已形同母女了。她宽慰着她道:“玉妃不用伤心,皇上也很爱母后娘娘,在娘娘生病的时候他还送了幅画给她,你看皇上什么时候给宫妃亲笔画了?”
可姚清玉却抬起头失神如懵的说道:“是呀,皇上多爱姐姐呀,我横来插一脚本就是多余的。皇上也是因为姐姐才宠我的,不然他不会在姐姐走了之后也不来清玉宫了。可是你知道吗,那道黄符不是我放的,姐姐请来了苗巫给我安胎祈福,我们都不会干那些蠢事的。”瞬间的平静又发展成了惊恐,她揉抓着长发、双眼微凸里面不满血丝。
绛霜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搂在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她,附在她耳畔道:“你没有插在他们中间,他们的情谊原本牢不可摧。其实母后请苗巫的事情是父皇的意思,你想想如果没有皇命母后怎么会冒那么大的风险让个异邦巫师进入皇宫?”原来姚清玉不知道姚皇后的悲哀,也不知道她真真失宠的原因。绛霜心里有些窃喜露出了丝浅笑,她将真相告诉了她,即便是她不酗酒,这样的真相也能令她发狂。
“你胡说,如果是那样他怎么会认定太后的命符是我放的?不会的,不是皇上让姐姐请的苗巫。”姚清玉在惊叫之后便捂着胸口猛咳起来,那单薄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着。绛霜想要去扶住她可被姚清玉摔开她伸来的手,喜宝见状连忙给她递来了药丸,服下之后姚清玉抚着胸口冷冷的道:“你走吧,你给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储妃娘娘,人人都道您是能主宰帝图的九天玄鸟下世,您手上可是有从天上带来的帝徽,还是想想您以后怎么匡扶这□□的江山吧,哈哈哈…。”姚清玉盯着她一阵狂笑。
绛霜听罢脸色突变,起身冷笑了下盯着那摇篮里的孩子道:“你的儿子很可爱,可是你知道吗?就在你生产的那晚,我的孩子没了。姚清玉,我很喜欢你的孩子,或许你可以将他托付给我抚养。”
说罢她再次看到了姚清玉冷戾的目光,她冰冷的语调再次滑过绛霜的耳际:“交给你?还不如我把他捂死!”
绛霜摇摇头,唤上纸鸢向她拜别朝殿外走去。身后再次传来了酒壶碰响的声音,绛霜叹了口气正要跨出门槛却又听见姚清玉说道:“南风起,摇玉坠。慌入青冢何日喙,千岁玉面成骷秽。你们的阴谋不止宫人知道,就连整个圣京都知道。皇上不能将太后怎样,可是他能让你死。一朝太后去了,你的下场不会比我现在的好,我会瞪着眼睛看着你们的下场。”
纸鸢听罢,望着她灰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她的手却紧紧的掖着袍边。微楞了半响,绛霜还是垮了出去,大步流星的朝殿阙走去,没有回头看一眼。
临出宫门的时候,她将纸鸢先支了出去,方才吩咐喜宝道:“她不是喜欢酒吗?她要你便给,没了再向她讨要细软去换。”喜宝面露难色的说道:“可是娘娘晚上咳嗽的很厉害,奴担心再饮酒会毁了她身子。更何况她诞下了小皇子,倘若一日皇帝怪罪,小奴可担待不起。”绛霜听罢,低睨着他垂下的后脑勺道:“你怕甚么,你是从清仁宫直接拨过来的,算是太后的人。父皇能将你如何?本宫交代的事情,自然会处理的滴水不漏。你回去吧,出来时间长了,会让那疯妇起疑心的。”“是!小奴告退。”喜宝转身朝内殿走去。
绛霜冷睨了那掩在梧桐叶中的内殿,道:“十年方醒梧桐梦,你进宫整好十年,美梦也该醒了。我的儿子没了,当然要有人为此负责!”姚清玉的话,让她愤怒,的确,如果太后去了,这方宫闱她该如何生存?毕竟敖寰也是忌恨她南诏欧阳的姓氏,“不要怪我狠,我也不过是为了自保......”绛霜心里暗念着,跨出了清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