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皇后之死(1 / 1)
雷雨是在后半夜停的,方才盛开的夏花便被狂风暴雨□□在泥水里,没了娇颜。让纠缠在锦塌上的两人没有料到的是皇后独自在含元殿等候了昭惠帝一宿,只是宫人碍着雷雨偷了懒没有在宫道上值夜没发现她。所以没人通报,发现皇后的时候已经是雨停后的凌晨。然而昭惠帝没有见她,但却将当晚当值的内侍以失职漫主之罪罚到了内侍大牢。
皇后被宫人送到中宫殿的时候,已经高烧不止,几近晕厥。随后昭惠帝命人送去了副亲笔字画,皇后躺在床上命宫人展开在她面前,看罢了痛哭了场。当晚便自缢而亡,御医则望宫廷医录里面记载了姚皇后薨,死因是伤寒。
而得知皇后自缢的那晚,绛霜将自己独自关在浴室,坐在浴盆里直到兰汤变凉,她拿起燕钗往自己的手臂上狠狠的刺了下去,很痛但不会流血也留不下印记,她咬着唇不要自己用声音的方式来释放这抹痛,这便是她自己对自己的救赎。欲与孽,罪与罚原本就是如影随形。绛霜心想自己的孽与罚又会是什么,但只要满足了她的欲便可以不顾一切,她将头缩进兰汤里不愿再多想。
随即葬礼仓促而行,姚皇后甚至没有在梓宫接受皇家的吊唁和法事便送入帝陵,太后也没有让其他宫妇或者皇室去跪孝,一国的皇后便已这样惨淡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光华。
而昭惠帝所做的不过是将雷雨夜在含元殿当值的宫奴全部殉葬,在□□消失了百年的宫葬制度在他的手里又恢复了,即便是极力反对的太后最终也没有阻止下来。
绛霜心里明白,昭惠帝心中对姚皇后终究还是有愧,但让几个宫奴殉葬又能挽回什么。又或许昭惠帝的心里可能还有恨有怨,他怀疑太后、怀疑严昌可能也怀疑敖寰和绛霜自己,而让他宣泄便只能是那晚的几个倒霉的宫奴。
而等到皇宫再次恢复正常,也是二个月之后的事情了。盛夏的炎热在习习秋风中被扫走,树木的枝叶在绿到极致之后开始慢慢变软而黄化淡开。
市井民生并没有放过这次宫闱御案,民间稚儿口中从中宫草草入殓便开始传唱着这样的童谣:南风起,摇玉坠。慌入青冢何日喙,千岁玉面成骷秽。
南风说的便是以太后为首的南诏后宫以及朝中亲南势力,摇通姚,玉坠当然也暗含了姚清玉失宠之事,那慌入青冢的骷面千岁当然指的是含冤死去的中宫。连市井都在揣摩中宫的突然死去是因为太后的不喜和忌讳,更可况明知中宫清白的昭惠帝。
极度的郁愤和失望摧毁了昭惠帝的身体,皇帝在秋后却发起了热症,太医院的诊断是积聚在体内的夏热因为筋脉不畅的原因没有泄出体内,而到了秋燥季节一遇心情郁愤便症发了出来,用民间的话讲就是被气病了。需要静养的昭惠帝将朝中事务多半交由储君处理。
华音殿,绛霜在露台上喝着百花茶,敖寰在昭惠帝病恙之后便忙碌起来,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勤政殿处理公务。两人晚上相聚的时间也很少,即便不易的相拥入眠片刻也会被宫人唤醒去见外臣。
“子建,你说,父皇给中宫的画是什么意思?”她想不出为什么姚皇后会看了那幅芭蕉幽兰明月图会选择自杀。
“□□的画意中,芭蕉代表美人,幽兰谓之君子。而月通冥表示了来生,奴揣测,皇帝的意思可能是对先皇后许诺了来生,君子唯伴美人,这份未完之缘也可能只有等到来生再续。”子建说道。
绛霜听罢掩嘴而笑道:“许来生?芭蕉美人、君子幽兰?□□的人真是奇怪的紧,来生是这世间最为空头的许诺。姚皇后的悲哀便是将自己的命运完全的交给了丈夫,丈夫让她请巫便请巫,丈夫让她敛口不语便敛口不语、丈夫让她死便死。”她将最后一句说的由为阴狠,仿佛那被丈夫命死的女人是她自己一样,“昭惠帝吃了哑巴亏,他还不能将中宫请巫的真相说出,因为他不可能让护国寺、岳明袒护叛党的事实说给天下人听。不过姚皇后也是以中宫的身份下葬的,也得到了皇帝的一幅画,不枉在这宫里委屈了几十年。”绛霜将皇后之死定为皇帝不愿为其担待,而她也突然明白过来,这方宫闱里要有决定别人命运的权利。皇后单纯的以为只要得到皇帝的庇佑便可以无碍,但她错了,能够庇佑的只有自己。想到此,绛霜团紧手,让指甲陷阱掌心,微微的痛,微微的刻骨铭心。
“娘娘隔墙有耳。”他将她面前的茶盏满上。露台上只有他们两人,但是难保在低下低矮浓密的树丛里躲着耳朵。
绛霜想到了那个叫不换的侍卫,几次试探他到底也只是愚忠而已。“华音殿,我还是放心的。如果父皇也去了,太后还会垂帘吗?”
“娘娘!”子建再次低唤提醒了下,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瞬间面灰如纸。
绛霜睨着他斜笑了下,轻漫而道:“我不过随口这么一说。若被三人知道了,也是你漏的!”见他摇头不语她反倒有了兴致又问道:“最近市井流传着首童谣,你知道吗?”
子建点点头:“在宫里奴已经听到很多人在传唱了,这是对太后的侮辱。”
绛霜摇摇头:“□□真是个奇怪的地方,童谣本应是天真烂漫,可那些好事者非要往里面夹杂着阴谋、含沙射影。想想这些逆言从那些稚儿的口里唱出来是怎样的景况?天地不仁,这世界早已没有纯粹可言。”
子建叹了口气想让她从这些伤神的话题中解脱出来,便为她将最远的那盘蜜果端来道:“这是奴命御膳坊按照南诏的做法做的蜜饯,用的樱桃也是南诏的。娘娘试试,看这个厨子做的口味对不对,这些樱桃可是今年夏日最后一茬了。”
绛霜拿了颗放在嘴里尝了下道:“嗯,太甜了。下次让厨子不要放太多蜂蜜。啊,不过是不是非要等到明年了?”
子建听罢,细想了片刻又问了句:“娘娘最近是否常常乏困?”
绛霜点点头道:“对,最近是不怎么想走动,坐着坐着便想睡。可能我真成懒人一个了。”
“娘娘,请让女官将这些情况报与太后吧,看来您需要传见育幼嬷嬷和太医院了。”子建微笑而道,“可能会有让您欣悦的消息。”
绛霜听罢雀跃而去,她拉着子建说道:“你是说我可能有小孩了?天啦,他知道会高兴坏了的。”她随即转身,朝内殿疾步而去,呆站在露台上的子建望着她的背影,收起了笑意,却听得她唤纸鸢传女官的声音竟然清悦的像鹊鸣但却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