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 27 章(1 / 1)
无差别格斗女子组决赛顺利落幕了,大学部的一名助教碎蜂以全胜的战绩获得冠军,龙贵排名第二——她只输了与碎蜂的那一场比赛。我们以为她会消沉几天,可第二天她就像往常一样神采奕奕的来上学了,只有她的眼睛里闪着不一样的光,那是清晰了目标的奋进的光。
龙贵状态满满,最高兴的莫过于公主。她提议去逛街,一方面是庆祝龙贵第一次出赛就取得不俗的成绩,一方面是因为圣诞节快到了。这次去的只有我们几个女生,因为她们不想让礼物提前曝光。
她们在那些眼花缭乱的手套、帽子、围巾、毛衣……里挑得不亦乐乎。小桃子选了大捆红色毛线,她的礼物恐怕是手织围巾;公主已经选定了一条护腕,又在两种颜色的毛衣间犹豫不决;龙贵漫无目的的拿起手边任何一样东西看看又放下,似乎还没找到窍门;露琪亚的注意力已经被小熊布偶吸引了;千鹤那家伙用那种贼贼的眼光看看公主又看看那些内衣……
分析她们的行为还真是件有趣的消遣,正当我等在一旁独个儿偷乐的时候,冷不防对上了公主的眼睛,她怔了怔劈头问道:“黎花,圣诞节你不送礼物给乌尔奇奥拉吗?”
我顿时头皮发麻、浑身不适,忍不住吼道:“我干嘛要送他礼物!”
大家都停了下来,她们彼此交换着视线,露琪亚问我道:“你不是……”
“不是!”我再也受不了了,严厉的打断她。我喘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接着说,“你们先选吧,待会儿找个地方坐下来我再慢慢解释。”
我得意的喝着橙汁,欣赏她们愣神的表情。我刚才费了番力气把从第一次逛街以来、产生各种程度的误解的原因一个不落的叙述了一遍。我喜欢快刀斩乱麻的这种畅快感。
“对不起。但是……”小桃子最先乖乖的为她的擅自误解道歉,如果没有那个转折我会更加愉悦,“但是,真是只是我们误会了吗?”
我微微蹙眉,嘴里仍肯定道:“当然!”
公主纯真的笑容里有我不熟悉的东西,“可,报告书被毁的时候,他只是看了你一眼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有什么东西随着那个记忆潜回胸中,我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黎花~~”千鹤的声音里总是有犯罪因子在潜伏,“承认吧~~你喜欢他~~”
“才不是!”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那绝不是能把对方视作空气的感觉。
“好啦好啦。”露琪亚出面打圆场,“那,这个圣诞节黎花你怎么安排呢?”
“打工。我要赚钱买新手机。”本来向老妈申请资金的,结果我运气不好碰上她那天卡文,她暴躁的迁怒我说,吃她的住她的用她的,还敢不识好歹得跳出来碍她的财路。从此我坚定了自力更生自给自足的决心。
“真没品。”千鹤那家伙讽刺了我一句就色迷迷的盯着公主,道,“我就和公主一起过了。”
公主完全没听出她的暗示,带着满脸困扰一本正经的向她道歉,“对不起,我已经和龙贵约好了去一护家。”
没给千鹤得寸进尺的机会,龙贵已经把话头丢给了别人,“露琪亚和雏森呢?”
露琪亚说:“圣诞节晚上有个演唱会,大哥已经同意让我和恋次一起去了。”
“这个月20日是冬狮郎的生日,我们打算推到圣诞节一起庆祝。”小桃子腼腆的笑着,声音越来越小,我们不得不拉长耳朵小心的听,“蓝染老师说他也会来……还……还有……卯之花老师……”
最后那个名字让我们都松了口气,看来不用提前向圣诞老人祈祷了。慈祥的白胡子老公公降不住“那位”,但卯之花老师可以。
我猛然注意到自己居然忘记了冬狮郎的生日。这在以前从没发生过,即使每次我的礼物只能是一句生日快乐。也许今年我能带着平和的心境祝福他了。
除了某个未遂犯,大家的圣诞都安排得很充实嘛!我感叹着,将那份莫名奇妙的孤单压到新手机即将带来的成就感下面。
我在一家快餐店找到了兼职,从放学后工作到晚上九点。圣诞节这天,整个城市仿佛忽然活了起来,灯光从林立的高楼的每个窗户后面蹦出来,与街道上绚丽的彩灯一起舞蹈。融化在空气中的欢快的音乐就是它们最好的伴奏。成双成对的人们是圣诞节不变的主题,他们手挽手亲密的低言细语,幸福乘着笑容降临在他们身上。
快餐店里人多的要死,我站在柜台后不停的重复着点餐的流程,都快成机器人了。下班时间一推再推,我拖着麻木的双腿离开的时候已经差十分十点了。与仍然喧闹的街道相比,公交车上就相对空旷了许多。我疲惫的窝在硬梆梆的橡胶座椅里。对面有对恋人在小声讨论着什么,女孩撒着娇捶打男孩的肩膀,男孩笑着捉住她的手。我骨头都麻酥了,一时间不知该把眼睛放哪里,索性转过头对着车窗里我自己的倒影闭目养神。
当我因为额头上冰冷刺痛的碰撞感而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景色已经超出了我的记忆范围。我的大脑还没开始运转,车已经停了下来,司机对唯一的乘客宣布,“终点站到了,请下车吧。”
我慌忙冲到他面前,道:“不好意思,我坐过站了,如果要回去……”
他礼貌的打断了我,“反向的末班车已经开出去半小时了,你恐怕只能考虑出租车了。”
我向他道谢,垂头丧气地走下车。车灯消失在前面的转弯处,我在凄凉的寒风中打了个冷颤,后悔刚才应该赖在车上、至少请那位司机送我去个人多一点的地方才对——快十一点的时候,通常没什么人会在住宅区里露天走动,何况这还是个新开发区,住进来人本来就没多少。
靠着那些零零落落的从玻璃里透出的灯光壮胆,我沿路往回走等着出租车,一面掏出亲爱的手机。它真是太给面子了,特地为我最后表演了一次黑屏。我讪笑着决定不予计较,反正家里的电话我闭着眼睛都能拨。我拨了好几次,每次都直到自动挂断也没等到接电话的人。我疑惑着又拨了妈妈的手机,关机。我一下紧张起来,下午我回家放书包的时候还特别问过她,她明明没有什么需要交待的!
走了几分钟还不见出租车的踪影,我心里暗暗着急,不自觉地小跑起来。一个人影忽然从漆黑的小巷里窜了出来。我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他抢过我挎在肩上的小包,又捡起我的手机掂量的看了看,直接丢回给我,粗鲁的补上一句“这个不要”便转身跑了。
我好不容易回过神,从地上爬起来立刻向那人离开的反方向全力冲刺。一直跑到估计他不会追上来了,我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握着失而复得的手机,我奇迹般的一点儿都不害怕反而觉得有些搞笑:我的手机破败得连强盗都看不上眼!我想我有正当理由报警了,不过一来妈妈的一贯教导是少和警察起瓜葛,二来那包里确实也没什么贵重物品——我只带了些零钱和信用卡,本意是防偷的。所以我放弃了报警的念头,盯着手机继续思考下一步行动方案。
托那个唯一不同的尾数的福,不受黑屏影响的电话簿上还剩最后一个号码。如果他在家无疑是最好的,可以请他去我家看看情况。可是……我想到去年的今天,他以某种特殊身份出席了一个宴会,谁能保证他今年就不会呢?我跟他只是普通交情,实在没道理一再给他添麻烦。就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仿佛一根救命绳奇迹般的从天而降。
“你在哪里?”听筒里传出的沉冷却明晰的独特嗓音让我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呃?”
“你在哪里?”他又问了一次,除了音量微微提高以外,平缓的语气没有丝毫改变。
“啊……我……我还在外面……”说完这句废话,我仿佛能看到他不悦的拧起眉。我也立刻看清了眼下的现实:身无分文的我是不可能独力回家的,“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你在家吗?如果在的话,请看看我家里……我妈妈在不在。谢谢!”
完全不用我等待,他已经流畅的回答道:“她下午的时候出去了。让我把圣诞礼物转交给你。她说你最迟十点半以前会到家。”
咦?她居然良心发现想起来送我礼物了?我难以置信的一时忘了说话。“她……她说去哪里了吗?”
他停顿了一下才作答,“她有个同学聚会。”
我放下半颗心,留了半颗腹诽一下这个半途变卦也不招呼一声的老妈。电话那端保持着他贯有的沉默,让我有足够的闲暇打定主意,“乌尔奇奥拉,你现在有时间吗?”
出租车的前灯划破了钝黑的夜幕,也在我的心中点起一把熊熊烈火,驱散了缠绕着我的严寒。我跳上车,还没坐稳便向身边的人连声道谢。车开始沿原路返回,我把没来得及在电话里说明的情况解释给他听,他只是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不做任何表示。当我兴冲冲地讲述完毕、停下来歇口气时,他将一个扎着鲜红丝带的粉红色盒子递给我。我愣了一下才想起这应该就是他刚才提到过的“妈妈的礼物”了。我郑重的接过来,小心翼翼的将它打开。一个眼熟的物品躺在那些充满整个盒子的减震泡沫中间。那是我妈妈的手机,还插着我妈妈的卡。我狐疑着按下开机键,显示屏上除了几条关机期间的来电提示之外还有一条录音留言。我看了乌尔奇奥拉一眼,他侧着脸,目光落在窗外。我将留言调出,妈妈的声音像只金花鼠一样蹿了出来:“我买新手机了,这部送给你!我要过了午夜才回,不用担心。如果你听了留言还有什么不清楚就去问乌尔奇奥拉吧!祝你圣诞快乐!”
我实在拿这个妈妈没办法,可除了在心里对她说声谢谢以及圣诞快乐,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回应她的礼物。我忽然想到被她当成了传话筒的乌尔奇奥拉,愈发觉得过意不去。
“真对不起……”我说。他转过头看着我,黑暗遮住了他的面容,只有那双眼睛被衬托得更加幽深墨绿,我竟不慎陷了进去,一时忘了言辞,“我……我是说……我妈妈她肯定对你……呃……”我想象着妈妈拽着乌尔奇奥拉无法无天的大声嚷嚷的样子,羞愧得无地自容,只能匆匆加上结束语,“实在太抱歉了!”
我以为他又会沉默以对,他却轻描淡写的开了口,“她一向是那个样子。”
“那……那倒是……”我擦去冷汗附和着。他只和我妈妈接触过一次就把她看得通通透透,我还真有些佩服,不觉便放松下来,“你今天没什么特殊安排吗?”他用眼角看着我,我猜那意思应该是要我说得更清楚些,“我是说,你不用像去年一样参加什么宴会吗?”
“不用。”
“你……”去年的那个问题又涌了上来,却被我堵在嘴边。他一言不发的坐着,我知道那是在等我把话说完,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这样耐心的。可现在我已经失去了探索那个答案的兴趣和心情。幸好这时候车停了下来,车灯照亮的公寓大门是我最熟悉不过的了。我借机转移话题,“我们到了。”
付钱的当然不可能是我。我正想向他保证一进家门就把路费还给他,就被他那双眼睛死死瞪住,搞得我差点误以为自己是只胆敢爬到他头上撒野、玷污他尊严的臭虫。我一方面极度愤怒又迫于形势不得不极力忍耐,另一方面还自甘堕落得想着以后一定要找其他机会还他人情以及庆幸当时的那个决定:通过几天的反复考虑,我终于还是顺路买了件圣诞礼物,以感谢他一直以来有意无意的帮助。它就在我书桌上那个深绿色的袋子里。我请他在走廊上稍等片刻,自己走进屋里拿了礼物出来,交到他手上,“圣诞快乐!”
极具杀伤性的目光收敛了,他轻轻的说了声“谢谢”。
就在这时,他家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大个头的中年男人跳了出来。面具残片覆盖了他整个额头,两个尖端成短角状。他五官粗犷,厚厚的嘴唇上翘着两撇山羊胡,下巴那儿是第三撮儿。他穿着白色的厨师服,一开口就伴随着一种欢快的轰隆隆的声音,“少爷您终于回来啦!吾辈已经恭候多时了!”他接着就发现了目瞪口呆的我,“哎呀,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黎花小姐!”
“请问你是……”我敢用我的新手机打赌,他绝对不是BLEACH学园的交换生!
他带着骄傲躬身行礼,“多鲁多尼是乌尔奇奥拉少爷的忠实仆人。”
我看着乌尔奇奥拉,希望他解释。多鲁多尼已经抢在前面让出了门,殷勤的说道:“少爷一定饿了吧,吾辈已经准备好宵夜了!”
乌尔奇奥拉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提脚往屋里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因为多鲁多尼对他说:“少爷,您不邀请黎花小姐吗?”
我很想说不用了,因为我清楚的感觉到门那边的世界并不适合我。可是乌尔奇奥拉已经转眼向我看来,他无声的询问反倒让我犹豫了。今天是圣诞节,我的背后注定是只有我一个人的空荡荡孤零零的房间,而我的前方虽然充满了未知的不安但至少有我认识的人在。
“谢谢,那就打搅了!”我沉下一口气,迈步向前。
上次来,他的房间给人一种空旷而整洁的感觉。但今天,也许因为是圣诞节的关系,这里拉起了彩灯彩带和气球,到处散落着软垫和毛绒玩具,客厅一角还摆着一棵闪闪发光的圣诞树。这与乌尔奇奥拉的风格大相径庭的房间,让我颇为吃惊的站住了脚。多鲁多尼跟上来快活的问:“这是吾辈布置的。你还满意吗,黎花小姐?”
“啊……”我愣呆呆的点着头,再看乌尔奇奥拉,他完全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怪不得多鲁多尼都不问他。
房间中央摆着一方长桌,一盏银质烛台将整个长桌一分为二,两边都放满了同样精致的餐点。多鲁多尼拉开椅子让我坐下,一面解释说:“少爷去接黎花小姐的时候,吾辈就猜想小姐你一定会乐意来。”他的猜想毫无根据且自作主张,但并不妨碍我向他表示感谢。乌尔奇奥拉在对面坐下,午夜的钟声也几乎同时响起。伴随着浑厚的钟声,多鲁多尼点燃了那七支洁白的蜡烛,然后关上顶灯,退到一边。
温和的黑暗羽纱一般延伸,掩去了房间里斑斓的色彩;摇曳的烛光下,华美的餐具流光溢彩;窗外的灯火应和着亮了起来,像撒落地面的星星;乌尔奇奥拉微垂着眼,神情淡漠,任那些光点在他身边惬意的飘摇……
他和这场景如此协调,我却僵硬得无以附加。这静谧的气氛像沉重的石头压在我身上,隆重气派、摆放有序的餐具反射出的微光就像一根根藤蔓索住我的手脚。这里的一切都在默默的排斥我。单看餐盘左右两边放着的三对刀叉就够让我为使用顺序绞尽脑汁了!我开始为刚才的草率决定深切忏悔并无比怀念我的竹筷与瓷碗。
“从最外面一把开始,依次向内取用……”乌尔奇奥拉漫不经心的说着,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我怔怔的听了一会儿才领会到他的意思,照着他说的行动。他继续说,我继续做。每当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时候,还不等我停下来他便已经提前告知。那些繁复的礼仪事项,有的他是首次提及,有的他已重复多次,但他的声调、语速甚至神情自始至终都没变过,我实在说不上来他有没有感到厌烦。
他的嗓音就像一首舒缓的乐曲,若有似无的流淌着,深深浸入我的胸中,又从那里被血液带往四肢,疏解我周身的束缚。我终于能挪出心思来品尝那些入口的餐点,它们是那么美味,以至于让我疏于留意那个一直陪伴着我的声音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我的胃得到了满足,我的大脑也恢复了自由。放下刀叉的时候,一个非常突兀、古怪的念头猛地蹦了出来,逗得我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他停止了所有动作,用隐隐带着警戒的双眼问我笑什么。
我忘乎所以的调侃了一句,“你刚才那会儿说的话比这一年加起来的都多。”此话一出我就自觉大事不妙。果然,他严厉的眯起眼睛。我慌忙搜寻着转移他注意的东西,余光扫到不远处一株盆栽植物。在微弱的光里,它绿得发黑的叶子中间燃烧着几点火红。我想起进来的时候那惊鸿一瞥,脱口而出道:“那是石榴吗?”
他没有侧头去看,神色也依旧阴冷,但他好歹回了我一个字,“是。”
石榴是S国的国花,我看过图片。“它冬季开花?”
“初夏。”
“那……”我想起他是园艺社的,要让某种植物反季生长应该还是有可能的,“都需要调整些什么?温度?湿度?光照?……或者再来点儿特殊营养液?”
“全部。”
我惊叹道:“真复杂!”
他不以为然的说:“很简单。植物的要求明确且容易满足。”
是我多心了吗?那些话听起来像是在指责人的变化无常和贪得无厌?这问题过于涉入别人的隐私,我不好问更不敢问。手机这时候响了,我一接通那个和录音一样的声音就中气十足的冒了出来,“黎花,你不在家去哪里了?我忘了带钥匙,等你开门!!”
我对乌尔奇奥拉歉意地笑笑,适当的转述了妈妈的话。他什么也没说。多鲁多尼走上来帮我拉开椅子。我向制作这些美味的食物的人表示谢意,也再三向这一切的主人道谢。我的这个圣诞节因为他们才变得与往年有所不同,虽然不是纯粹的快乐,但至少有更丰富的内容。不过当多鲁多尼将我送出乌尔奇奥拉的房门时,妈妈的表情明确告诉我,她已经为我准备好了一场让人哭笑不得的“单独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