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1 / 1）
龙贵的胜利就像烈酒一样，灌醉了校园里的人们，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乐此不疲的讨论此事，只有少部分人保持着清醒和冷静。东仙老师四处奔走，处分那些过分激动忍不住比划两下而闹出事来的学生。龙贵立刻进入了下一轮比赛的训练。当我们也想着手准备下一轮助威时，“那位”蓝染老师用他独有的温和却不容拒绝的方式劝阻了我们。他希望加油的人分成几组作为代表轮流前去，避免每次比赛都招摇过市造成不好的影响；他也希望各位干部都要专心致志，不要误了公事。蓝染老师的希望就是我们的命令，无论有多大的不满也只能私下忍耐或者发泄。丝毫不为所动的只有一个人。老实说，我认为能影响他的人或事是不存在的。
一天回家的时候，我温故了东仙老师当天的业绩以打发和他一起步行时间，心头冷不防冒出一个问题来：“第一轮比赛那天，你为什么要提前离开？”
“看不下去了。”
这回答让我有些吃惊，“看不下去？因为不忍看到同胞失败吗？”
“那女人是个三位数，赢这样的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三位数”是S国的俚语，专指那些徒有出身却无能力的人。在那个力量就是一切的国度，他们是被淘汰者。
我觉得不太舒服，不明白他为什么能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那样的话。我曾试着理解S国人的价值观念，但看来是失败了。我只好努力不去在意，问：“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太蠢了，”他的话语和表情都是露骨的鄙夷，我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还在不识相的往下说，“愣头愣脑的去接近那个女人……”
“我知道，对你们而言被人同情是比失败更剧烈的□□，但我不是同情她。”我在理智失控之前打断了他。我想他大概误会了，就像缇鲁蒂一样。
“想必你也是这么对她说的。”他逼视着我，直到我莫名其妙的开始心虚挪开视线，他才冷然的宣布结论，“真愚蠢。”
“你……”你这家伙居然敢当着当事人的面儿口口声声骂人愚蠢，我要代表正义消灭你！
我愤怒的宣誓被他面无表情的堵了回去，“即使你口头上否认，即使你没那么想，但同情对你而言就像呼吸，已经成为习性的东西没人会去刻意感知它。那女人看不透这一点，愚不可及。而你……”
“闭嘴！”我千辛万苦才忍下已经冲到嘴边的后续内容，他还在好整以暇的装无辜！我很想适当的宣泄怒火，但一时间除了干瞪眼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我家妈妈的声音恰到好处的转移了我的注意，“黎花，快过来帮忙啊！”
我循声望去，只见她叉着腰站在不远处，一边一只盛满水的大桶。
“怎么回事？”我问道，“干吗要提水？”
“停水啦！”她喘了口气，说，“好像是水管爆了，整块街区从中午就开始停水。”她指指另一侧街道上停着的几辆消防车，“他们送来了水，不过把水弄上楼的工作还得自己做。也不知道水管什么时候能抢修好，反正我已经来来回回一下午了。真是的，本来还准备午睡起来码字的……”
见她又要开始借题发挥，我赶紧转入正经事，“我来吧，你先休息一下。”忽然想起对面那家的人现在才回来，急忙对他说，“你也快去拿东西装水吧！”说完我便拎起一个水桶，肩膀顿时有些吃不住重，正当我胡思乱想着老妈哪里来那么大力气居然能一手一个的那短暂片刻，一只苍白的手已经伸到我身前。我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面道谢一面将右手的书包递上去，准备腾出双手来对付这不安分的水桶。书包没被接住。那只手稍事停顿便直接搭上了水桶的把儿。
“放手。”手的主人用非常冷硬的语气命令桶的主人。
我怔怔的依令而行，直到他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我才被老妈给敲醒。她抢过我的书包，把我往前推了推，催促道：“别光看着，快去！”
“啊……哦……”我发出两个极白痴的单音，晕晕乎乎的追上他，“嗯……谢谢你，还是请让我自己来吧……”
他仿佛根本没听见我说话。我只好直接采取行动，正当我刚想探手的时候，他又好象未卜先知般骤然发话了，“别碍事。”
我完全晕了！到底是他没搞清楚状况还是我弄错了呀！我茫然的站在原地，妈妈已经拎着剩下那桶水赶了过来，她气冲冲的踢了我一脚，低声骂道：“笨蛋，你就不会帮他拿书包吗？干吗偏跟那个不华丽的水桶较劲儿啊！”
“妈妈……”我迷迷糊糊的想反击，乌尔奇奥拉已经站到电梯里面，他让电梯门一直开着，我立刻意识到现在该做的事情，连忙帮着妈妈将落后的那桶水搬进电梯。
在这个缓缓上升的小方盒子里，我本来还在为该说些什么而尴尬，妈妈已经热络的和乌尔奇奥拉打起招呼来，“你就是乌尔奇奥拉吧，真是太谢谢你了！”她靠到乌尔奇奥拉的近前，忽而痛心疾首的说，“我那笨女儿一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忽而又摆出一幅豪爽的样子说，“一会儿上我家吃晚饭吧，让她好好向你赔礼道歉。”
我代替被邀请的人回复道：“他还要打水……”
妈妈甩了我一个白眼，“这根本就是两码事！”又转向乌尔奇奥拉，亲切的询问，“你说呢，乌尔奇奥拉？”表面上是在征求别人的意见，但还没等乌尔奇奥拉回答电梯已经到了，妈妈不客气的拽着他就往我家走，撇下我一个人对付那桶满荡荡的水。我叹了口气。费劲巴拉提着水桶赶上去的时候，我暗自琢磨：乌尔奇奥拉怎么就能把这么重的东西当空气口袋一样抛来拎去呢？他的体格那么瘦弱……果然还是因为是男生的关系？为什么老妈也能单手应付，还这样干了一下午都没怎么见她累着？
刚把水桶放下我又被老妈丢进了房间。乌尔奇奥拉静静的立在房间中央。没等我没反应过来，妈妈已经发话了，“你们慢慢聊，我去弄晚餐！”
“喂，妈妈！”我焦心的叫住她。在我的记忆中，她上一次做饭是七年前。
她三言两语就把我打发了，“我只是没有做又不是不会做。”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乌尔奇奥拉。他在欣赏窗外的风景，我趁机整理好思绪。
“我妈妈就这样，有时候甚至有些强人所难，真不好意思。啊，请随便坐。”
他还是站着，低缓的说：“你很像你母亲。”
“那当然，受了17年的熏陶嘛……”猛然想起几分钟前他是怎么形容我的，我立刻作好了武装还击的准备。那可是我妈妈！
他什么也没说，反倒是妈妈抢占了主场，“黎花，锅放哪里了？”
“在左边下面第三个柜子里。”
“了解。你们继续。”妈妈出去了，我哭笑不得的转回头，乌尔奇奥拉已经踱到书柜前，他扫过上面排放的书脊，抽出其中一本，细细翻动。深红色的封面和金色的书名，那本书是我所有藏书里唯一的S国原文书。
他沉冷的声音组成了异国的音节，[你看得懂？][1]
[是的。]
他从泛黄的书页中抬起头看着我，那双眼睛里些微的惊讶让我非常受用，我一得意就忘了形。[我很早就在学习S国的语言了，这本书可算是启蒙教程。]
[就初学者来说，太难了。]
[不，我的意思是，因为非常喜欢里面的某句话，所以才有了学习这种语言的想法。]我越说越收不住嘴，[那句话是……]
[‘你是我的眼睛，赐予我世界和光明’。]
在他漫不经心的吐息之间，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顿时被点燃般灼着我的脸。我的胸中瞬间闯过一缕清晰的振颤。我愣住了，但我更倾向于将它理解成被这震撼的事实打击到了。“……我以为你不会看这么感性的书，而且这句话还是……是……”我实在说不下去了。
“我不看。”他将书放回去，话语中有些东西朝着奇怪的方向转变了，“只是她每次谈起这本书都会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好奇心冲破了一切疆界，“‘她’是谁？”
他只是沉默。当我在这沉默中渐渐觉悟到大事不妙时，他那张嘴已经开始发挥威力了，“既然你会我们的语言就更没理由忽略那些习俗，看来你的无知不是因为愚蠢而是因为目光短浅。”
“那真是抱歉了，我也没请你来分析我无知的原因……啊，不对！”我话溜得太快，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都给绕进去了。我刚想补救，厨房里就传来了妈妈的叫声。我三两步冲出去，只见妈妈正跳着奇怪的舞步躲开那些从锅里飞溅出来的油。我赶紧把她推开，将火调小，恳求她道：“还是我来吧，拜托……”我可不想晚餐之前出什么意外，比如（现实版的）她被烫伤或者（夸张版的）厨房被炸掉。
妈妈老大不乐意的嘟囔着走出去，见到乌尔奇奥拉就又精神百倍了。她拉着他坐到客厅的沙发里，然后像往常一样对我颐指气使道：“黎花，奉茶！”
这顿饭做得异常辛苦，全归咎于我那多嘴的妈妈，害得我不得不分出许多心思时刻注意打断她添油加醋、歪曲事实的胡言乱语。最后，妈妈终于在餐桌上说了一句实话，却让我惭愧得几乎钻到桌子底下。
“这孩子其实挺聪明，就是数学差，”她对着某个神经缺乏的家伙大声叹息，“要不是以前参加过补习班，现在恐怕连在及格边缘混的机会都没有……”
乌尔奇奥拉坐在她对面，一声不吭的动着刀叉，他的动作就像经过专业培训般优雅流畅。
完全不需要别人搭话就能自说自话的聊上几小时，这种独门绝招只有我妈妈会。她现在又施展了一次，“我记得乌尔奇奥拉是全科满分，下次帮黎花辅导一下数学怎么样？”
我惶恐的向妈妈拼命摇头示意，可她眼睛里只有那个数学满分的家伙。我拼命咽下嘴里的东西，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反正我肯定是直升大学部，各科只需要及格就可以……”
她挑起眼角，声音都变尖细了，“这样你就满足了？”
根据我的经验，碰到这种时候如果还想过安静日子就一定要否认。
“那就好，那么……”
我赶紧抢断她的话，“放心，我会努力的！”
她终于不再试图与乌尔奇奥拉就这个问题交换看法了，我也终于可以安心用餐了。
晚餐过后我将乌尔奇奥拉送到门口，这时洗碗池里传来了哗哗声。我正在担心他还要下楼打水，现在好了。我随口对他说道，“水来了。回去记得先把锈水放掉。”
他看了我一眼，我第一次发现他居然也有能被勉强定名为“无奈”的表情。我冲他摆摆手，目送他消失在门后，才返回家。门口两个重叠着水桶提醒了我，我问道：“妈妈，你提了一下午的水不累吗？”
她正躺在沙发上数落吃了这顿饭会长几斤肉，我又问了一遍，她才懒洋洋的回答我：“因为每次都是别人帮我提的啊。”
“啊？”
“这世界还是好人多啊~~”她翻身起来，冲我神秘的眨眨眼，说，“知道吗？我们这栋楼里住了好多S国的人，他们都是真正的绅士！”
注：
[1]方括号里为S国的文字。遗憾的是我不会听不会说不会看不会写，所以只好屈就大家也用母语对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