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好事近（1 / 1）
在毓庆宫住了十几日，身体一天一天地倒也恢复了。太子夜夜留在太子妃寝宫，只说是男子阳气盛，要为我驱梦魇。恨得那几个侧福晋，见了我都要咬碎了银牙。其实，太子住在隔壁，更是为了他自己。每天不是太子妃侍寝，就是恭田侍寝。恭田侍寝的时候，太子妃就与我一起睡。
看太子、太子妃和恭田已经心无芥蒂、相处融洽，我也很为他们高兴。其实，若是换做是我，可能也不见得像太子妃这般宽容。
胤祥几乎每天都来这里看我。太子妃命人给熬的滋补汤药，我总是嫌苦，不肯喝掉。胤祥知道后，总是亲自端着碗，一勺一勺地喂我。看着胤祥英俊、温暖的脸庞，所有的汤药也都不觉得苦，满心只有欢喜。胤祥的手指细长，不似大多男人那般粗短，但骨骼、青筋却凸显的明显。
太子笑言：“还是老十三有办法！”沁蓝、涟碧总是在一旁偷笑。
康熙知道我和胤祥恋情的第二天，便在毓庆宫传了胤祥。康熙看着我们俩，一脸高深莫测。一时间，我和胤祥都摸不清他在想什么。沉默一会儿，康熙依旧无言，我和胤祥都是很紧张。最后，胤祥撩起前襟，跪在地上：“请皇阿玛成全！”
康熙看着胤祥道：“你可是认定要琦雪做你的嫡福晋？！她脾气坏也很任性霸道，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还……”康熙絮絮叨叨地说起我的缺点。我的头一下子就大了起来：这是要拆我台吗？
胤祥低着头，坚定地说：“儿臣都知道，但儿臣不介意！”
“如果她不是马尔汉的亲生女儿，只是平民百姓？”康熙问道。
“即使她现在只是平民百姓，儿臣也愿意娶她为妻。” 胤祥回答地坚定有力。
“如果她年老色衰，不再年轻？”康熙接着问。
“儿臣愿意陪着她一起老去！” 胤祥毫不迟疑。
“如果她又闯了祸或者患了疾病？”康熙更快速地问他。
“儿臣愿意为她承担，照顾她一辈子！”胤祥答的铿锵。
“她不懂满人的规矩。”康熙紧盯着胤祥。
“儿臣愿意用一生的时间教她！”胤祥掷地有声。
“她喜欢和男孩子交朋友。”康熙略带笑意。
胤祥有些犹豫，抬起头来，片刻才说道：“儿臣会一直守护在她身边，不会再让其他男人有这机会。”康熙大笑。听着这两个男人的一问一答，我眼角有些湿润。
康熙看着我道：“琦雪，朕知道她一直都是倾心于你。”胤祥和我都有些惊讶：“皇阿玛如何知道？”“皇上如何知道的？”胤祥和我同时开口问道。
康熙捋着胡子，玩味地看着我们俩：“江宁，朕跟曹綦密谈时，他就告诉朕了。所以，这些日子这么多求朕把你指出去，朕也没有答应。”他居然那么早就知道了！还有那个曹綦，居然出卖我！
康熙若有感悟地说道：“当时所有人都误会了你和曹綦，他才对朕说出这些。再说若是一开始，朕便为你俩指婚，只怕你们都不会珍惜。如今，你们自己走在了一起，朕其能有阻拦只理？”
听着康熙的话，我心里升起了暖暖的感动，发自肺腑地说道：“感激皇上如此用心良苦。经历这么多事，我真的更能看清自己的心思了。”
康熙看着胤祥，说道：“瓜尔佳氏为你生下长女后，和嫔求朕将她立为嫡福晋。这些年，你的其他兄弟都有了嫡福晋，朕唯独不给你立。不是因为朕偏心，而是因为你是朕最疼爱的儿子，朕不愿再用联姻来给你娶回一个你不爱的妻子。”
胤祥大受感动，屈膝跪地道：“儿臣感谢皇阿玛，儿臣也从来没有觉得皇阿玛偏心过。”康熙让他起来，轻声叹道：“你额娘一生温柔贤淑，她去的又早。她弥留之际只求朕多疼爱你一些……”胤祥有些泪湿。
康熙负手踱步道：“年前就不要办事了，就给你们赐婚在正月二十六。二月里，老十纳侧福晋，离得比较近些也好，一起热闹了。”
时至今日，我想起当时胤祥回答的句句，依然暖心。康熙为我和胤祥指婚十多天后，终究还是将我接回承乾宫。太子那些侧福晋们每天见了我，那幽怨、不甘、愤懑的眼神，最终化作一丝假笑。我每次总是毛骨悚然，所以自己也就乖乖地跟着康熙回去，一心待嫁。
离开毓庆宫那天，恭田依然站在屋檐下的角落里，只不过换作一副笑颜。恭田，这个默默躲在太子背后的男子，甚至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可他还是全心全意地对待自己的爱人。太子妃，承受着太子的三妻四妾，也要承受着太子同性恋的事实，却只因对太子的爱，一切甘之如饴。我自问：如果换作是我，我是否又能像他们一般？
对于胤祥三天两头地往承乾宫跑，康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贵妃一面为我调理身体，一面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我的大婚。所有本是阿玛和额娘的分内事，贵妃全都一手包办，弥补了我与家人不睦的遗憾。
秋季，午后的阳光还是温暖的。我与胤祥并肩坐在御花园中，阳光暖的人昏昏欲睡。我将头轻轻地靠在胤祥肩头。
“这里有很多不幸的人，皇上、太子也是。”想起康熙和额娘、太子和太子妃、恭田，心里不禁有些酸涩。
胤祥握着我的手，轻声道：“为什么呢？”温暖自手传到心。阳光照的我睁不开眼，我把头埋在胤祥的肩窝，缓缓说道：“不能与相爱的人在一起。雨露均沾……皇上如何我不知，但对太子和太子妃……未尝不是一种折磨……”恭田的名字几乎要从嘴里溜出来，但我还是生生把它咽下。这毕竟是太子的隐私。
胤祥久久无言，而我亦享受着阳光、爱情、温暖。半响，他才问道：“为何不戴我给你的琉璃？”我心底里荡漾着甜蜜，笑意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舍不得。你送的，舍不得。” 胤祥深深的笑容，宠溺地默默我的头：“傻瓜，给你就是让你戴的。下次，我再给你买。”
回承乾宫的路上，远远地看到胤祯。自康熙为胤祥与我指婚后，九阿哥和十四阿哥总是刻意地避开我。尤其是十四阿哥胤祯，每当见着我，总是脸色阴沉。这次亦然，不待我们走近，他便折路而回。
九阿哥不愿理我，我也是能够理解。只是胤祯，多半还是因为与胤祥敌对，才对我嫁给胤祥有怨艾。
看着胤祯渐行渐远的身影，我只有无言的叹息。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出其闉阇，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沁蓝耐心地给我解释胤祥的书信：“漫步城门外，美女多若茅花白。虽若茅花白，亦非我所怀。唯此素衣红佩巾，可娱可相爱。”
已是入冬的季节，我和沁蓝、涟碧三人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躲在承乾宫附近。
我乐不可支，捧腹道：“这个十三爷，当真酸的紧，这么肉麻的诗句也写的出来。”沁蓝放下书信，无奈地看了我一眼：“酸就酸吧，偏偏还要拉上我这个无辜的人。”忽而，沁蓝眼珠一转，巧笑道：“要说酸，你们俩究竟谁写的酸？我看十三爷写的可没你写的酸……”涟碧也吃吃笑起来。
我跳起来挠沁蓝痒痒：“好个小妮子，竟敢偷看我写信！”沁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是我偷看的……姐姐的字那么大……想不看也难……”三个女孩口中的热气，在空气中分散。
昨日，我还俯在案上给胤祥写信：“胤祥，我想死你了。吃不好饭也睡不好觉，你快点回来娶我吧！”不想今天就收到他的信了，心里忍不住笑开了花。
这次去德州办事，本是四阿哥的职责。康熙只命胤祥在府上好好筹备婚礼。只是四阿哥的嫡福晋不小心雪地上滑了一跤，生生地落了胎。胤祥不忍，主动请缨替四阿哥去跑一趟。乌喇那拉氏，终究是没能再为四阿哥诞下子嗣。
算起来，胤祥已经离开了半个多月了。早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他，现在一天到晚也看不到他，心底的思念已如疯草一般生长。人前，却还要装作无所谓，只怕被人笑话。
昨日，我将写给胤祥的信交给康熙，只求康熙能把书信放在奏折里一起快马加鞭地传给胤祥。康熙捻一捻封的严严实实的信封，不禁哑然失笑：“怕朕偷看？”我的脸“倏”地一下就红了。
小心地叠好胤祥的书信，放在胸口。抬头望望西南方向：他们说，德州就在那个方向……心房里蔓延着无限柔软、缠绵。
冥冥中感到身后异样，回头一看：正对上十四阿哥两道冰冷的视线。这一刻，没有胤祥陪在身边，不由得有些心虚，赶紧带着沁蓝、涟碧离开。谁知那个暴戾的主，竟大步朝我走来。我一时慌了神，脑子里没有任何意识，拔腿就跑！
还没跑出几步，胳臂就被紧紧攥住，阴冷的声音自耳后传来：“跑什么跑！你见了我一直不都是很有骨气吗？！”胤祯捏的我的胳膊吃痛，我用极尽谄媚的语气讨好他道：“你就不能轻一些？怜香惜玉一下嘛！”胤祯打发沁蓝、涟碧远远一边候着。他是阿哥，她们俩个再不甘心，也只有顺从的份，退到几米外。
胤祯眼神阴鸷，脸色微白：“你拒绝了九哥，却选择了老十三！”我从没见过胤祯还有这样一面，却故作轻松嬉笑道：“好歹人家十三爷让我做嫡福晋啊，九爷只给了一个侧福晋的名号。”没想到胤祯非但没放松，却脸上怒光却更重了些。
我终究没了耐心，一瞪眼：“你干什么这么生气？难不成你看上我了？！吃十三爷的醋了？”
胤祯脸色变得极为古怪，两眼忍不住睁大了，手上却完全失去了力道：“你……你胡说什么！这种话也好意思说。”
我还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我看你一脸便秘样，所以只能那样想。”他眉头微皱，一脸茫然：“便秘？”我忍着笑，还是冷言冷语道：“就是大便干燥！”
胤祯先是一愣，脸上极力装作发怒的样子，但最终忍不住还是变成一阵爽朗的笑声。我阴霾的心情随之轻松起来，也跟着他一起大笑。胤祯笑起来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其实他长的也挺帅的。
胤祯解下身上的黑色裘皮外套，披在我身上。他还是关心我的，一如从前。我感受着带着他体温的温暖，只是笑着看着他，却没有任何言语。
胤祯轻声问我道：“身上的伤可好些了？”我不愿提到尚书府上的事情，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胤祯别过脸，故意看向一旁的假山，口气却非常凝重：“琦雪，为什么是老十三？”我愣了愣，心里思量着该怎么回答他。装傻充愣、顾左右而言他都是不可能的了。胤祯回头，紧盯着我看。
我慢慢开口说道：“因为……我爱他！”爱，是的，就是爱。可是我没想到第一次说出对胤祥的爱，居然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对着他的弟弟说。
胤祯有些愣了，半响说道：“爱？爱是什么？”我翻了一下白眼：都有两个老婆的人了，还问我爱是什么？！可胤祯的眼神不像在逗我，透露着迷茫和困惑。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再加上皇家的政治联姻，让这些年纪轻轻的人却不知道什么是爱！
我看着远处青翠的松柏，想着如何能说得更让胤祯明白些：“爱……就是你可以为了一个人奋不顾身，哪怕为此要付出生命……爱，是你白天期盼着见到他，夜里又会想念他的容颜……当他出现，所有的男子都不再耀眼……只愿陪在他身边，无论贫富贵贱，即使前途未卜。魂牵梦萦、相濡以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胤祯还是痴痴傻傻的样子，仿佛在咀嚼着我的话：“魂牵梦萦……”可能，这些对于他这个阿哥来说，反倒更难理解起来。我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一时口快道：“难道，你不爱你的福晋吗？”胤祯疑惑地抬头看我，摇摇头，黑亮的眸子里透露着迷茫。
轰！我惊得差点歪倒了。还真是这样！我看胤祯一时半会是回不过神来了，正想解下他的披风披回他身上。他却按住我的手，心不在焉地说：“我没事，你自己多保重才是真的。”
我看着他，轻声道：“不会爱，未必不是件好事。”
承乾宫里，康熙正和贵妃坐在壁炉一旁说笑着什么。贵妃见我回来了，赶紧让宫女给我拿暖炉暖手，忍不住责备道：“这么冷的天，还到处乱跑！看这小脸冻得。过些日子就该大婚了，小心别冻到了身体。”
我忍不住笑起来：“娘娘都变得这么絮叨了，看来琦雪是该快些嫁人了。”贵妃作势在我身上拧了一把，又戳了一下我的脑袋：“真真白疼你了。”
康熙看着我和贵妃说笑，脸上也是洋溢着笑意，感慨道：“每次到了承乾宫，才有一种到了家的感觉。”
我和贵妃一左一右地坐在康熙身旁，感受着这冬日里的温馨。
康熙看着我，眼神仿佛是一个慈父对待自己宠爱的女儿：“朕和贵妃虽然给你准备了不少嫁妆，但是还是怕委屈了你。你还想要什么？给你一个机会。尽管开口就是。”我正想推辞一下，康熙却抢先开口：“别再拿一个机会跟朕再多交换几个条件！”得！这个老狐狸，绝不上第二次套。
我撅着嘴，尽显小女儿的神态：“皇上……人家本是想推辞一下的……”康熙大笑：“就你？推辞，只怕是故作推辞吧！”真不愧是康熙，现在就已经把我看穿了。
我飞眼瞥了一下沁蓝，复又笑意盈盈地看着康熙道：“琦雪想要……想要……”我看着周围一屋子太监侍女，一时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若是康熙不肯答应……
康熙看出我的犹豫，便让所有下人都下去了。我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康熙和贵妃只是惊奇地看着我。缓缓抬起头，我跪在地上道：“沁蓝与琦雪是结拜姐妹，这些日子以来也多的她的照拂。沁蓝一直心属四爷，恳请皇上能将我的义妹指给四爷。”说罢，又深深一叩首。
贵妃一时琢磨不透康熙的意思，只是看着康熙，不敢贸然开口。康熙微微一笑：“你这孩子，还总是为他人着想……”贵妃怜惜地说道：“琦雪一向心底善良。臣妾瞧着沁蓝那丫头倒也端庄、稳重……”
康熙没有太多迟疑，大声叫道：“叫沁蓝那丫头进来！”守在门外的李德全赶紧退后叫来沁蓝。沁蓝此时还是全然不知，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
康熙心情极好，多看了沁蓝几眼，说道：“朕答应再给琦雪一份嫁妆，琦雪却求朕把你许给胤禛。君无戏言，但过了年琦雪就要大婚了，你还是在琦雪身边伺候些日子。你和胤禛就在后年完婚吧！今后要恪守妇德，为爱新觉罗家族延续香火、开枝散叶。”
沁蓝不意康熙会对她说这番话，一时惊得竟有些没回过神来。贵妃轻笑道：“可是高兴坏了，都不会谢恩了。”
沁蓝这才颤抖着磕头，声音里带着哽咽，却仍无法掩饰她的欢喜：“谢皇上恩典！”
我看着沁蓝的身影，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沁蓝，我的好姐妹，我一定会给你你最想要的。我来自现代，接受不了无爱婚姻，也不愿做人小妾。可这些日子试探沁蓝的口风，沁蓝却只是愿嫁给四阿哥，丝毫不在乎做大做小。她亦不在乎四阿哥心里究竟有她几许，只要能守在四阿哥身边。
我为沁蓝对四阿哥的爱而震撼。我爱胤祥，可我又能做到这一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