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琉璃（1 / 1）
半个多月过去后，太子和太子妃身体都复原了。四阿哥的嫡福晋乌喇那拉氏为四阿哥诞下长子弘晖六年后再度怀孕，四阿哥的侧福晋李氏在四阿哥南巡前也有了身孕。看来四阿哥这段时间的“努力”，真是有了成果。哼，当时还说喜欢我呢，回家后不是照样和自己老婆……
康熙已经快五十的人了，对孩子格外疼爱。康熙尤为重视血脉的嫡生庶出，乌喇那拉氏又是出身名门、知书达理，深受康熙的喜爱。所以得知四阿哥的嫡福晋有孕后，龙颜大悦。
康熙命宫里摆酒宴庆祝，同时也庆祝胤祥长女兰心的诞生。所有的王公大臣大多都受了邀请。宫里很久没有喜庆事了，大家都精心地准备着。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又一个十五到了。天还没黑，各个王公大臣就陆续到了。宫里到处张灯结彩。
贵妃带我在康熙的右手边坐着，宜妃和德妃坐在康熙的左手边一一接受所有人的朝拜。良妃告病不能参加晚宴，其实是康熙不想看到她。我穿了一身冰绿色裙装、里面套着鹅黄色的中衣，看上去也是仪态万方。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十四阿哥白天一直在永和宫陪伴德妃，所以来的也是最早。令我大跌眼镜的是，虽然胤祯看上去还是很少年的样子，却已经有了一个嫡福晋和一个侧福晋了。
原来，他不是一个男孩，而是一个男人了。虽然动动脑筋也能想到，但是还是让我觉得很难以接受。“十四爷，十四福晋请上座。”德妃的小太监招呼着他们俩。
我小声地咕哝一声，贵妃听到了，俯下身来问我：“说什么呢？”我又小声说了一遍：“十四爷，那他的妻子为什么不叫十四奶？”贵妃听了，用手指戳了我的额头一下，脸颊发红，努力忍着笑。憋吧，小心别憋出内伤来就好。
“梦如和琦雪在说什么？”康熙眼尖，好奇地问我们。贵妃看了我几眼，可能还是觉得我的话有伤大雅，所以最后俯在康熙耳边轻语。康熙听完大笑不止：“真是个傻孩子。”
“姐姐给皇上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儿？”宜妃笑容满面地问道。康熙看着胤祯只是笑，并不做声。宜妃终究没有深问下去。胤祯仿佛已经感觉到我在说他，给我一个“狠狠”的眼神。我只装作没看到。
太子和太子妃也来了，他们俩站在一起宛如神仙眷侣，笑容缱绻。恭田虽然只能远远地在一旁候着，但脸色也不复往日的冷漠。看来他们的问题解决了，三人相处的还不错。我也放了心。原来和太子妃共做娥皇女英的不是我，却成了恭田，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四阿哥和胤祥素来交好，所以两家一起来的。那拉氏的肚子还未显山露水，贴身侍女小心翼翼地在一旁照应着。李氏用手杵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神采奕奕。太医曾诊断说李氏大约怀的是男孩。男孩？我记得好像是有个弘时是她的儿子的，莫不是生下的是弘时？那个孩子好像命不是很好。我同情的看了李氏一眼。至于，那拉氏……不知是我知识浅薄，还是怎么的。我记得她好像除了弘挥没有其他孩子啊？莫不是后来出了意外掉了？我心里一跳一跳的。
瓜尔佳氏蓦然出现，抱着自己的孩子，喜气洋洋地站在众人的中央。瓜尔佳氏貌美如花，脸上更是呈现了母性的光辉。胤祥站在她身边，小心地给孩子掖被角，也在她耳边轻语着什么。瓜尔佳氏一脸幸福的笑容。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只余下心破碎的声音。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情感瞬间决堤。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扭头看向他处掩饰。一碟碟精致的小菜和点心端上来，丝竹之乐响起来，我依旧不为所动。贵妃连连给我夹菜，我也根本吃不下东西。
夜风习习，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快乐的，我又开始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有时候也怪自己太矫情，但是每当到了这种时候孤独、悲观的情绪总是悄悄滋生。
贵妃看我异常，连忙问我怎么了。我捂着胃口，只是推脱说胃疼。贵妃以为我着了凉，命涟碧去帮我拿衣服。“不如我出去透透气吧，一会儿就回来。”我向贵妃说道。我真的很想换口气，这里只让我感到窒息。
贵妃应允了，但一再嘱咐我快去快回。鉴于我几次逃席的经历，康熙再三嘱咐我这次不准逃席而去。
涟碧匆匆去拿衣服。我和沁蓝也离开了宴席，漫无目的地走着。“姐姐是不是很难过？你若是想哭就哭吧。”沁蓝在一旁小声安慰我。
丝竹之乐、欢笑之声自远处传来，笼罩在紫禁城的上空，这是个欢快的夜晚。热闹如潮的夜晚，只会感觉自己更加悲情。
“沁蓝，我也觉得自己好讨厌。可是，我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我心里就是很难过。你看到四爷……你难过吗？”我悲伤地说。
沁蓝一脸凄凉：“如何不难过过呢？但是，四爷对谁都是冷淡淡的，所以也不是过于伤心。”
那倒是，我倒是忘了胤祥是个大众情人。我懊恼地想着。
“小雪！”后面有人在喊我。我心里颤抖了一下，但还是故意不回头。“小雪，你怎么了？”胤祥两步追上，大腿一迈就冲到我前面。我抬头看着他的脸，再熟悉不过的脸，夜里在我脑海里翻转过无数次的脸：黑亮的双眸、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每一个线条都是我心中的极致。
想着他和瓜尔佳氏的亲密摸样，心里忍不住地酸：“我死我活与你何干！” 胤祥脸色微僵，紧抿着嘴唇不说话，眼底压抑着愠怒。沁蓝识趣地躲到两丈开外。
我开始懊恼自己的口不择言、无理取闹。微风吹过，我眼角的眼泪簌簌而落。胤祥看我落泪，一脸紧张不忍，脸色缓和，只是手忙脚乱地拿袖子给我拭泪：“你别哭，你怎么哭了？”眼泪一落下来，就收不住了，拿着他的袖子狠狠地哭了一把。心里的怨气都哭出来了就舒服多了，不再掉泪，只是抽抽搭搭的。
胤祥大概是觉得不妥，又赶紧把胳膊收回。我知道他不再怪我了，心里小小地窃喜一下：原来他也怕我的眼泪。但还是假装一瞪眼：“舍不得自己的衣服啊？！”
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我抽抽鼻涕，指着盒子嬉笑着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胤祥看我翻脸像翻书一样，有些吃惊而无奈，点了点头。我笑嘻嘻地一把拿过盒子，擦擦鼻子，开始研究这个盒子如何打开。
胤祥轻笑：“又哭又笑地，真不害臊。”我只当做没听到。“啪”，盒子开了，里面是一串晶莹剔透珠子做成的手链。粉、蓝、浅黄、绿、红、透明若干颜色的珠子，每个珠子都很透亮，连在一起宛若一道亮丽的虹光。
“前些日子去天津卫买的，上次进宫太匆忙，忘了给你带。” 胤祥轻声说道。
我欢喜地拿在手里把玩：“这是什么材质的？”胤祥微愣，一时没有回话。我以为他听不懂“材质”这么现代的话，又补充道：“这是什么材料做的？” 胤祥一脸好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好意思的……这是琉璃，不是什么珍贵材料。”
我欢喜道：“我喜欢。”胤祥低笑：“以为你会嫌弃它价廉。”
我把手链小心地套在左手腕上：“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我如何能不喜欢？”胤祥略有惊讶：“你也知道这个？”
我但笑不语。胤祥抿一抿唇，一脸温柔：“我也是喜欢它的简单、含蓄、清澈。”我惊讶他与我竟是如此心意相通，心里不禁欢喜起来。胤祥轻笑：“世间女子多追求富贵繁华，殊不知富贵繁华背后究竟还有几分真实？”
我微笑：“所以，像我这般见识广又冰雪聪明的女人，自然与众不同。”
胤祥大笑：“说你胖，你就喘。”我瞪他一眼，低头看着路面兀自发笑。沁蓝在一旁轻咳了一声：“姐姐，我们快些回去吧，贵妃还等着呢。”
我不好意思地扶了扶发髻：“那……我先走了。” 胤祥负手微笑着点头，我便带着沁蓝回乾清宫，走出很远依然能感受到背后那双温煦的目光。
不一会儿，我便回到乾清宫，落座在贵妃身旁。涟碧给我披上淡绿色的披风，贵妃细心地给我系披风上的流苏，手腕上的琉璃因着乾清宫里的灯火更是流光溢彩，我的心情也轻松快活起来。正在此时，胤祥也缓缓进来。仿佛做了坏事的孩子，脸上蓦然发烫，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贵妃看到我手上的琉璃，只是纳闷：“怎么没见你戴过这个？”我正犹豫着要怎么回答，贵妃眼珠一转，轻笑：“太子那里总有这些稀奇玩意儿。”
我轻轻一笑，心里暗想：还是不要解释了。
“你干什么去了？半天找不到你！” 胤祯站在我跟前问我，喝过一点酒的脸蛋红扑扑的。我对他瞪眼：“干什么用得着给你汇报吗？你的福晋、侧福晋的都在身边，还有工夫看我？”
胤祯坏坏一笑：“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要不，我请求皇阿玛一并纳了你。”
“美的你！”我对他呲牙，“我对小男孩没兴趣！”
贵妃笑着看我们斗嘴：“一见面就吵，要成了一对，可真是欢喜冤家了。”我大窘：“娘娘，您也取笑我。”胤祯笑嘻嘻地看看我和贵妃，又回头看看德妃。德妃淡淡一笑：“琦雪还小，再说皇上对她如此器重，一般人怎能入得了皇上的法眼？”胤祯脸色微僵。
我心想：得，这是赶紧撇清关系啊！
偌大的乾清宫，贵妃与我陪伴着康熙高高坐在中央。笑语欢声中，我看到强颜欢笑的八阿哥，脸上隐隐透着落寞与敷衍。也许他是为他的额娘担忧，但人前却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其实，这些阿哥也是很累的。为了权力，牺牲了所有的情感。
宜妃招呼八福晋坐在身边。八福晋的美令人炫目，是那种摄人心魄的美，一身大红色的旗装、夜明珠衬在其上，显得更是华贵、夺目。同样一双美丽的桃花眼，除了对康熙、宜妃和八阿哥是眉开眼笑，对其他人大多只是淡淡一瞥。相比太子妃，八福晋多了一些妖冶和骄傲。八福晋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自幼深得安亲王的宠爱。
八福晋巧笑：“表哥最近可好？”宜妃脸色微怔：“禟儿他……”原来九阿哥和八福晋是表兄妹。难怪看上去宜妃更喜欢八福晋多一些。九福晋给她请安，她也只是淡淡回应一下，不似对八福晋这般热情。说起来九福晋董鄂氏姿色也是不差，不知和顺治皇帝的董鄂氏妃是否有关系。
九阿哥正往这边走来，看到宜妃和八福晋在一起，便立即停下脚步，深深的凝视着眼前的一幕，眼睛转也不转。我的心微凉：不会吧？他该不会是喜欢他的八嫂吧？
想到这里，我几乎是潜意识的回头看九福晋。九福晋董鄂氏也是怔怔地看着他们，秋水般的眸子上仿佛蓄了一层水，原本细腻白皙的脸更是显得苍白。九福晋想必在府里的日子过的也不是很好，九阿哥的侧福晋刘氏和完颜氏都已生了孩子，她跟了九阿哥几年却没有任何动静。
我的头瞬间大了起来，喃喃自语：“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九阿哥仿佛惊觉了一般，蓦然回头，却与我怔然的目光相撞。我心虚不已，忙红着脸扭了头，却发现八阿哥正在远处蹙眉，眼神里全是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的歉意和不忍……
晚上回了承乾宫，我很八卦地跟贵妃打听他们几个的事情。
贵妃当时似是漫不经心，其实也是看的一清二楚，轻声地说道：“胤禟和悦心表兄妹俩小时候好的蜜里调油，可安亲王老王爷却给求皇上把悦心嫁于胤禩。同年，若琳指给了胤禟。胤禩和悦心婚后倒是幸福的很，只是胤禟和若琳……”说到这里，贵妃禁不住喟叹一声。复又缓缓说道：“说起来你和悦心的性子还是满像的。”
晚上，我看着琉璃手链只是傻笑。涟碧有些紧张地跟沁蓝咬耳朵：“姐姐她没事吧？”沁蓝咯咯一笑：“大概是病了。”涟碧吓了一跳：“得了什么病？”沁蓝好笑地说：“相思病吧！”涟碧微怔，也掩口笑了起来。
我跳起来搔沁蓝痒：“三天不打，上梁揭瓦。小妮子越来越放肆了。”
康熙留宿承乾宫，这些日子康熙确实在承乾宫的日子不少，难免有人急红了眼。贵妃在宫中多年，深知个中厉害，也是劝康熙雨露均沾。康熙却不置可否。
傻笑一晚，在沁蓝和涟碧的催促下，我才压抑着心跳，笑眯眯地睡去。康熙和贵妃对我很宽容，从不用宫里的一切规矩来约束我。所以我总是天天睡到日上三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