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娥皇女英（1 / 1）
经历过这一番事情，康熙对贵妃和我更是怜惜，涟碧也平安归来。贵妃私下拉着我的手，忧心不已：“心底这么善良，实在不适宜在皇宫中生存啊。这里从来都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太子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太子妃来承乾宫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天高云淡的午后，初秋的风吹得门外的花树摇曳不止。从前每当到了这个日子，我总是喜欢和朋友们一起登山瞭远。现在，只能窝在高墙深院里，如井底之蛙。不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太子妃在一旁轻笑，我才想起她还在这里，有些难为情。
太子妃屏退了所有下人，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握住我的手道：“琦雪，我很喜欢你，太子也很喜欢你。你可愿意与我一起侍奉太子？”我大惊：“太子妃说什么呢？是否听到别人在嚼舌头，我对太子根本就没有男女之情。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太子妃只是微笑着摇头：“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再说太子对你这般宠爱，你会慢慢爱上他的……他……他是一个好人。”太子妃最后一句话说得缠绵悱恻、黯然销魂。
“太子妃对太子一往情深，太子与您也是伉俪情深。您为何非要给太子纳妾？”我很困惑。
太子妃如遭重击，脸上浮现从没有过的悲哀：“一往情深？伉俪情深？你们都知道我对他一往情深，可他自己却偏偏不知。他每天都跟那个娈童在一起，可还有想过我？”
我连忙关了门窗：“太子妃可是疯魔了？乱说什么呢！”太子妃看着我，轻声道：“我与太子大婚前，他便已和恭田……而今，太子已一月有余不与我同床。连夜里都是恭田在……我实在是怕皇阿玛会知道……”
太子妃顿了一顿，又加急了语调：“可是每次妹妹去了，太子却会冷落恭田。可见太子更在意妹妹。若是妹妹嫁于太子，让太子收了心，我愿与妹妹共……”太子妃越说越是神采奕奕。
“我不愿意！”我忽然开口打断她的畅想。太子妃一脸悠远：“琦雪，你不愿意帮帮我，帮帮太子吗？”太子妃又压低了声音：“等皇上龙驭归天，我必会让妹妹登皇贵妃之位。”拿皇贵妃诱惑我？别说太子最后还是被废掉了，就算顺利登基了，我也不会答应。
我镇静地说：“其他忙都可以帮，唯独这个不可以。先说我对太子没有儿女之情，再说我也实在不愿意做别人的小老婆。”要是愿意做小老婆，做四阿哥的岂不是更好？人家将来还是雍正呢。
太子妃看我口气坚定，便缓了一口气：“你不必着急回答我。我也知道这件事情，你一时难以接受。妹妹多考虑几天，只要妹妹同意……”
“我绝对不会同意的，你也不必等我回答。”我一时顾不上礼仪，硬邦邦地扔出一句话来。
太子妃很失望，只是让我多休息，过几日再来看我。我叹一口气：“姐姐，虽然我不能答应你，但是我感觉得到你对我的关心。所以，我也愿意叫你一声姐姐。姐姐，娈童之事不宜对外人道也，否则必给太子惹事端。”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的确，我每次去毓庆宫，太子都会让恭田避开。难道太子喜欢我？不可能啊！他对恭田深情脉脉的眼光，可从来没有用在我身上啊。但是在别人眼中，我和太子仿佛很暧昧。要不，每次贵妃看我们的眼神总是大有深意。这次良妃欲对我下毒，恐怕也是想借此打击太子。唉……真复杂……
以后几天总是避着太子和太子妃不见，一知道他们来了承乾宫就赶紧溜了。
十五晚上，康熙命太子、太子妃一起来承乾宫用晚膳。康熙驾临承乾宫，我是不能逃的。只是不肯抬头看太子和太子妃。
这是自刺客时间后，康熙首次对太子示好。看来，康熙也是想修复父子关系。康熙和太子几次逗我笑，我都是怏怏不采，皮笑肉不笑。康熙都不忍看到我这幅笑容，扭着头只跟太子、太子妃说笑：“孩子都在身边，这样吃饭才像一家人。”所有人也都一脸堆笑，附和他。
太子妃忽然上前行大礼，康熙怪道：“贞宜如何行此大礼？”太子妃一脸明媚的笑容：“太子身体还没有彻底复原，臣妾愿给太子招一侧妃冲喜。”我的心脏“咚”的一下掉了下去：这，不会是在说我吧？这是要先斩后奏啊！我幽怨地看了太子一眼，太子一脸迷糊状，看来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康熙大喜：“难得贞宜深明大义。说说看，你们看上了哪家的格格、小姐？”太子妃笑嘻嘻地看了我一眼：“就是贵妃身边的琦雪姑娘。早闻得琦雪姑娘才华横溢、有勇有谋又心地善良，她若嫁给太子，必会比臣妾辅佐太子要好的多。”太子妃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和太子的脸色都黑了。贵妃一听，也是欢喜不已，频频看我，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看，我说吧，我说吧。”
康熙看了我和太子一眼，淡淡道：“这可是你们俩认可的？”太子急急上前解释道：“儿臣实在不知。贞宜一时糊涂，皇阿玛不要当真。”
康熙又看着我，我赶紧上前说：“我压根就没有同意，上次太子妃私下找我谈这事，我是回绝了的……”太子妃急切地说：“我知道你气性高，不愿做小。太子对你宠爱，我愿与你共做娥皇女英，甚至可以将正妃之位让与你……”话还没说完，太子已经一个巴掌裹在她脸上。
刹那间，所有人都愣住了。太子素来脾气温和，对下人也不会轻易下此重手。太子妃应掌倒地，羞愤难当。我上前连忙扶起太子妃，只见太子妃脸上一个红红的巴掌印，肿的很高，眼泪滚滚而落。
我心里对太子不禁有些愤愤然：奶奶的，让我嫁给你，你就这么愤怒吗？看了一眼太子，我心里有一丝不平衡。
太子淡淡道：“太子妃多饮了几杯酒，胡言乱语。小连子，带人把太子妃带回毓庆宫。”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小连子停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架走太子妃。康熙并不出言阻止。
架走太子妃后，太子再三禀明这只是太子妃的一时糊涂，自己并未作此想。康熙的眉头却皱的更深了，口气冷淡地说：“到底是年纪大了，也该注意男女之别了。”说罢摆摆手让太子回毓庆宫。
贵妃显然不明就里，但也只是劝着康熙不要动气伤了身体。康熙怔怔地看着我说：“本来想多留你些日子，如今看来也是留不得了。”我的心一下子就紧了：什么叫留不得？要杀了我吗？
康熙命我回饮翠轩，便由贵妃服侍着睡下了。
几日下来，我都坐立不安，生怕康熙要我的命。对了，他还欠着我两个条件呢。到时就要活命。
五日后，康熙下了朝，把我叫到乾清宫。康熙在内殿里批阅奏折，听李德全通报后便叫我进去。康熙坐在正前方的龙椅上，看着我说：“太子已经五日没有上朝了。太子妃也一病不起，听说一直不肯用药。”
我心里一沉，只是着急。康熙缓缓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去毓庆宫一趟吧，把他俩的问题解决了。这是朕赏给贞宜的，那孩子太傻了。”康熙指了指旁边一个小太监端着的灵芝、人参等物。
我深深一叩首，便带着康熙的赏赐去了毓庆宫。
从前每次去毓庆宫，都是太子妃接待。如今太子妃一病不起，倒是太子接待了我。再看到太子，只觉得尴尬，相对已是默默无言。
我打破安静：“太子那日不该当众打太子妃，她本也想为了您好。”不复往日的调皮、玩笑口气，声音里带了疏离。
太子不敢看我的眼睛：“恭田的事，她都告诉你了，对不对？”我点头：“是。”
太子脸色通红，气急败坏道：“我还以为她不会这么糊涂，没想到……这种事她还会告诉你……你以后怎么看我？这种事她都说的出来！更是不可饶恕！”
待他不做声后，我开口：“太子妃告诉我之前我就知道……恭田不喜欢我和你在一起，也对你的安危很上心，而且你看他的眼神……你不要以为我不懂。”
太子乍一听闻此言，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琦雪，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龌龊？”我上前一步，看着他真诚地说道：“没有，这其实也很正常。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太子听我这么一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带我去见见太子妃吧！”我央求太子，声调里恢复了些往日的口气。
太子妃半躺在寝宫里，咳嗽不止。几日不见，人已经消瘦地只剩下一把骨头。太子见到太子妃这光景，眼里也是闪过一丝心疼和不忍。
我叫所有人都退下，自己上前服侍太子妃。太子妃看到是我，只是拉着我哭泣不止。
太子长叹一声：“今日，你们俩都在这里，我说明了也罢。我对琦雪，从来都是像对自己的妹妹一般。”太子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自幼便被立为太子，额娘因我而死，兄弟姐妹又都敬我、畏我，皇阿玛虽然爱我，却也不是我一人的阿玛……没有额娘，没有手足之情，只有寂寞……”太子说这番话的时候，显然是触及到了内心深处的伤痕，一番话间断了好几次，说到最后声音里已带了哽咽。
“琦雪天真可爱，仿佛我的妹妹一般。她待我全然不顾及我太子的身份。和她在一起，我感觉到天真和真诚的可贵……在我心里，她早已是我的亲生妹妹，甚至比兄弟们还要亲厚几分。贞宜，你要我娶她，对我而言无异于乱伦。你这样，岂不是存心叫我禽兽不如？！”太子的嗓音沙哑。
太子妃听到此，眼神悲戚，对太子的一番推心置腹的话懊悔、伤怀不已，起身抓住太子的衣襟：“太子，是臣妾错了。臣妾一时千头万绪，才做出这等糊涂之事。”
我也劝太子说：“太子妃实在是因为爱你，所以才这样做。若非是爱你，又何必如此为你担惊受怕。”
太子把她揽在怀里，轻轻吻了太子妃的脸颊，下巴抵着太子妃的额头：“是我下手太重了。”太子妃更是痛哭不已。
我看在眼里，试探地开口问道：“太子心里还是有姐姐的，对吗？”
太子看着太子妃，叹一口气：“如何能没有你？你是我的结发妻子。我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么娴静、温婉……也许你不能理解，你和恭田都对我很重要。你们之间，如何能让我取舍？这一切的错在我，怪不得你们……”得，原来这主是双性恋，还不只是同性恋。
我又劝慰太子妃：“姐姐既然愿意与我共做娥皇女英，为何不能容下恭田？姐姐不要总是想他是个男人，爱情有时候也是不分性别的。姐姐有多爱太子，恭田不比姐姐少一点。你可知那日景仁宫的刺客，就是恭田去杀了那两个嚼舌头害太子重病的太监啊！”
太子妃听到这里，更是痛哭流涕：“臣妾眼光短浅。过去总是一意敌对恭田，不曾想到这层。前些日子又险些铸成大错，实在不配太子的关爱……也许臣妾一时还想不明白，但是臣妾愿意去慢慢想明白……”
太子紧紧地搂着她说：“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和恭田的结能解开，我也不必左右为难。今后，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太子眼里的泪水也是滚滚而落。
看人家夫妻恩爱的样子，我在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多余的人，识趣地乖乖离开。
一走出寝宫的门，发现恭田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太子和太子妃，眼角也是有些泪湿。忽然之间，我觉得他其实也很可怜。他与我一般，在这个陌生的国度，没有亲人，不也是独自一人吗？这种感觉，除了我们这些当事人，谁又能体会？而他又一直陷在这样尴尬的境地里……想到这里，心里对他更是怜悯。
“谢谢你。”恭田轻声说道。难得能听见他对我这么好的口气。以前老把我当情敌，当然态度差了。
“你说什么？”我大声地问道，又故意掏掏耳朵。恭田脸上一条黑线，但还是大点声说：“谢谢。”
“什么？”我接着大声问。他一脸无奈，笑着说：“谢谢，谢谢！”很少能看到恭田的笑容。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也许忍者的生活，造就了他的性格冷漠吧。我也大笑起来。
“不论太子会遭遇什么，你都会跟着他吗？”笑过后，我严肃地问他。
恭田一脸郑重，言之凿凿：“无论他将来是皇帝还是平民，哪怕是阶下囚，我都会在他身边！”
唉，恭田你这个乌鸦嘴，说得还挺准的。太子的未来就是被囚禁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