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破疑（1 / 1）
“咦，那不是九爷吗？”沁蓝纤手一指，我抬头看到九阿哥正在不远处的石椅上坐着，平静地望着宫里应景的河流。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示意沁蓝留在这里，自己一步一步朝九阿哥走去。九阿哥听到声响，抬头看到是我，只是淡淡一笑。
“谢谢你那日救了我。”我边说边坐在他旁边。
“你的命是我救的，别人不能拿走。”九阿哥淡淡道，口气中却颇有自负、霸道之意。我知道这就是他的性格。
“你早就知道茶水中有毒，所以才赏给了小海子喝。”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九阿哥脸色僵了一下：“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你何必要瞒我？你几时大发善心赏过身边的奴才？！你虽然救了我，但我连是谁下的手、如何下的毒都不知，又少了身边的好姐妹。你这不是把我往绞刑架上推吗？！”我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一面调整着自己的思绪，一面想着该如何劝服他。
“我只要保涟碧无事便可，绝不会供出你和幕后指使人，就当我求你了！”我看他还是犹豫不定，又补充了一句。他依然默不作声。看这样子，我已经猜对了大半，他是什么都知道的。
我忽的没了耐性，蹭地站起来：“既然如此，你当初又为何要救我？！让我死了也就一了百了，总比看着自己的姐妹冤死而不能相救要好。我在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亲人，仅有的几个朋友也被推上绞刑架了！你叫我如何承受？八爷、十爷跟你有多亲，涟碧跟我就有多亲啊！”
九阿哥依旧波澜不惊地看着水面。我有些懊恼，正要忿然离开时，他蓦然开口：“茶壶盖上有毒，沏茶后，茶水的湿气会把毒带到茶水里。”
我震惊在这样的事实里：“怪不得……你那日碰碎了茶壶……你认识那茶壶？！”九阿哥抱着头：“你不要再问我了，他们已经答应我不会再伤害你了。”看样子，这事多半是与宜妃有关。他能告诉我这些，我已经感激不尽了。那个燕喜，只怕就是帮凶。
回承乾宫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该如何帮涟碧脱身。最好还是通过胤祥，让他提示四阿哥去检查茶壶盖。
思 量半天后，已经回到承乾宫里。贵妃的贴身丫环如意正贴着贵妃的耳朵说着什么。见我进来，如意立在了一边，看看我又看看贵妃，不知是否要说下去的好。
“好，很好！”贵妃森然冷笑，也不避讳我，“本宫还没有对付她，她倒先下手了！”
“什么事让娘娘这么动气？”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贵妃脸色一凛：“琦雪，本宫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一般。这事也关系着你，本宫也不瞒你了。夹竹桃茶水一事，确实是诬陷了涟碧。这一切都是燕喜那个小蹄子干的。”虽然我刚才已经知道了答案，但还是装作一脸震惊的样子。
贵妃把燕喜下毒的手段大体讲了一下。“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连声问道。
贵妃银牙微咬：“她是良妃卫氏的狗腿子。这几日卫氏被皇上冷落，就着了慌。你和太子接触频繁……再加上皇上留宿承乾宫的时日增多，她便想除了你再让皇上怪罪本宫。说到底就是为她儿子开路。”
我吃惊良妃善良温柔的外表下，有着这么多蛇蝎心思。更吃惊贵妃会对她的事情这么清楚。贵妃冷笑：“她知道在本宫这里安插密探，本宫难道就不会么？如意，回来好好地赏梅萍。”梅萍，是良妃跟前得脸的宫女，上次去景仁宫，对她有些印象。原来不知何时，她早已是贵妃的人。
天啊，这古代后宫上演了一出真实的现代《无间道》。
怪不得九阿哥不肯说出幕后黑手，原来竟是他最亲厚的兄长的母亲。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的感情非比寻常。在这些皇家子弟中，他们几个是一道与众不同的风景：个个都英俊聪颖、在朝中位置显赫。同一个母亲的孩子，感情最好也不过如此罢了。
贵妃知道了这事，我对涟碧就放心了大半，但又开始隐隐为良妃担忧。虽然她那么想要我的命，但是我不想置她于死地。毕竟我欠九阿哥的人情太多，不想再给他造成更大的痛苦。
两天后，四阿哥来给贵妃请安，贵妃和他密谈了很久。之后，就没有任何行动。一切看起来都还是那么平静，谁会知道这风平浪静下掩藏着多少暗涛汹涌。
五天后，康熙带着四阿哥气冲冲来到承乾宫。康熙坐在承乾宫的太师椅上，一声不吭。贵妃和我小心翼翼地伺候在一旁。没一会儿，燕喜就被带来了。
燕喜慌慌张张地磕头。四阿哥口气听不出任何感情：“燕喜，琦雪姑娘茶壶中的夹竹桃可是你下的？”燕喜呼天抢地：“奴婢冤枉。”
四阿哥淡淡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罢一招手，几个侍卫带上来那天摔碎的茶壶，还有内务府里的管事黄忠林。四阿哥指着那套碎了的茶壶，问黄忠林：“这可是内务府给承乾宫的茶壶？”黄忠林抹着脑袋上的汗说道：“不是，这不是。内务府从来没有给出过这样图案的茶壶。”
四阿哥拿起一个碎片，给康熙看：“皇阿玛您看，这茶壶盖上的绿梅图案，其实里面还有夹竹桃粉。”四阿哥边说，边拿一根尖锐的针状利器捅了一下。茶壶上的一朵微小的绿梅就破了，里面掉出些许药粉。
四阿哥又翻过瓷片：“而茶壶盖里面，贴着绿梅图案的地方，有一些不为人所注意的细孔。茶水浸没，夹竹桃粉就从细孔中浸入到茶水中。”
康熙请哼一声：“好个胆大包天的丫头，究竟受了谁人的指使？”燕喜只是跪在那里，口呼冤枉。
这会儿，良妃被请到了承乾宫。良妃一看这光景，脸上大露惊色。康熙冷笑着问：“良妃可认识这丫头？”良妃故作震惊地说道：“有些眼熟，这不是贵妃手下的丫环吗？”
这句话又把问题推到贵妃头上。
这时几个侍卫上前端上一盘东西。四阿哥向康熙禀报：“皇阿玛，您看这是在燕喜房里找出来的余下的夹竹桃粉，还有……”四阿哥看了良妃一眼，不再吭声。
康熙上前一把抓上来，只看到一些首饰、金银之物。康熙牢牢地盯着一个金镯子，良妃一看脸色大变。康熙闭上眼睛，缓缓说道：“朕记得，几年前你戴过这镯子。这上面雕的是江南飞燕……”康熙声音渐软，似乎有些许回味。忽然他双眼圆瞪，目光如炬地看着良妃，冷然道：“这些年，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么做？！”看样子，康熙是真心宠爱过良妃的，不然如何能记得住嫔妃的首饰之物。
种种不利的矛头都指向良妃。良妃扑通一声跪下：“前些日子，有刺客闯了景仁宫盗了臣妾不少首饰。臣妾当时惊吓过度，没有来得及回报。”良妃一下子又把问题推了出去。
“胡说八道！那刺客要你这些东西做什么？！他明明是……”康熙大怒，话至半截却说不下去了。
这话在别人听来有些不可理喻，但是我知道那刺客是恭田。他行刺的目的只在于那两个小太监，对金银财物怎会上心。再说毓庆宫里什么宝贝没有，太子对恭田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康熙实在不便于道出其中缘由。良妃这么说，实在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康熙知道刺客的隐情，她却一味地把丢了首饰赖在刺客身上。康熙碍于太子，隐忍不发。
康熙上前一脚踢倒燕喜：“你还不从实招来！”
燕喜扑到在地：“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招……”良妃紧张地直流汗，我的心也悬到嗓子眼。
“德妃到！宜妃到！八阿哥到！九阿哥到！十四阿哥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忽然响起来。
这几个人匆匆赶来，宜妃冷眼看着屋里的所有人。燕喜一触即宜妃肃杀的眼光，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宜妃笑脸如常：“皇上因何动怒？”四阿哥把事情前后经过都叙述了一遍。宜妃柳眉竖立：“好个无法无天的丫头，敢毒害皇子，还敢盗取良姐姐的物什。还不拖下去砍了。”看来宜妃的消息还挺快的，这么及时地赶到了。
燕喜脸色灰白，嘴唇发抖，却最终说不出任何话来。四阿哥上前一步：“此事事关重大，还应细细审问。”
“胤禛！”德妃淡淡说道，“审什么？审审良妃娘娘不成？！”
“儿臣不敢。”四阿哥冷淡地回复。四阿哥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总是那么冷淡，只称“儿臣”，不像九阿哥与宜妃。即使九阿哥生气时，跟宜妃也是自称为“儿子”。德妃眼底的怒色依稀可见，对她来说这个儿子实在是太不听话，甚至有些和她作对。
康熙看着燕喜，口气不善：“既然你这么嘴硬，朕也留不得你。”顿了顿，康熙又说： “这毒害皇子的罪名是要诛九族，来人！”
听闻到这里，燕喜连连磕头：“奴婢招，奴婢全招了，是良妃娘娘早就把奴婢买通了。奴婢财迷心窍，奴婢死不足惜，请皇上饶过奴婢的家人。”
良妃脸灰如土。康熙发狠要将良妃押到冷宫，任宜妃和德妃如何求情，也无力回天。八阿哥、九阿哥和十四阿哥也跪在地上恳求康熙。华贵、温润的八阿哥，此时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只愿替母赎罪。贵妃在一旁瞧着，不动声色。
侍卫上前来拉良妃，良妃悲哀地看着八阿哥。八阿哥冲上前，一把把侍卫推开，喊了声“额娘！”便把良妃搂在怀里，泪流不止。拉拉扯扯间，良妃原本整齐的头发依然凌乱不堪，许多钗环散落在地上。
九阿哥原本充满邪气的脸，现已被痛苦扭曲，紧抿着嘴唇，有一滴眼泪悄然自他眼角溢出，刺痛了我的心。在关键时刻，他维护了我的安全。此时，我怎能坐视他的悲哀？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我“腾”地跪下：“请皇上饶过良妃娘娘。”
众人见我求情，都吃惊不已。康熙也是一脸悲愤：“琦雪，她存心要置你于死地，你为何还要为她求情？”
我叩首，抬起头来，压抑心底的波涛汹涌：“良妃娘娘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这其中必有误会。再说，此事传出去对皇家颜面不利，还请皇上三思。”周围的人都僵在那里，康熙只是冷笑，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再一磕头，泪流满面：“琦雪早就失去了母亲，这些年心里也是凄苦。方才看着良妃娘娘与八阿哥母子情深，琦雪真的不忍心。琦雪也是想念自己的娘亲……” 良妃浑身一颤，也是泪流不止。说到这里，我只剩下呜咽，已经说不出任何话。
康熙眼圈一红：“造孽，造孽啊……都是朕的错……”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但是谁又敢说什么？！
康熙转过身子，不看任何人，良久才说道：“良妃卫氏，御前失仪。回景仁宫静心休养，无召不得面圣。”
康熙这么说，已经摆明了不想再见到她。其实没要了她的命，已经是格外的恩宠了。良妃和八阿哥跪下谢恩。康熙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他们赶紧走。
八阿哥走到我跟前，一撩衣襟，恭恭敬敬地给我磕了一个头：“谢周姑娘的大恩。”我连忙上前扶起他：“八爷，言重了。”
良妃等人走后，我走到四阿哥身前作揖：“多谢四阿哥查明真相，让我和涟碧还有相见之日，也感激您提携我哥哥。”听胤祥说，勤轩经四阿哥提携，做了翰林院检讨，是从七品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