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情如昨（1 / 1）

为什么每次遇到他的时候总是让我措手不及，是一种惊喜或是惊吓。我急忙转过身希望他不会认出我来。可是似乎已经晚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阿如”！

原来洞庭湖也是这样的美，比起秀丽的西子湖也毫不逊色。可是，现在我已经没有心情和他携手游湖了。

“你要问我为什么不辞而别是吗？”我淡淡一笑，忽然想起母亲脸上曾流露过的那种笑。“我想先问问你，那个有了你骨肉女子呢？”

我看到洪昊脸上微微变色，“你知道我们那天的谈话？你该知道，我最爱的人是你啊！”

“可是她有了你的孩子，你怎么能弃她于不顾？”

“那好吧，只要你同意，我可以好好对待他们母子。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阿如。我说的是真心话。”

“我们，是不可能的。我已经答应了师父，待此间事情一了就随她出家修行。洪哥哥，你好好对她吧！”我不知道还能对他说什么，不等他回答就跑了回去。我耳边远远地传来一声“我会来找你的”。

有时我会想虽然我很爱洪昊，可也许他并不是一个值得我托付终身的人。那个不幸的女子已经有了他的骨肉，而他却这样铁石心肠地抛开她，毫不怜惜。也许他也曾经对那个女子山盟海誓，蜜语甜言。我真的害怕有一天他也会这样对我，我觉得我看不清他，我渐渐地对他失去信心。

“母亲，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不儿，情最伤人，也最恼人。你若不能挥慧剑斩情思，娘也不会强逼你出家的。佛缘不能强求，情缘却需珍惜。”

这一夜我辗转难眠，发现母亲房中也亮着灯，于是推门进去。我说，再弹一曲《蝶恋》吧。

琴声依旧缠绵如幽咽，母亲出家多年也无法忘情。我行吗？

我推开窗，望月轻叹道，又是月圆夜了。忽然极其刺耳的一声弹过，母亲竟拨断了一根弦。几乎同时，窗外飞入一件物事，不偏不倚地落在母亲手边。好快好准的手法。

我惊诧不已，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张白玉版笺，上面钉了一枚黝黑发亮的古怪暗器，似是一块雕有水纹的乌木。母亲几乎是颤抖着拿起这张信笺的。

“从来难剪是相思，情如昨，人笑痴。去者茫茫，留者闲了胭脂……”母亲轻念着笺上的字。犹如梦初醒，突然抛下信笺，头也不回冲出了门口。我大惊之下，急忙追了出去。

水阁外，月华冷射秋江，江水中悠悠泊着一叶扁舟。船头一人抚琴高歌，曲是蝶曲，词是相思。

母亲站在围廊之上，听得犹如痴了。我悄步走近她身边，不敢惊扰了她。

良久，母亲才对着那人道：“越郎，是你吗？”越郎？莫非他便是我的父亲？

船头那人一手抱琴左足轻点，飘飘然跃上了水阁围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飘逸潇洒的男子，尽管他脸上显着沧桑之色，年纪也已不小，可是眉目中总是流露出一种风流不羁的洒脱。

我注意到母亲望着他的眼神中有一种热切的爱恋，此刻的她欢乐多过忧伤。虽然是我的父母，可我还是向边上走开几步，远远看着他们。越暮星放下瑶琴，走上前去紧紧地把母亲搂在怀里，在他高大的身影下我觉得母亲是那么的柔弱。

“小慈，我来晚了吗？真想你啊！”我忽然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越郎……”母亲已然泣不成声。

我走出了回廊，在母亲窗前坐下。虽然他们的谈话我一句都听不到，可我知道此时此刻他们百感交集。

过了好一会儿母亲回过身向我挥挥手，示意我过去。

父亲仔细地看着我，道：“你长得这么大了。我记得今年你该有十八岁了吧，是个大人了。长得真像你娘年轻的时候。”

“爹，我娘现在也不老啊！你看，就象我姐姐一般。”一家人终于相聚，我不想大家都很伤感。果然这句话让他们都笑开了。

母亲说夜寒风凉，要我早些休息。我知道他们一定有说不尽的话，虽然大战在即这一夜也不会合眼了。

早晨我起身时父亲已经不知去向了。我没有多问什么，与母亲一同登上了岳阳楼。对方众人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魔教果然声势浩大，楼上已经站了二十多人，下面湖中还泊有几十艘舰艇。看来真是准备将我们一网打尽了。不过母亲好象胸有成竹的样子，毫不怯懦。

居中坐着的黑袍男子应该就是教主了吧，我看到他腰间别着的一块乌木和父亲昨晚留下的一样。旁边侍立着一个女子，一身深紫衣衫，手持一管洞箫。眉眼画得十分妖艳，浑身透着一股邪气，且眉目不似中原女子。这大概就是教主的养女赫连弄玉。没有想到，这妖女竟然点名要与我一争高下。

微风起，轻衫舞，衣袂翩翩斩群妖。

乌龙游，燕子回，朝阳熠熠迎逍遥。

我手中所持之剑名唤乌龙，是母亲珍藏的本门至宝。乌金所铸，镶金嵌玉，珠光宝气。与我洞阳派佛门弟子实并不相称，只是这确是一柄无上宝剑，可以削金断玉，而且充斥了一身煞气。

赫连弄玉毫不在意这把剑，玉箫为剑揉身而上。她的义父，乐天教主和几个长老似乎知道这把剑的厉害，微一蹙眉，脸上变色。

这妖女果然还有些真本事，看来我定要出尽全力才可胜过她。乌龙疾舞，万剑齐出，那妖女却是奇招百出，出人意料。东指西戳似乎全无章法，但又让人难以躲避。好在我有利刃在手，凌厉的剑气让她有所忌惮，不敢过分逼近我周身。

我刚有一点摸清她的武功路数，不料她又斗一变招令我手足无措，一不留神右手中招，一股异常阴冷的内力排山倒海般传过来，让我毫无喘息的机会。我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乌龙剑脱手。胸前气血翻涌，眼前也模糊起来。我心中大惊，想使鲤鱼打挺站起来，气息散乱一时竟无法聚集。

我听见赫连弄玉大笑着向我走来，笑声中透着一种刻骨的仇恨和悲哀。为什么呢，她竟这样恨我。可是我与她素未谋面啊。

她走到我身边缓缓拾起了乌龙剑，寒光一闪剑尖已抵在我心口上。

“不要！”母亲和洪昊几乎是同时喊出声来的，可是我知道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我们都没料到她这么快就想取我的命。出我意料的是，乐天竟也说了一句“住手！”。于是她将剑锋移开几寸，可是眼中的仇恨之火愈盛。

我尽力调息，凝聚了全身真气以平静的语调问她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她又狂笑起来。这时洪昊突然向她掷去一物，撞开了那柄剑，趁着她没反应过来一个箭步挡在我跟前。我心里忽然一阵温暖。

兔起鹘落之后众人的目光都紧紧注视在这里，而刚才洪昊掷出的暗器尤其惹人注目——那是一支女人的发丝针——与赫连弄玉发髻上相同的发丝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