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为奴为婢的日子（下）（1 / 1）
至始至终，乌雅一直低着头，知道听到水花溅出的声音，她才抬起头，那个男人已经迈进了浴桶，见她还楞着，忍不住讥讽道：“怎么，不知如何服侍本王沐浴么？”
她轻声应了声“是”，拿起毛巾，帮他擦背。他的皮肤是阳刚的古铜色，看起来孔武有力，极具压迫感。擦至胸膛，一个狰狞的伤口从肩下一直延续腹部，竟是斜着贯穿了他的整个上身，她的手不由一抖，微微顿住，接着用更轻力道去擦拭。
她一直低着头，鬓边的发丝垂落在耳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透出一些紧张。他突然觉得有些烦躁，伸手去拿旁边的衣袍，长臂一展，飞快的披上衣服，迈出浴桶。
乌雅把洗浴用具收拾了后，便守在外帐，外帐不比内帐，没有火盆，不一会儿她便觉得冷，又困得不像话，心想应该不会被发现，便坐在椅子上打了个盹儿。岂料这一睡便到了第二天清晨，内帐里面早没了赫连奇的身影，不过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唤她起来服侍，也没有责罚她。
她打理了内帐，琢磨着到了换班的时刻，便回了自己住的地方，却对上管事嬷嬷黑透了的嘴脸，嬷嬷呵斥道：“清眉，你昨晚可有认真服侍？”
“我——”
“居然敢就那么睡了一夜，要不是方梅尔起早去换班，左贤王才没有责骂下来，否则，你这条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你可知错？”
“知错。”
“从今天起，三天之内不准吃饭！洗衣劈柴加一倍！十二营的饭食由你去送！”
乌雅脸一白，私下里大家都知道，十二营的士兵是出了名的难缠，去送饭的婢女都难免被揩油个一两把。草原风气粗犷，可她不是那般。
嬷嬷看着她沉默，更是拉长了脸，劈头盖脸的就问道：“怎么？不愿意是不是？”
“没有。”
嬷嬷哼了一声，自行离去。
乌雅这段时间没少挨饿，所以第一天下来，还不觉得多难受。去十二营送饭的时候，她把自己搞得一团糟糕，故也没有引起士兵的觊觎，反倒让他们不耐烦了，叫嚣着让丑女滚把以前送饭的奴婢换回来。她自是求之不得，本着这个理由去找嬷嬷，却被嬷嬷冷脸拒绝了。
后来千渝带着阿黛找到她，看着她的样子似乎很不可置信一般，叹息了好久，才问：“公主，是否愿意到我身边来？虽然也是做个奴婢，可总比在这里受苦受累的好啊！”
阿黛满心欢喜：“公……清眉，你就应了千渝主子吧！看到你过得如此状况，我心里也……”千渝也是楼兰舞姬之一，她现在被分配到千渝身边服侍了，有次，她不小心把公主的事说漏了嘴，千渝就表示要让公主到自己身边，少受一些苦，当时她就觉得千渝主子比那个明紫好上千百倍的！不过最好的，当然还是她的公主。
“清眉？”千渝疑惑。
阿黛小声道：“公主让我们唤她清眉。”千渝了然点头。
“多谢，不用。”乌雅皱着眉头拒绝了，转身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她不需要怜悯。千渝眼中闪过一丝薄怒，随即掩饰过去。阿黛却急了，去拉乌雅的手腕：“清眉！你跟我们走吧，阿黛也好服侍你啊！”
乌雅怔怔地瞥了她一眼，忽的拂开她的手，转身就走。
…… ……
到了第三天，乌雅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全身酸痛无力，走路颤颤巍巍的，本来就单薄的身子越发消瘦，好像风一吹，就能把她掀翻在地。回帐篷的时候，懵懵懂懂间不知谁飞快地塞了个包裹在她手里，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对上了管事嬷嬷的黑脸。嬷嬷夺过她手里的东西，打开一看，却是两个肉包子，怒道：“你居然敢偷吃！”
她下意识的反驳道：“我没有——”
嬷嬷扬起手便掴了她一巴掌，只听“啪”的一声，她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乌雅怔了一下，缓缓转过头去，眼睛雪亮，冰寒凌厉，似是一把出鞘的利剑一般要把人刺透。
在这样的目光下，饶是见惯场面的嬷嬷也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忍不住心慌，又一想她不过是个奴婢，便稍微镇定下来，料她也不敢怎样。便冷哼道：“怎么？嬷嬷我好心管教你，你居然还有了怨言不成？”
乌雅此刻已经低下头去，刚刚一闪的凌厉仿佛只是错觉。
管事嬷嬷更有底气了，慢慢开始趾高气昂，又把她训了一顿，不准吃饭的处罚延加到了六天，看乌雅没敢再造次，才得意洋洋的离开了。
乌雅扫过帐篷里面看好戏的奴婢们，虽然她们现在都做着自己的事，可从眼里能发现她们的幸灾乐祸。乌雅转身离开，唇边不由勾出一丝微冷的笑。
终于闲下来了的时候，乌雅来到河边稍作休息。在草地上躺了会儿，才记起今晚应该去左贤王帐内守夜，连忙爬起来，却因为饿了太久，这突然一起身，眼前就开始发黑，脑中浑浑噩噩的，全身无力。她闭着眼睛蹲下来，微喘着抱着胳膊，希望这种无力感快点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出了一身虚汗，眼前终于清明了。再歇了会儿，她跪坐在河边，俯身捧了一些水把脸清洗了一下，又捧了一些水喝下。清凉的水咽下，才觉得好受一些。
来到左贤王的帐子，开始整理东西，煮茶……擦桌子的时候发现桌上有一盘可口糕点，她顿住，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盘糕点，咽了咽口水。她蛊惑了似地伸过手去，刚刚触碰到糕点又缩了回来。
这时，黑影笼罩住她，只听赫连奇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汉人公主，开始怀念你以前的锦衣玉食了吗？”
乌雅沉默着，一言不发，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处罚。
许久没得到她的回答，赫连奇扳起她的尖尖的下颚，才发现，这几日没见，她消瘦了很多，脸上失去了血色，眼窝深陷，嘴唇苍白，一双眼睛没了些光彩——这样子却美得让人心疼。
赫连奇的眼眸深了又深，最后近乎低柔的说：“把这盘糕点端走，嗯？”
乌雅看着他，心里蓦地烦躁起来，自己如今的状况便是他造成的，他现在在这里可怜她了？想到这里，一个字脱口而出——“不。”
他也不恼，玩味的看着她，好整以暇道：“公主，本王只是让你把糕点扔掉。”
乌雅垂下眼睑，说了声“是”，便端着糕点拿出去扔掉。原本可以自己私藏下来的，可是她不愿意，因为她不想接受赫连奇的施舍，虽然她饿得不行。回帐子继续服侍的时候，千渝已经来了，正柔情蜜意的跟赫连奇说话，乌雅寻思着这里不需要她，便退到了外帐。
帐内欢声笑语，柔情蜜意。帐外寒风刺骨，凉入心扉。
乌雅觉得格外得冷，身上好似已经麻木了，忽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一头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