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为奴为婢的日子（上）（1 / 1）
赫连奇在帐中研究兵书，侍卫说了什么，他头也不抬得“嗯”了一声，没怎么注意。时间静静地流逝，兵书看了一大半的时候，他揉了揉肩膀，吩咐道：“倒杯水来。”
不一会儿，茶水便放在了他的书案上。端茶的那只手纤细苍白，没有一点瑕疵。赫连奇怔了怔，抬起头，却发现那个女子已经转身离去。
“站住。新来的？”
女子身子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才转过来。入目的是一件宽大的绿色衣裙，头发为了方便，全部绾在了脑后，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她垂着眼帘，看着地上。
赫连奇想起她是谁了，语气不由讥讽起来：“汉人公主，有人亏待你了？怎么这副模样？”
她沉默了一下，行了一个礼，答道：“作为一个奴婢，这是应该的。”
“哦？”他玩味的看着她。
“这个奴婢，不知道左贤王以为如何？”
赫连奇不说话，端起茶碗浅浅的啜饮了一口，水汽氤氲，他似乎是冷笑了一下。她是想以退为进，不让昨日他的话一语成谶。他静静的看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可以。”
乌雅松了一口，她宁可放下身段为婢，也不要被他赏赐给手下。“那奴婢先退下了，左贤王。”
他嗯了一声，拿起兵书继续看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乌雅都在忙碌里面渡过了，就和其他婢女一起洗衣服，劈柴烧饭，晚上在左贤王外帐轮班守夜，不管多晚，一定要随叫随到，第二天还得打起精神去干活儿。她吃了不少苦头，婢女们都排斥她——虽然同样一身臃肿的粗布麻衣，让杂乱的头发遮住大部分面容，也掩盖不住天生丽质。她每天洗最多的衣服，手在水中浸泡的浮肿，像一根根萝卜；劈柴的斧头总拿到最钝的，轮到她烧火的时候，木头被水淋湿，烧着的时候散发黑烟，呛得她嗓子哑了几天。有时候忙得错过了吃饭的时间，饭菜便被人恶意地倒掉了……
她从最开始的愤怒不平，到烦躁不安，最后变得习惯了。见她都没什么反应了，大家觉得越来越无趣，找她麻烦的人就变得少了。
以前同来的一百个楼兰美人，大多数被赏赐给了官员们，少数被收入了单于和左右贤王帐中，姿色差点的，有的做了婢女，有的沦为了的营妓。
乌雅做婢这件事，除了阿黛和左贤王奇，其他人都不知情。左贤王对她的情况只字未提，阿黛也很听话的不会暴露她。而她呢，宁可这样“下落不明”下去，也绝不让别人知道她就是那个可笑的公主。她带不了荣光给楼兰，即使是死，也不能让自己给楼兰抹了黑。
茶余饭后，有人谈起了当日那个容姿绝美的公主，都摇头表示不知道她被左贤王弄到了哪里去，也没人敢问。大家都知道左贤王有多么讨厌汉人，所以她大概是被刺死了扔到了荒郊野外，抑或是被赏给了若干手下，□□致死……
阿黛寻了个空来看公主，她正和其他婢女们在营帐外一处河流边洗刷衣物，阿黛环视了许久都没有发现公主。蓦地看见角落处的一个女人冲她招手，她疑惑地走近了，才惊觉是自家公主。公主脸上污黑，看不出原本的白皙肌肤，头发乱七八糟的绾着……阿黛的眼睛当下就酸了，红了。她捧着公主的肿胀的手，小声喃喃着：“公主——公主——”看见乌雅一皱眉头，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刻闭嘴，欲言又止。
“如果叫我公主已不大适合，唤我清眉吧。”清眉，是乌雅为婢时的化名。阿黛点点头。乌雅唇边泛出一抹笑意，暖暖的，伸手抹掉她的眼泪：“别哭了。”
阿黛一边忍住泪水，一边胡乱地点头。说了说最近的事情，当初来的百位美人里面，最春风得意的莫过于明紫了。她是当初唯一被单于选中的，如今更是千恩万宠。乌雅记得这个女子，以前是宫廷里面的舞姬，宴会中时常能见到她翩然起舞的身影。那般美貌和风情，得到单于的宠爱也是无可厚非的。明紫的架子日渐上涨的大了起来，吃穿用度什么都要最好的，脾气也越来越捉摸不透。阿黛现在是她的侍女，受了不少委屈。
“她能得宠也是好的，只不过她再这般下去——”乌雅只是叹气，“委屈你了。”
阿黛摇了摇头，看了看天色才发现斜阳已暮，已经不早了，回去晚了只怕又得挨骂，只得告别了公主匆匆回去。
好不容易洗完了衣物，乌雅望着着水中倒影，怔怔出神。良久，她就着河水清洗了一下自己的脸，理了理头发，把自己收拾干净。今晚轮到她守夜，不能脏乱的惹恼了赫连奇。
来到左贤王帐子的时候，他正在书案上提笔写着什么。乌雅大气不敢多出一口，默默地把帐篷里的东西全部整理了一道，点燃火盆，开始煮茶水。水开了，她泡了一碗茶，霎时清香四溢，让赫连奇舒展了眉头，不由抬手去接。而乌雅根本没想到他会伸手，正要把茶碗放到书案的手一顿，愣住了。
此时，赫连奇因等久了有些不耐地抬起了眼睛，看到是她，揶揄地勾起嘴角：“哟，公主。”他收回了接茶碗的手，而她的动作慢了半拍，刚要递到他手上的茶杯落了个空。
“这般不伶俐，看来不是做奴婢的料，你说呢，公主？”
“对，对不起。”她低了头。泡茶的水原本就是开水，一直端在手上，已经火辣辣烫到了她的皮肤，她却不敢松开手。
“对不起？”赫连奇挑了挑眉梢，好似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么久了，还学不会怎样做好一个奴婢吗？”
“是。”乌雅立刻跪下，“奴婢知错，请左贤王宽恕。”
她低头得太快，让他有些兴味索然，又审视了她一会儿，才大发慈悲道：“把茶杯放下，出去。”
乌雅的两只手都已经被烫到麻木了，她害怕起身的那一下，就端不住了茶碗，只好跪着往前一步，小心的把茶杯高高举过头，放到书案上，才面前用手支撑着从地上站起来，快步走出营帐，她急急忙忙地找了凉水，把手浸泡在里面，才觉得不那么疼了。抿了抿唇，她嘲讽似地笑了笑。
回到左贤王帐篷的时候，她听到内帐里面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不敢贸然入内服侍，只好静候在外面。良久，里面说话的声音没了，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女人的□□和男人的低喘混杂在了一起……
乌雅脸上浮出一抹晕红，她自是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捂住耳朵，但那羞人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的挤入她的耳朵。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消停了。她听见赫连奇那低沉的声音吩咐道：“本王要沐浴，去准备下。”
乌雅在外面应了声“是”，便出帐子叫人准备沐浴用具。在提水的路上，她一个没留神被石块绊地摔了一跤，水桶倾倒，热水撒了一地。正在这时，一个人扶起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水桶交给她。她抬眼看去，那人背光而站，看不清脸。于是低头说了声谢谢，转过身再去取水。
回到帐篷，把水倒进了木桶里面，试了试水温，便静候在了一旁。
不远处的床榻上，娇媚的女子俯在男人的身上，媚眼如丝，柔声道：“千渝服侍得可好？”
他低笑了一声，缓缓说道：“很好。”
女子娇笑不断，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胸口缓缓划动：“左贤王喜欢千渝么？”
“自然是喜欢的。”
“千渝想向左贤王要一个东西。”
“嗯？”
“一个婢女。”
赫连奇懒洋洋地抬起了眼睑，看向乌雅所在之地，漫不经心道：“她么？那可不行。”
“为何——”
“你的问题太多了。”赫连奇的眸色渐冷，“退下吧。”千渝深知这是个容不得忤逆的主，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穿上衣服，款款出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