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 / 1)
第二天午后,大家都在午休时,荃儿急匆匆地跑进云珠房里:“主子!”
云珠忙问:“怎么样?”
荃儿低声说:“办砸了。胡树康没得手,还让人废了一条腿!”
“没用的东西!”云珠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又问,“被人废了一条腿?谁干的?”
“他说他不认识。”
“这就怪了……”云珠疑惑地皱起眉头,“难道有人知道我们的计划?还是胤祥事先安排了人保护如玉?”
荃儿想想说:“不会吧?您可是装的什么都不知道,一直把姓严的当妹妹待呀。”
云珠摇摇头:“以后不要再在外面制造事端了。”
对于曾燕的说法,如玉也有些怀疑,但每次曾燕提起时她还是不会太支持她,她知道,曾燕是个给杆就爬、给套就钻的人,如果她一味支持,就会纵容曾燕的猜测甚至导致她胡作非为。另外就是,对于云珠,如玉总想留一份信任给她,因为她平时一直对自己很好。
遭劫的事过去将近半个月了,没再发生别的事,云珠还是一如既往地和善,甚至荃儿也不再找茬了,如玉心里踏实了些,但还是天一黑就不再出去,云珠倒是也没让她出去干什么。
一天晚上,云珠叫上房里所有的丫头去静瑶房中聊天。静瑶见到她仍然觉得有些尴尬,但云珠却没有一点不自在,妹妹长妹妹短地叫得非常亲切。奶娘给弘杰喂完奶后,大家又开始逗孩子。
云珠抱着弘杰逗了他两句,孩子笑的很可爱。云珠对大家说:“看来王明远的眼光还真准,你们看这孩子笑起来,真是满脸福相啊。荃儿,你看他长的像谁?”
荃儿看了看说:“我看不出来。”
“什么话?又不是没主的孩子,哪有看不出来的?我看呀,他父母的优点,都长在他脸上了!如玉,你来看。”她说着把孩子抱给如玉。
如玉抱过来也逗了他两句,孩子一边笑一边晃了晃小手,把她也逗笑了。她哄着他,在屋里走了几步,正高兴,曾燕突然大叫一声:“如玉小心!”
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她觉得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惊叫一声,摔了一跤,孩子也摔了出去,她急忙去抢接,但还是来不及了,孩子开始哇哇大哭。
屋内的人都大吃一惊,曾燕冲过去抱起孩子,静瑶赶紧要过来,看他摔没摔着。曾燕的一句话又让所有人吓了一跳:“荃儿!你为什么伸脚绊如玉?”
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荃儿身上,荃儿却面不改色:“你可别血口喷人!她自己走不稳路,赖我干什么?”
“好了好了,别吵了,”云珠吩咐道,“荃儿,快去请陈太医来,看看弘杰怎么样。”
荃儿去请太医了。弘杰一直大哭不止,静瑶不停地哄着他,紧张不已,其他人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一会儿,陈太医到了,云珠赶快让他给弘杰诊视,他诊视一番,面色凝重地叹了口气。静瑶忙问:“怎么样?”
“我开副药试试吧。”
陈太医坐到一边去开药了,云珠安慰静瑶说:“妹妹别担心,这孩子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然后她又吩咐大家都回去,大家不安地散了。
陈太医走后,莺哥按方子抓了药,连夜熬好,给弘杰服下。
如玉回去后,根本睡不着觉:“燕子,你说弘杰会不会有事啊?”
曾燕也在睁着眼睛:“我哪知道?”
“我这心里直打鼓……”
曾燕又恨恨地说:“准是福晋捣的鬼,把孩子给你抱,然后让荃儿绊你一脚,孩子要有个三长两短好嫁祸给你。”
如玉焦急地说:“你看见荃儿绊我,别人并没看见,万一弘杰真有事,我该怎么办?”
曾燕不说话了,但还是一脸仇恨的表情。
夜深了,弘杰停止了哭声。很多人已经进入了梦乡,静瑶自己也朦朦胧胧了。但如玉还是睡不着,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折腾,心慌得厉害。
不知什么时候,她终于踏实了一些,劝自己安下心来睡觉,这时,静瑶房里却突然传出了尖锐而凄惨的哭声:“儿子啊——”
她猛地坐了起来,心又开始狂跳,曾燕也被吵醒了,她们赶紧起来穿好衣服跑到静瑶房里,只见静瑶坐在床上抱着孩子,泪水流了一脸,整个人几乎都在颤抖:“我可怜的孩子……你快醒醒……你睁开眼看看娘啊……”
弘杰已经气息全无,莺哥也在一边不停地哭。
如玉呆住了。
云珠和荃儿也赶过来了,云珠忙问:“怎么回事?”
莺哥一边哭一边说:“我把太医开的药给他吃,他吃了以后就不哭了,我以为……我以为他好了,谁知……”
云珠听了险些晕倒,荃儿赶紧扶她坐下:“主子当心!你有孕在身啊。”
云珠吩咐道:“快去把陈太医再叫来!”
陈太医再次到来了,一进屋就哆哆嗦嗦地跪下了:“福晋……”
“你怎么看的病?你说!”
“福晋开恩哪,奴才……奴才已经尽力了,只是……只是孩子的伤太重,奴才也无能为力。”
云珠不再说话了,整个屋里都是哭声,如玉也抹起泪来,不知是害怕,还是难过。
临近天亮时,忽听王明远报:“太子爷驾到!”
大家吓了一跳:是谁惊动了太子?
发愣间太子已经进了屋,云珠赶忙带头请安:“太子爷。”
太子胤礽行二,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他不理众人的请安,径直走到床前,看着紧闭双眼的弘杰,伸手摸了一下,孩子的身体都凉了。静瑶已经哭成了泪人,完全顾不上给他行虚礼了。
胤礽的脸色变的苍白起来,他转过身,慢慢走到云珠面前,顿了顿,说:“皇上前两天还嘱咐我,说此次胤祯胤祥前去赈灾,我这个做兄长的,应该好好关照他们家里的情况……这几天弘时生病,我一直往那边跑,没想到……”他转向陈太医,责问道:“你是干什么吃的?”
陈太医惊恐不已:“太子爷恕罪,太子爷恕罪啊!不是奴才不尽力,是……是弘杰伤的太重,奴才也无力回天啊!”
“伤的太重?”他皱起眉头,“什么伤?”
“摔伤。”
他扫视屋里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如玉的心立刻揪紧了,但她又不得不站出来承认,于是她战战兢兢地走过来,给他跪下:“回……回太子爷,是奴婢……”
他睁大眼睛看着她:“是你摔了弘杰?”
“我不是故意的!”她急着解释,却发现这个解释一点价值也没有。
胤礽气急败坏地在屋里走了几步,然后停在云珠面前:“弟妹,你说该怎么处置她?”
云珠忙求情:“太子爷,这不能怪她!”说着她又把矛头指向陈太医,“你这个庸医,救不了孩子的命,还企图把罪责推到别人身上!你说,你该当何罪?”
陈太医只能磕头求饶:“福晋饶命,福晋饶命!”
云珠又求情道:“太子爷,就不要追究如玉了!就算是弘杰摔伤太重,可……可她也是无意的呀!”
胤礽反对:“照你这么说,过失杀人就不该追究了?”
如玉的泪水也流了一脸,紧张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云珠辩解道:“不是我护着自己的丫头,倘或治她的罪,那我又该当何罪呢?我是她的主子,当时还是我让她抱孩子的!传出去的话,谁又能知道她是无意的?别人会说,我嫉妒侧福晋,所以就让自己的丫头摔死侧福晋的孩子,然后再拿丫头当替罪羊!”她也跪到如玉身边,“太子爷,非要处置的话,你就连我一块处置了吧!”
屋里竟响起一片低声的称赞。
“你……“胤礽说不出话,他看着已经呆滞的静瑶,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云珠、如玉和陈太医,再想想在河南赈灾的胤祥,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下来。
一时气氛很僵,胤礽不发话,云珠就不起来。
过了一会儿,胤礽妥协了:”起来,都起来吧!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这件事,弘杰是生病夭亡的!记住了吗?”
“是!”云珠忙答应,然后对如玉说,“快谢过太子爷!”
如玉就像大难不死一般,几乎虚脱了:“谢……太子爷。”
胤礽起身离开了,云珠叫陈太医也回去,陈太医擦擦头上的冷汗,谢过云珠后走了。如玉慢慢站起来,却差点栽倒,曾燕赶紧扶住她。云珠吩咐大家回去,莺哥仇恨地看着她们离开了屋子。
她本想指望着静瑶母子飞黄腾达,这下美梦全泡汤了。
坐在云珠房里,如玉还禁不住垂泪。
云珠劝道:“好了,别再担心了,没事了。”
一边的曾燕不冷不热地说:“福晋您的救命之恩,我们真不知怎么报答。”
“这是应该的,想来你们俩当初是服侍胤祥的,如玉和侧福晋的关系还不错,怎么会去算计一个小孩子呢?既然是失手,理应免罚。”
这时荃儿进来说:“福晋,早点做好了,我让厨房做的羊杂汤。”
“知道了,”云珠微微一笑,对如玉和曾燕说,“你们一块吃点吧,压压惊。这羊杂是前几天我娘家人从关外带回来的,听说味道不错。”
如玉起身道:“谢福晋,但东西我们万万吃不得,这是乱了规矩的。”
“不留下吃也罢,我让荃儿给你们送过去。”
她们回房后不久,荃儿就端了两碗汤过去。如玉茫然用勺子在汤里搅拌,一口也吃不下。
曾燕劝道:“别再想了,反正已经这样了。”
如玉摇摇头,叹口气说:“这根本不算完,我最害怕的是,倘或胤祥回来后问起,我该怎么说?”
“说荃儿绊了你的脚!”
“他会信吗?”
曾燕心里也没底:“我不知道。”
“他刚娶静瑶时,我和他闹了好长时间别扭,他会不会怀疑我是出于吃醋或报复的心理而去伤害孩子?”
“怀疑就让他查呀!他不是很会破案吗?”曾燕冷笑了一声,说,“这件事要真闹大了,我非揭开纳兰云珠的真面目不可!想害死我们,她也别想好过!”
如玉不解:“可她刚才还为我求情啊。”
曾燕气愤不已:“到现在了你还相信她?我告诉你,我看的明明白白,就是荃儿绊了你!这完全是她们主仆俩串通好的,是纳兰云珠想杀人,然后嫁祸给你!哼,这把戏玩得可真够高明的!”
如玉不再说什么,舀了一勺汤想喝,曾燕叫道:“别喝!她想毒死你!”
如玉叹口气说:“她若想毒死我,早就下手了,何苦非指望这一碗洋杂汤?”说完便喝了一口,喝了之后却感到反胃,一阵恶心又给吐了出来。
曾燕说:“我就知道不能喝!”她端起两碗汤,都给倒掉了,“我叫厨房去做点粥。”说完她便出了屋,往厨房走去。
过了一会儿,她端了两碗八宝粥进来:“如玉,喝点八宝粥吧,我刚尝过,味道可好了。”
如玉无所谓地拿过一碗来,刚喝一口,却和刚才的反应没区别,又是恶心呕吐。
曾燕不解了:“怎么回事?难道这粥……”
如玉漱了漱口,擦净嘴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吓了一跳,转身抓住曾燕的手:“燕子,我……”
曾燕看着她的脸,不知怎么回事:“你什么?”
“我……我好像有了。”
她明白了,大吃一惊:“你说什么?你……”
“我怀孕了!”
“那……那怎么办啊?”
如玉坐下来,真是不知所措了:“……只能等胤祥回来再说了。”
而更令人心痛的事很快又发生了,弘杰死后,静瑶难忍丧子之痛,变得疯疯癫癫,要么抱着枕头胡言乱语,要么蓬头垢面地到处乱跑,莺哥和另几个丫头只得天天看着她,还要让府里的小厮盯住她,不让她跑到外面去。太医开的药她也不喝,有时要一堆丫鬟和小厮强恩着她给她灌药才行。
王明远见此情景真是愁坏了,他根本无力阻止这类事情的发生,他不敢想象胤祥回来后会是什么反应。
每当看到静瑶发疯的样子,如玉就更不安,虽然不是故意的,可她一直觉得愧疚,而她自己的反应也越来越厉害,又怕云珠发现,只得一恶心就不吃饭,结果弄的身体越发虚弱,还不敢去看大夫。她常常难过地暗自掉泪,曾燕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陪着难过。
过了几天,云珠带着荃儿去看静瑶,静瑶正披头散发地在屋里乱转,云珠和她说话,她也对不上来,莺哥只得让她们回去。
回去后,云珠对荃儿说:“你这一脚可绊得不轻,死了一个,疯了一个,还有一个吓得半死。”
“这就叫一箭双雕,”荃儿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只要陈太医不说,就没人知道。既解决了静瑶,又能让严如玉倒台,而且,现在府上无人不称赞主子的慈悲心肠,肯为一个丫头下跪求情,哼,主子,您的路已经走出来了。”
云珠也笑了:“亏你想的出这个招儿!”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是,我若能生个儿子还好,若不是,恐怕胤祥还会纳侧福晋。”
荃儿说:“来一个,我们就对付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这时王明远在门口请安,云珠问:“什么事?”
“福晋,荣大人来了。”
“荣大人?”她看了看荃儿,“想必是那个荣啸尘了?”
“估计是他。”
她吩咐道:“快请他进屋去。”说完她便带荃儿一起走进正房大厅。
荣啸尘已经顺利地拿下了武状元,当上了大内侍卫,此时他戴着官帽,身着黄马褂,手里拿着长剑。见云珠进来,他忙行礼:“给十三福晋请安。”
“荣大人快请起。”云珠笑着让他起来,“请坐。”然后又吩咐荃儿:“上茶。”
他坐下后,云珠说:“胤祥临走前早就吩咐过了,若荣大人前来,必要好生相待……”
“福晋客气了,我只是个小小的侍卫,这次是专门到府上拜访的。”
“此言差矣,朋友之间,是不论地位高低、身份贵贱的,你是胤祥的朋友,也就是我们全家的朋友,以后理应多来往才对。”
这时荃儿上了茶,如玉也过来请安,云珠忙说:“如玉,快见过荣大人。”
如玉万福行礼,一抬头,吓了一跳:“是你?”
云珠诧异道:“怎么,你们认识?”
“是……”如玉只得承认,“我去给福晋取镯子那天,遇到了荣大人……”
“哦,是啊,”啸尘忙接过话头,“那个当铺的老板好不讲理,说什么也不肯还镯子,我实在看不过,就帮她理论了几句。原来竟是福晋的人。”
如玉感激地看了看他,她正不知该怎么陈述那天发生的事,幸好他反应快,编了个体面的谎话。
云珠笑道:“原来是这样,看来荣大人和我们如玉还很有缘啊。”
“如玉?好名字,真是人如其名啊。”他赞叹两句,又瞟了如玉几眼,她低下头不敢看他。
云珠见状,已猜透了八九分,便说:“荣大人有所不知,如玉是我们府上最伶俐可人的姑娘,我最疼她了,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呢。”说着她拉过如玉的手,“我早就说过,将来一定给她找个好人家……”
“福晋这话极是,”啸尘附和道,“宰相门前三品官,又何况是贝勒府的丫头,当然不能随便了。”
“我们女人家不常出门,见识少。荣大人一定能接触到不少名门望族,若有合适的一定要告诉我。可事先说好了,我们如玉决不能给别人做小。”
“福晋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他说完这句话后忽然脸色暗了下来,“前不久听说贵府的小阿哥夭亡了,本该早些来,只是抽不开身……”
“唉,”云珠叹道,“真是天意弄人,侧福晋生了个儿子,本该大富大贵,如今却因为难忍丧子之痛一病不起了!我这个嫡福晋当得也真不够格,真不知胤祥回来后我怎么跟他交代。”说着又轼了几滴泪。
啸尘反倒劝解说:“福晋不必悲伤,所谓生死由命,成败在天,也不是人能左右的了的。”
“何尝不是呢?但这是胤祥的第一个孩子,只怕他也要难过伤心,回来后还望荣大人多开导几句。”
“一定。”他看了看云珠微微隆起的腹部,说,“听说福晋有了好消息,我特让人备了些薄礼,望福晋笑纳。”说完他命随从把礼物拿进屋来。
云珠忙说:“荣大人真是太客气了!胤祥说你们是生死之交,亲如兄弟,论起来,你还得叫我声嫂子呢,拿什么东西啊,人来自是心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