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1)
“哼,我就纳了这个闷,难得十三爷没看出福晋的诡计来?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他还想不想娶你了?”曾燕一进屋就开始抱怨。
如玉一边叠衣服一边说:“现在福晋的贤惠可是谁都知道,若是要个丫头都不给,她这个主子还怎么当啊?不过你也别把人想得太坏,她真喜欢我也说不定呢。”
“不可能!”
如玉看着她那副赌气的样子,只是摇了摇头。
但一到了福晋房里如玉就意识到曾燕竟有这般预见性。云珠倒不曾说什么,只是荃儿一味找茬,仗着自己是陪嫁丫头,对别人颐指气使,俨然成了半个主子,天天这儿不干净那儿不利索地数落如玉,如玉懒得和她吵,她反而蹬鼻子上脸。有时曾燕看不过就和她吵,两人先吵后打,闹得天翻地覆,结怨颇深。
一天晚上,如玉伺候云珠洗完澡,云珠说水不够热了,让她再端些热水来,她便到厨房去找热水。
到厨房里一看,荃儿正在做汤,她问荃儿:“哪有热水啊?”
荃儿不耐烦地说:“好几个灶台呢,不会自己看吗?”
她听此话便自己寻找。靠门口的几个铜壶里的水都凉了,她便绕过荃儿去看里边的。有一个壶的水是温的,她想看看火怎么样,于是将壶从灶台上拿下来,但碰巧荃儿端着砂锅过来换灶,如玉手里的壶碰撞荃儿的砂锅,荃儿一下蹦出老远,砂锅朝如玉这边翻来,滚热的汤洒在她的手腕上,疼得她手一松,铜壶也掉在地上,洒了一地水。荃儿却大叫道:“你干什么呀,想烫死我?”
她捂着被烫伤的左手腕:“明明是你烫着我了,怎么反而冲我吼?”
“我烫着你了?谁让你碰我的砂锅?没看见我要换灶台吗?”
“你突然走过来,我哪看得见?”
“瞎子才看不见呢!”
她不想再吵,便吹吹被灼痛的手腕。
荃儿又叫道:“吹什么吹啊?烫了你有什么了不起?你说说,碰翻了福晋的汤该怎么办?”
“重做呗。”
“重做?你说得轻巧!福晋有病根,太医一再吩咐,服药后两个时辰必须喝补汤!耽误了福晋进补你赔得起吗?”
她生气地说:“没听说过服药期间还进补的!”
“听说?这是你听说的吗?你伺候福晋时间长还是我伺候她时间长?哼,有个当庸医的爹,就跑这儿来卖弄医术了!”
她真火了:“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侮辱我爹!再说了,你又算老几呀?也是个当奴才的,神气什么?”
这时曾燕进来催热水,见汤水流了一地,如玉又捂着手腕,忙拿过她的手看,然后责问荃儿道:“荃儿!你怎么又欺负如玉?”
“出了什么事你都说我欺负她,你纯粹是严如玉的一条狗!”
“那你又是谁的狗?”
“怎么,你还要骂主子不成?”
“我不骂她,我收拾你这个混蛋!”曾燕抄起地上的壶就朝荃儿扔过来,荃儿忙躲开,然后她又朝曾燕反扑,两人扭打在一起。如玉劝也劝不住,便叫道:“都别打了,谁有理谁找福晋说去!”
三人回到云珠房里,云珠已穿好了衣服,头发也挽了起来。此时如玉仍捂着手腕,曾燕和荃儿则沾了不少脏水。云珠生气地责备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连个澡我也洗不成了!”
一时三人都没言语,片刻之后如玉说:“我拿壶的时候碰了盛汤的砂锅。”
云珠又问荃儿:“你把砂锅放哪了?”
“手里端着。”
“手里端着还能让人碰翻了?”
荃儿满腔委屈地说:“她拿的壶撞到砂锅上,能不翻吗?为什么每次都是我的错?我跟了您这么长时间,您还是处处挑毛病!严如玉虽说会干点细活儿,也不至于您这样偏疼她!”
“放肆!”云珠狠拍一下桌子,“我问你两句话,你倒发一堆牢骚!眼里还有没有主子了?自己掌嘴!”
荃儿不动。
云珠吩咐道:“曾燕,掌她的嘴!”
曾燕没好气地说:“奴婢不敢!”
荃儿哼道:“量你也没那个胆!”
“你说什么?”云珠立刻逼问道,“她不敢打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您的陪嫁丫头。”
“陪嫁丫头也是丫头!你比人家高贵吗?”
荃儿恨恨地说:“我是丫头,一辈子奴才命,出不了头!但我看您是让出头的丫头吓怕了,您怕责罚了如玉,十三爷又要将她收房……”
云珠甩手给了她一记耳光:“你给我闭嘴!”
荃儿捂着脸说:“您打我,我不能还手。但我没有说错什么话。我只是说到了您的痛处!”
云珠冷笑道:“看来掌你的嘴都是轻的!来人,拉出去廷杖二十!”
荃儿被拉出去挨打,不停地叫喊,还骂如玉。
云珠没好气地看了看曾燕,问:“你又和荃儿打架了?”
“是。”
“我罚她廷杖二十,你又该当何罚?”
如玉悄悄捏了曾燕一下,曾燕便支支吾吾地说:“我……我自己掌嘴。”然后便动手打自己的耳光,没打几下,云珠便说:“行了行了,回去闭门思过吧!如玉,你留下。”
曾燕出去了,走前还不放心地看了如玉一眼。
云珠略松口气,坐下问道:“你碰翻了砂锅,怎么她们俩倒打起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玉说:“我和荃儿吵的时候,曾燕进来替我说话,荃儿骂她,然后她们就动手了。”
云珠的目光落到她的手腕上:“你的手腕怎么了?”
“没事,烫了一下。”
“我看看。”云珠拽过她的手,发现手腕处有有一块鸡蛋大小的红印,便说,“我去给你拿点清凉消肿的药。”
“不用了,冲一下就好,”如玉连忙拒绝,“我在家的时候,也免不了被热水烫过。”
云珠笑道:“现在不比在家的时候,在贝勒府待了一年,怕是生得娇气些。”然后就去拿了药来,要给她抹。
她又说:“我自己来。”
“咳,给你上一回药,还能打倒你?”云珠又笑了笑,给她上药。药抹在烫伤处,冰冰凉凉果然好受了许多,她想起云珠前后态度上的巨大反差,一时思绪万千。云珠见她愣神,问道:“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
上完药,云珠把药瓶盖好放在桌上,说:“你别和荃儿一般见识,也多劝劝曾燕,互相迁就些,还有什么可闹的?”
如玉说:“曾燕的脾气是爆了些。”
云珠又拉起家常:“我听说,你爹是个郎中?”
“学过一些医术。他一辈子治病救人,可惜,好人不长寿……”如玉说着叹了口气。
云珠见她伤感,忙换个话题:“曾燕说,她和你一起长大。你们都是在我之前就进了府,原来认识胤祥吗?”
如玉照着曾燕编好的话说:“去年,我和曾燕一起陪她哥进京赶考。不料,功名没捞着,钱却让人偷光了。正好碰上王总管,他说贝勒府刚建成,需要人手,给了曾燕哥哥一些银子打发他回家,我和曾燕,就稀里糊涂地进来了。”
云珠笑道:“那曾燕的哥哥岂不成傻子了?是个人就敢把妹子卖了,要碰上人贩子怎么办?”
“他就是那样子,反正不大机灵,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要不然……”如玉欲言又止。
“要不然什么?”
“……我早就嫁给他了。”
“是啊,你这么灵巧的人,若嫁给他就太委屈了。你也不小了,以后我一定给你找个好婆家。”
如玉红了红脸:“您就别拿我开心了,我还想多伺候您两年呢。”
“瞧你这张嘴,真会说话!我只是现在有了身孕,屋里人忙不开,才把你要来。放心吧,我不会耽误你的终身大事。”
她故作生气地说:“您越说越离谱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回去歇着吧,别跟荃儿置气。那个丫头被我额娘惯得太不像样,今儿我罚她守夜。”
“别呀,您打了她,还罚她守夜?”
云珠笑道:“不用你操心,回去吧。”
“是。”如玉应命出了屋,虽和荃儿闹了一架,云珠的态度还是让她很欣慰,似乎烫伤的手腕也不那么肿痛了。她关上门朝厢房走去,但没走几步,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绊,黑天看不清楚,她一下子朝前摔倒了,额头撞在柱子上,疼得要命。但她没大叫,只揉着额头慢慢站起来,发现罪魁祸首是条板凳。
准是荃儿,挨了打就来报复。
她回到屋里时曾燕还没睡,睁眼看到她,不禁问道:“你的头怎么了?”
“八成是荃儿报复我,在门口放了条板凳,绊了我一跤。”
曾燕忙起来说:“让我看看。”
如玉坐到床边,曾燕看了看,说:“还好没撞破。哼,我就说了,要不是福晋心怀鬼胎……”
“你怎么又扯到福晋身上去了?”
“你还真信那妒妇的花言巧语呀?”曾燕又激动起来,“你看你,伺候福晋没多久,挂了两处彩!荃儿跟你无冤无仇,干嘛跟你过不去?这准是她们主仆串通一气!别看今天荃儿挨了打,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可福晋也跟我无冤无仇啊。”
“是啊……”曾燕眼睛一转,“莫非……”她拉住如玉的胳膊,问道,“她不会是看见你和胤祥干什么了吧?”
“你说什么呢?”如玉生气地甩开她的手,“我和胤祥可什么都没干过……”
“嘘,”曾燕忙示意她小声,“你再嚷,别人都听见了。”
她恼火地坐到自己床上去。
曾燕说:“你跟我生什么气啊?我今天还为了你跟荃儿打一架呢!福晋要是没看见什么,就是疑神疑鬼,找茬折腾你!”
“不是福晋,是荃儿!”
“荃儿的嫉妒心就那么强吗?我不信!”
“不信拉倒,睡觉!”
“大脑简单!”曾燕又攻击她一句,捂上被子。
第二天,曾燕让如玉歇着,自己到云珠房里干活,说要再出什么事就跟荃儿拼命。
如玉确实觉得有些累,便到后院的翠微亭里坐着发呆。今年的天气暖得很快,坐在那里已经不那么冷了。
正坐着,忽然有人从后面捂住她的眼睛,她料想是胤祥,要拿开他的手,结果碰到了额头上的包,不禁“哎哟”一声。
“你怎么了?”胤祥坐到她面前,“唉,怎么头上撞了个包?”
“摔了一跤,磕到柱子上了。”
他不信:“不是吧?你以前怎么不摔跤?昨晚福晋那边是怎么回事,我听见荃儿鬼哭狼嚎的。”
她叹道:“你就别打听了。”
“不行。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福晋罚你了?”
“没有。我和荃儿吵架,她打了荃儿,荃儿就报复,搁条板凳绊我一跤。”
他笑道:“才去几天啊,就挂彩。要不然我去跟福晋说,叫你回来。”
“别别,那样福晋多没面子啊。”
“你顾她就不顾我了?”
“顾你什么?你跟孕妇比啊?在民间的时候吃多少苦你都没抱怨过,现在没人伺候就不舒服了?再说了,王总管不会不找人伺候你。”
他说:“倒没什么不舒服,就是心里不爽。”
“为什么?”
他搂住她,笑道:“想你啊。”
“讨厌,就知道贫嘴。”
“怎么,”他拍拍她的脸,“你不想我?”
“起来,别跟我动手动脚……”她想推开他,生怕让荃儿撞见。
但他却搂住她不放,想要吻她,她连忙躲闪,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你别闹了!快放开我……”
这时有人在亭外咳嗽了一声。
如玉吓了一跳,一把推开胤祥,一看,却是曾燕,不由得松口气:“是你啊,吓死我了。”
曾燕说:“要是荃儿怎么办?”
胤祥说:“我正要去找福晋要人呢。”
“这不大妥吧?”曾燕似乎也理智了些,“你既然让如玉去伺候她,怎么也得等她生了孩子。”
“你还别说,眼下我真没空。明天皇上要带上阿哥们去围场打猎。”
曾燕笑道:“打得多有没有赏?”
“有!我这次得去几天呢,你看好了如玉,回来我赏你。”
“是,奴婢遵命!”
“好了,别斗贫了!”如玉过去拉开曾燕,“你起什么哄啊?”
“福晋让我叫你过去,说让荃儿给你赔不是。”
如玉本想再嘱咐胤祥两句,又怕曾燕多说话,索性不说什么,直接道云珠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