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1)
生活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静瑶的身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逐渐变化,新生命的存在日益明显。而开春转暖后,又传出了云珠有孕的消息。用曾燕的话说,胤祥总算把皇上和岳父交给他的事办完了。
云珠有孕后,似乎比前一阵子更贤惠了,别说找茬,就算侍女真的犯了错,她竟也不去追究。府上的人议论纷纷,猜测这两个未出世的孩子是男是女,结果会如何等等,有时两个福晋的丫头还会发生口角。
这天晚上,荃儿把熬好的安胎药端进屋来,云珠正在画画。荃儿放下药碗,过来看了看画,说:“主子不愧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王府的春景,画得竟像真的一样。”
云珠说:“难得今年天气暖得早些,这府里的景致,不画下来谁留得住?”
“今儿先歇着吧,别累着了。”
“好,”云珠略略收拾一下桌子,“把东西拿走吧。”
荃儿把桌子收拾干净,又把安胎药端过来,等云珠喝了药后,她迟疑了一下,说:“主子,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干吗不说?还想瞒我?”
“您都知道了?”
云珠抬头看了她一眼,说:“知道什么?我让你说呢。”
“您记得曾林来的那次吗?”
“记得,”云珠说着放下手里的东西,“这个如玉究竟是何许人也?我看胤祥对她还真不一般……”
荃儿犹豫了一下,说:“曾林走了之后,我到十三爷的书房去送参汤,听到旁边的暖阁里有动静,就壮着胆子从门缝儿瞧了瞧,竟然看见十三爷和如玉抱在一起,两个人……”
云珠立刻站起来:“两个人在干什么?”
“在……”她不好意思说,“哎呀总之就是在亲热!”
“你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当时我吓了一跳,赶紧往后撤了几步,后来曾燕过来,我就把参汤交给她了。”
“哼!”云珠又气愤地坐下,“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简直贪得无厌!我和侧福晋有孕,他不找个人鬼混心里就不舒服!”
荃儿又说:“我看曾燕保不齐也是,曾林是她哥啊。”
“静瑶就没说什么?”
“咳,她一吃饭就吐,都好久了,自己还顾不了自己呢。”
云珠想了一会儿,问:“你有什么想法?”
荃儿沉思片刻,说:“我看,严如玉和于静瑶不一样。十三爷娶于静瑶,是为了跟您斗气。可严如玉一到府上就一直在十三爷房里当差,您可没惹过她呀。这样看来,她要比静瑶难办。”
云珠叹道:“我怎么混到这个地步,和这些丫头争丈夫!”
荃儿坐到她身边,说:“男人有个三妻四妾的倒不新鲜,但是他对待他的妻妾们必然有薄有厚,这就是个问题。如果当妻妾的都很懂事倒也罢了,倘或出个口蜜腹剑的狐狸精,咱就得加小心。我听说,严如玉是个孤儿,现在已经没地方可去,也没有任何亲人,她本人倒是掀不起大浪,不敢不把您放在眼里……”
“可是,她跟别人不太一样。”
“哪不一样?”
云珠想了想,说:“胤祥向来好性儿,虽然脾气有点倔,倒是挺能体恤下人的。府里的奴才,尤其是跟四爷熟一点的,哪个不庆幸自己有个好主子?就连四府的奴才,见了胤祥都蛮热乎呢。但你看如玉,时不时就露出个愁容,好像谁欠她的。她既少有欢喜的样儿,为什么胤祥还会看上她呢?”
“主子您这就外行了。您即便一心讨好十三爷,他也未必待见您。那如玉虽苦着脸,却是让人怜香惜玉的好法子,若再挤出几滴眼泪来,估计比什么都管用。”
“……”云珠想了想,不语。
荃儿道:“要我说,这个祸患还是早除为好。”
“怎么除?”
“她能讨人喜欢,想必是心灵手巧,您不妨去问问她,会不会做针线活儿,若会,您就让她做几件,做完后只管夸好;若不会,您就教她,也捡好的说。然后,借有了身孕的当,将她要过来。她到了咱手里,咱再对付她。”
云珠皱起眉头:“对付她……”
荃儿笑了笑,诡异地说:“咱们一人扮红脸,一人扮白脸。您假装一心疼她,我就装作嫉妒的样子,想法给她出难题,哼,我非得整她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即便弄出什么事儿来,我是您陪嫁的丫头,十三爷不好刁难我。当然了,这是下策。真要把她整伤整残了我也不忍心,倘或她能悟出我的心思,知难而退,您就找个主,把她嫁出去就行了。”
“可是,如果胤祥不肯把她给我,甚至跟我挑明要纳她为妾该怎么办?”
荃儿冷笑道:“若真如此,就不要怪咱们无情,明枪暗箭一齐使,让她不死活受!实在不行,还可以来个借刀杀人,坐山观虎斗,用静瑶来对付她,让她们两败俱伤!尤其是静瑶,生个女儿还好,若是儿子,哼,咱们不先动手,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第二天,云珠便到如玉和曾燕的房里去找人,但只见曾燕一人,问起来,曾燕说如玉在研究《水浒传》。
走到胤祥的书房外,果然听到他在给如玉说《水浒传》里的故事,云珠便进去笑道:“想不到严姑娘还有一番才学。”
如玉忙万福请安:“福晋过奖。”
“这算什么过奖?我看你倒真有点像我们满蒙的女子。当年,孝庄皇太后是极爱看《三国》的。”
胤祥说:“你也太会夸人了,还拿她跟谁比啊?”
云珠有些不服气地说:“读书人喜欢追比圣贤,我们女人家不能找个榜样吗?”
如玉猜测她有事,便说:“福晋安坐,我去倒茶。”
“茶不必了,”她拉住如玉,“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还不是荃儿太笨!我让她给我做些孩子的东西,她就是干不好,给我弄得乱七八糟,不知你可会做这些活儿?”
胤祥说:“她一个从小没娘的人,哪干得好这些?”
如玉答道:“奴婢幼年丧母,只跟邻居的婶子粗略学过一点,估计还不如荃儿做得好……”
“看来你没空帮我?”
“福晋这是说哪里话?有事您尽管吩咐,只是我若做的不好,您要见谅。”
“还没做,哪知道不好?”云珠命跟来的丫头将东西端过来,“一个老虎枕头,你试试看。”
“那好,做完了我给您送过去。”
云珠走后,胤祥对如玉说:“你倒勤快,揽下这活儿,够你忙几天呢。”
“她都来找我了,我岂有拒绝的道理?”
胤祥笑道:“那我一会儿去告诉她,我要娶你当侧福晋,不能给她干活了。”
如玉看了他一眼,说:“谁说我要嫁给你了?”
“哎,你不嫁我嫁谁呀?”他伸手把她搂过来,“把老虎枕头留给你自己吧……”
她忙推他:“你别闹!”
“我没闹啊,我跟你说正经的……”
“正经的,就等福晋生完孩子。”
他不解:“为什么?”
“我不想让别人说闲话。”
“这有什么闲话可说?难道福晋生完孩子就没闲话了?”
她叹道:“你怎么不想想?两个福晋都有了身孕,你偏在这个时候寻新欢,别人会怎么说你?说你是好色之徒,离不开女人。我呢?别人会说,我趁着两个福晋身子重不能伺候你的时候勾引你。别人且不说,如果我是福晋,我就会这么想。”
他想了想,说:“你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但要听你的得10个月以后啊。”
她一听这话极不自在:“你怎么突然着急起来?两年你都等过来了,偏等不了这十个月……我回去做枕头了。”说完便赶紧离开了书房。
她回到她居住的厢房,只见曾燕坐在桌子旁,桌上放下纸和墨,毛笔拿在手里,嘴里还衔着一头,冥思苦想。见她进来便叫道:“呀!你的脸怎么红起来了?”
她一愣:“脸红?”
曾燕“咯咯”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她突然意识到不对,“你取笑我!让你再笑……”说着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冲过来挠曾燕的腋窝。
曾燕忙不迭地躲闪,口内叫道:“我没笑你!本来你的脸不红,我一说就……”
“那你还说!”她不追赶了,“不许再说了!”
曾燕看了看她,又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没事你脸红什么啊?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十三爷他……”
“你还说!”
“刚才福晋去找你了呢,有没有被她看见?”
“算了算了!”她懒得去争辩,“下次我绝不单独和他一起待在屋里……”
“你急什么嘛!”曾燕说着看了看她,“不过你真是有点怪啊。当初你铁了心跟我哥退婚到这儿来了。到了这儿呢,你又唯恐别人说你和十三爷的闲话。可事实上你们一直都想在一起。唉,我也不知十三爷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他还不娶你?”
“他今天还说起这事了,我说等福晋生完孩子。”
“对了,福晋找你做什么?”
“让我给她做老虎枕头。”
曾燕哼道:“这妒妇不知在打什么鬼注意!”
如玉不以为然:“你想的太多了吧?她不是早改好了吗?”
曾燕冷笑道:“改好?只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侧福晋刚有孕的时候,她也做了不少东西,怎么一件也没找过你?”
“那时候她自己能做啊,现在她有孕了,当然要多休息。”
“算你的话有理。不过你看着吧,做完了这个枕头,她肯定还有别的事!”
对于云珠的要求,如玉一点也没有多想,因为自纳兰将军兴师问罪,云珠变化很大,实在称得上贤妻良母,因此几天后,她便将做完的枕头送到云珠房里去了。
云珠看后连连夸赞:“难怪很多人说你灵巧,我今天算是见识了。”
如玉自谦道:“哪有啊?勉勉强强做完了,福晋别见笑。”
“针线活儿的好坏我可是内行,你也不用谦虚。”云珠说着又将枕头拿给荃儿,“你看看,比你做得强不强?”
荃儿只哼了一声。
云珠责备道:“不如人就是不如人,自己干不好活还不服气,这样下去怕是什么也学不好!”
如玉说:“福晋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怎么,还有事要忙?”
“咳,就是三爷出了一半的那些书,昨天让人送到府上,偏让十三爷给他整理。”
云珠心想:三爷出什么书我连影都不知道,你倒好像挺熟悉!但她嘴上只说:“出些什么书?我也过去瞧瞧。”
胤祥的书桌上堆了五六摞书籍,王明远坐在书堆里,曾燕站在一边念,念着念着还经常碰见不认识的字,紧皱眉头。胤祥则拿了一本坐到窗边乱翻。云珠进屋后笑道:“不知三爷自己干什么去了,拿到这儿来找麻烦。”
胤祥起身将手中的书放到桌上,说:“他自己也够麻烦呢,最近刚找了几个读书人帮他,听说还有一个大学士!”然后又对曾燕说:“你待会儿吧,费了半天劲,也念不了多少。”
曾燕不悦地将书扔给王明远说:“给你自己抄。”
云珠说:“这么多书都弄完了也需要些工夫。胤祥,你是不是也要如玉干啊?”
“她?抄抄写写也免不了。”
“如果我不想让她干,你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胤祥不解:“什么意思?”
云珠顿了顿,说:“自从静瑶被收房之后,你也没再往我房里添人。上次我阿玛过来找我,我自知做了很多错事,心里一直很愧疚,也没好开这个口,如今……”
“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静瑶刚有身孕时我还让王明远添了个人呢。”
曾燕对云珠笑道:“想必福晋您理家理得太好了,以至于您自己有什么事,十三爷从来就没记住过。”
云珠并不理她,对胤祥说:“我的意思,是要了如玉过去,不知你准不准。”
胤祥有些诧异:“你要如玉?”说着便看了看如玉,如玉的表情倒没什么变化。
云珠说:“我知道,如玉蛮可人的,你要舍不得也就算了,当我没说。”
胤祥略显尴尬:“这有什么舍不得?只是……我一向不拘小节,不讲什么规矩,房里的人……怕也不大懂事,要是坏了你的规矩……”
云珠笑道:“你又挖苦我?以前我可听人埋怨过,说福晋房里的规矩比四府还大,那是因为当初我太不懂事。既然嫁给一个没有规矩的贝勒,我也不该有‘规矩’才是。”
胤祥也笑了:“我只说我不爱讲规矩,谁说我没规矩了?你既看她好,就让她到你房里去当差吧。”然后对如玉说,“以后小心伺候福晋。”
“是。”
云珠满意地笑了。
曾燕突然说:“我也去!”
云珠愣了一下,曾燕对胤祥说:“十三爷,我和如玉是一块长大的,谁也离不开谁,她去伺候福晋,我也得去。”
胤祥说:“你也去了,谁留下伺候我呀?”
“让荃儿过来啊!”
胤祥明白她的不满了,但碍于云珠的面子,说:“那你也去吧,荃儿就不必来了。我再让王明远安排。”
“谢主子!”曾燕万福行礼,并对云珠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