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胤祥走后的一年,显得极其漫长,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仿佛缺点什么。闲下来时,如玉就会拿出玉佩,想着他此刻在做什么,在一起时的景象会接连浮现在眼前,让她发呆很久,父亲叫她都会浑然不觉,搞得严树良一点办法也没有。
等待中,她怕曾家责怪父亲,也怕金家来找麻烦。不过她担心的事一直没有发生,但曾燕来的次数却明显少了。有时她想,她这样是不是把曾家一家都得罪了?好在曾林见到她时并没有什么不自然。
盼星星盼月亮地终于又到了秋天,一年了,又到了秋收时节。这个秋天,吴知县顺利升任知府,新来了一个姓赵的知县,大家都盼望他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个秋天雨出奇地多,数伏结束后还下了好几场大雨,严家多年未修缮的房子禁不住漏了雨,严树良便雇来一个姓王的木匠修房。
严家每天管木匠一顿饭,严树良给他打下手,如玉做家务。如玉就是在忙碌中也忘不了发呆,因为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胤祥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他曾说,只要他活着就会回来找她,难道他出事了?
王木匠进行简单的修补后,说房子的坨檩糟了,建议换一个,严树良同意了。
次日上午,他们去林里砍树,如玉准备午饭。她差点做迟了,慌慌张张地赶快抓紧,不然不仅父亲要责备她,王木匠恐怕也要笑话她。
但今天很奇怪,等到中午了,人还没回来。
她决定去催催,不然饭都凉了。她关好门,只身来到树林里。放眼望去,林子里竟看不到一个人,她很纳闷,喊了父亲几句,没人回答。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希望能找到他们。林里的草丛还很高,她走着走着忽然被什么绊了一跤,起来一看,是一棵放倒的树,再一看,她吓呆了:父亲被压在树下不省人事!
“爹!爹……”她晃晃他的身子,他丝毫反应也没有。她突然摸到他头后有湿的东西,拿出手一看,竟是血和*!
她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哆嗦着把手伸到他鼻子前,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爹!爹……”她哭了起来,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竟然……
她哭了一阵,忽然想起了王木匠,父亲被砸死,那木匠去哪了?
她起来四处找了找,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家里没有别人,她只能去曾家求助,曾叔让曾婶和曾燕陪着如玉,他和儿子一起去料理,由于怀疑谋杀,他们去县衙报了案,王木匠成为头号嫌疑犯。
那天如玉没吃一点东西,一天之内她觉得天塌了下来,从小到大,她没离开过父亲的呵护,而父亲走的这么突然,临终前一句话都没来及对她说,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出殡那天,她哭得昏了过去,醒来后只默默地流泪,只到眼泪也流干了,她便成了一个活死人。严家成了严树良的灵堂,曾家人不敢让如玉回家,只得把她留在自己家里。这可急坏了曾燕,无论她怎么劝说,如玉就是不开口说话,人很快瘦了下去。曾燕喂她饭,她每次都吃几口就没了食欲,再让她吃她会恶心呕吐,把吃下去的东西也吐出来。晚上她也睡不好,一闭眼就是从前与父亲一起生活的回忆,与现实巨大的反差让她悲痛欲绝,但她已经没有哭的力气了。
三天后的早晨,曾燕起来后发现如玉坐在大门口靠着门框发呆,便走了过去。如玉静静抱着自己的胳膊,脸色苍白,眼神游离,头发也没有梳,整个人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曾燕在她身边坐下,劝道:“回去吃点东西吧。”
她终于开口说话了,但嘴唇却似乎动得很艰难,声音也很微:“我吃不下。”
“谢天谢地,你终于说话了!”曾燕看到了一丝希望,“如玉,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已经病倒了!”
她轻轻摇摇头:“我不是想死,我只是难过。”
“我也难过,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得振作起来呀!”
她的语气仍是细若游丝:“我不知道该怎么振作……我总是想哭,可是哭不出来。我脑子里,全是他生前的样子。以前我太不懂事了,经常招他生气……现在,他居然已经入土了,我想跟他认错,他都听不见了……”
一席话说的曾燕眼睛发酸:“你别说了……”话未说完眼泪已掉了下来。
如玉看了看她,她也很伤心,是的,这很明显。如玉轻轻拉住她:“我知道这是我的不对,我不该让你们一家人陪着我伤心。我自从来到这个村子,就开始欠你们家的……”
曾燕赶紧擦干眼泪:“你又乱讲!好不容易盼你说了话,现在又胡说。”
她苦笑了一下:“好妹妹,别担心,我能撑的住,死不了,也疯不了……”
“那你跟我回去吃早饭!”
她慢慢点了一下头,曾燕扶她站起来,刚走两步,她就觉得头晕目眩。曾燕见她摇晃,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眼前一阵模糊,她晕倒了。
曾燕请来郎中给她诊脉,曾家母女俩焦急地守在旁边,郎中刚一诊完,曾婶问道:“郎中,这孩子怎么样?”
“不妨事,她没什么毛病,就是太虚弱了,悲伤过度所致。我开几副补药。”
开完药后,曾婶送郎中出来,给了诊费,郎中又嘱咐道:“滋补不是根本办法,心病还需心药医,只有她想开了,身体才能好起来。”
“我知道了。”
郎中走后,曾燕走出来:“娘。”
曾婶问:“她醒了吗?”
“还没有。”
曾婶叹道:“也不能怪她心重,她从小没娘,你大伯又当爹又当娘的,好不容易把她伺候大了,她还没来得及孝敬,老人家竟突然撒手人寰。唉,郎中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可我们上哪去找她的心药啊?”
曾燕想了想,说:“大伯死于非命,如果他的案子能有结果,凶手被绳之以法,如玉心里可能会好受些。”
“你说的是,昨天你爹不是还去了县衙吗?结果如何?”
“咳,别提了!”曾燕有些气愤,“赵知县说凶手至今下落不明,可我爹说,这是搪塞的话。听说西北平叛刚打了大胜仗,朝廷正准备庆功呢,那些当官的,也四处走动,左右逢源,想方设法和那些有功的将士攀上关系。赵知县自然也不例外,他哪还有心思理咱们的官司?”
“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曾婶也有些气愤,但又皱了皱眉头,说,“不过这案子,确实也不太好破。那个王木匠,咱们两家以前都不认识,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要杀你大伯呢?”
曾燕猜道:“会不会是别人雇他杀人?”
“别人?”曾婶摇摇头,“你大伯可是方圆几里出名的善人啊,谁会跟他有仇?”
曾燕又想了想,说:“那……就是王木匠无疑中伤了大伯?害怕别人误会,所以逃走了?”
曾婶点点头:“也许真是这样呢……哎,对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那个胤祥,怎么还没来找她?”
“是啊,已经过了一年,他还没来。这会儿我也没法问她这事。”
曾婶叹道:“也不知咱们在给谁看着人呢。”
“哎呀,娘!”曾燕听了很不悦,“难道您就是为了让她嫁给我哥才照顾她的?”
“瞧你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严家和咱们将近20年的交情了,现在你大伯过世了,如玉又尚未出嫁,我们能不管她吗?当然了,她要愿意嫁给你哥那敢情好,不过那得看你哥有没有本事。”
“就凭他?”曾燕摇了摇头。
曾婶又好奇地问:“那个胤祥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如玉死心塌地地等着他?”
“我也不清楚,”曾燕边回忆边说,“但那个人确实很优秀。他幽默风趣,很会说话,最重要的是,他功夫好,又有一副侠义心肠,可谓血气方刚。他是满人,听说还是大家子弟呢。”
“哦……”
这时忽然有人敲大门:“有人吗?”
曾燕过去打开大门,顿时吓了一跳:“你?”
来者是金家的独眼龙管家,和上次一样,他又带着两个家丁,抬着聘礼。
“曾夫人,幸会幸会。”管家带着人走进院子,向曾婶笑着作揖。
曾婶见了他也很不悦:“你来干什么?”
“夫人难道看不出来吗?我是来为我家大少爷提亲啊。去年已经拜访过严老一次了,那次严老还没想好。本来我打算再到严府拜访,谁曾想,咳……”他叹了口气,又说,“早听说你们两家的关系甚好,所以,我特来跟夫人商讨。”
曾婶沉着脸说:“你跟我商讨什么?如玉不是我女儿,我不能做她的主。”
“那就请严姑娘出来一会?”
“她病了,不方便见客。”
“夫人……”
“管家,你别说好听的了!”曾燕打断他的话,“什么上次严老没想好?他是严辞拒绝的!你是不是看我大伯死了,就要上门抢亲啊?”
管家哼了一声说:“这话还轮不到你来说吧?”
如玉从屋里走出来:“我来说行吗?”
曾燕吃了一惊:“如玉,你醒了?”
“哟,严姑娘!”管家立刻喜笑颜开,他见如玉瘦弱的样子,又说,“看来,你是真的病了……”
“你既然知道就不要再来打扰我。”
“可是,我家大少爷等回话呢。”
如玉想了想,说:“我爹刚过世,哪有爹刚死闺女就嫁人的道理?要谈婚事,等过了100天再说。”
“这么说,姑娘答应了?”
“……你容我再想想。”
曾燕急了:“如玉!”
管家高兴地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我告辞了。”说完他便令家丁放下聘礼,三人离开了曾家。
曾燕叫到:“喂!把东西拿走……”但话未说完如玉就拽了她一下,示意她闭嘴,她只得把火压了下去。
如玉吃了药后,精神略微好了一些,次日下午,她和曾燕一起去父亲墓前烧纸。
曾燕禁不住问她:“你真要答应金家的婚事啊?”
她没有立即回答,想了片刻,脸上的表情显得麻木而苍白:“怎么可能呢?可是,如果惹恼了他们,恐怕连你们家也要跟着遭殃。”
“那也不能答应!”
“这只是缓兵之计。”
“那100天以后呢,你怎么办?”
她沉默了片刻,说:“我死也不会嫁到金家去的。”
曾燕似乎又气又急,一时不知该怎么表达,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你爹刚过世,看你这么悲痛,我不好问你。可我现在不得不说了,你不是还在等胤祥吗?”
她怔了一下,把手中的纸钱都丢到火堆里,然后慢慢从身上拿出那块玉佩,看了看,说:“是啊,我在等他,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他却一点消息也没有……难道,他也死了?”
“你又胡说!”
她摇摇头:“不是胡说,我真的怕会是这个结果。他说过,只要他活着,他就会回来找我,可现在他没有来……”
曾燕抢言道:“也许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
她没说话,这时从不远处的高地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曾燕抬头看了看,说:“好像是官府的轿子。”
如玉又开始烧纸,并不抬头。
抬轿的队伍走近了,后来竟停下了,下轿的是吴知府。
“吴知府?”
如玉闻声这才抬起头来,她反感他,但鉴于他已不在此县为官,自己又只是平民百姓,她觉得还是要按规矩来。所以吴知府走到她们面前时,她起身行了个万福:“民女见过知府大人。”
“严姑娘快请起。”吴知府态度出奇的好,完全不理旁边在赌气的曾燕,“这次,本官是请了假回故土探亲的。”
她说:“我可不是您的亲人啊。”
“可我也要来探望你,”他看了看严树良的墓碑,叹道,“本来还想见见你父亲,可没想到……”
“我父亲只是个小小的郎中,何劳大人来探望?”
“实不相瞒,我是受人之托呀。”
她苦笑了一下:“大人记错了吧?我们家是从外地迁来的,和原来的亲戚早就断了联系,哪里还有认识的人?”
“严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次我回乡,十三爷特地吩咐我来看望你们,你该记起了吧?”
她不解:“十三爷?哪个十三爷?”
这下是他不解了:“姑娘难道不记得,就是一年前住在你家的十三阿哥啊。”
她有些发懵:“十三阿哥?”
“是啊,他出任西北平叛大将军,打了胜仗,立了大功了!圣上龙颜甚悦,没准还要封王呢!”
她觉得似乎有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一直凉到心里:“你说的十三阿哥,可叫胤祥?”
“当朝皇子的名讳,我可不能乱叫啊。”
“我问你是不是?”
“正是。”
她霎时觉得天旋地转,玉佩从手里掉了出来,曾燕见状赶紧扶住她:“如玉!”
吴知府也吓了一跳:“严姑娘,你怎么了?”
她抓住曾燕的胳膊,努力站住:“没怎么……”
吴知府没发现她情绪上的变化,还高兴地说:“十三爷现在可是朝廷的红人呐,没人不争着巴结。他说,你父亲是他的救命恩人,眼下,你父亲虽然不在了,可还有你呀。这是老天有眼,让你碰上贵人,你有什么需要告诉我……”
“别说了!”曾燕气急败坏地打断他。
他生气了:“你竟敢顶撞本官!这事与你何干?”
“吴大人,”如玉开了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你回去转告十三爷,他能记得我们严家,我不胜感激;我现在很好,什么都不需要,叫他不要挂念了。”
他搞不懂:“严姑娘,你这是……”
“既然是他托你来看望我,你把我的话带到就是了。”
吴知府转身走了:“莫名其妙……”
曾燕不放心地看了看如玉的脸色:“如玉……”
“你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可你现在……”
“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我还是不放心。”
“我想和我爹说些心里话,你在这儿,我都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那好吧……”曾燕走开了,但她没敢回去,而是远远地看着如玉。
如玉慢慢在墓前坐下,墓碑前的纸钱已燃烧殆尽,只剩下一堆灰黑的纸状物,风一吹,便碎成粉末,她觉得自己的心也碎成纸灰了。
“爹,”她看着墓碑上的字,眼神却暗淡无光,“你真不该这么早就走。这么多年,你处处为我着想,我却经常自以为是,不听规劝,现在才知道,您的想法是正确的,周全的……”
她的目光又落到身旁的玉佩上,她拿起玉佩,玉晶莹剔透,令她想起了胤祥临行前的话:“我在外面,无论多艰难,都没有拿它换钱。你看到它,就像看到我一样。”
她哽咽了,干枯已久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好美的玉,好动听的话,好成功的骗局!她又看向墓碑:“爹,我被骗得好惨……你早就怀疑他的身世,而我竟然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对他的话坚信不疑,我怎么会这么傻?”
……
曾燕在远处看着她,替她难过,也替她鸣不平。是啊,一个高贵的皇子,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何苦捉弄如玉的天真?她见如玉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便决定先回家去。
到了家后,曾婶问道:“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如玉呢?”
“她心情不好,想独自呆会儿。”
“你这个丫头!”曾婶责备道,“她的情绪还没缓过来,身体虚弱,你怎么能把她一个人撂在外面呢?”
曾燕叹道:“她的情绪怕是很难缓上来了。”她看着母亲的脸,说,“娘,你知道吗,今天我们碰见了吴知府,他向我们揭开了一个大秘密。”
“什么秘密啊?”
“你猜那个胤祥是谁?”
“谁?”
“十三阿哥!前不久凯旋回朝的平叛大将军!”
曾林闻声走了过来:“你说什么,印公子是皇子?”
“什么印公子!”曾燕冷笑道,“我说呢,满人怎么起这么简单的名字,他是指名为姓,他本姓爱新觉罗!”
曾婶说:“一个皇子,怎么可能娶一个平民百姓呢?”
“是啊!”曾燕又叹了口气,“这个消息对如玉的情绪来说真是雪上加霜啊,本来大伯去世她就很难过了,现在又知道自己白等了一年……”
“这都是教训!”曾婶严肃地说,“燕子,你的心也够野的,现在该收收了吧?别整天做白日梦了,一个姑娘家,还指望将来干什么去?”
曾燕不情愿地说:“谁那么精明,能一眼看穿别人啊?胤祥能文能武确实像好出身的,可谁能想到他是皇子呢?这些满人真是奇怪,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受,偏偏跑出来吃苦玩命。不过,”她又看向曾林,“哥,你的机会来了,可别错过了。”
曾林却心不在焉:“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缺心眼啊?”曾燕气不打一处来,“要没有十三阿哥,如玉能跟你拉倒吗?现在……”
“现在怎样?人家是皇子,我往哪比?”
“你简直是个棒槌!”曾燕几乎想打他一顿了,“娘刚说过,一个皇子不可能娶一个平民百姓!再说了,如玉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爱攀高枝的人,她知道真相后,几乎快被气晕过去了!这个时候你不抓紧,还等何时?”
曾林不再说话了,开始思索。
晚饭时,天快黑了,如玉还没回来,曾燕催曾林去找她。
曾林有些犹豫:“真让我去啊?”
曾燕生气地说:“你要不想一辈子打光棍,就赶紧去!”
“我就是怕……她根本不想嫁给我。”
“你还没试,怎么知道?”
曾林只得去了,他一边往墓地的方向走一边思索见了面怎么和如玉说话,他知道自己拙嘴笨腮的,得提前想好一些规劝的言辞。
离墓地不远了,他有点紧张,这时他却忽然听到一阵呼救声,像如玉的声音,他赶紧跑过去一看,竟然是金家的畜牲长子带着几个家丁在欺侮如玉!
他立刻怒火中烧,大叫道:“都给我住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金义仁见是他,冷笑道:“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管老子的闲事?”
他看到如玉被几个家丁摁住动弹不得,但眼里却是誓死不从的目光。他冲金义仁喝道:“我今天就是管你的闲事!快把她放开!”
“有种自己上来抢啊。”
他过去企图拉走如玉,一个家丁狠狠打了他一拳,把他打倒在地,金义仁喝道:“给我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
几个家丁放开如玉,都围过来冲他拳打脚踢,这次是如玉大叫了:“别打了!不要打他……”
曾林一手抓住一个家丁的脚腕:“如玉快跑!来人啊!要打死人了……”
如玉转身便跑,金义仁气愤地骂了一句,拔脚去追她。这时一伙饭后散步的村民走了过来,而如玉离他们不远,金义仁不敢再追了,叫上家丁溜掉了。
如玉赶忙回去找曾林,他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直流鼻血。
“曾林!”她扶起他,“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他一边喘气一边说:“还好,没打断骨头……”
她内疚地说:“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自己留在墓地……”
“别说了,快……我们快回去吧。”
她搀扶他回到曾家,曾家父母得知事情后只是松了口气,说没事就好。如玉回到自己那已变成灵堂的家,找出父亲行医用的外伤药,回来给曾林上药包扎。
曾林不时龇牙咧嘴,汗都冒了出来,如玉怕再伤着他,一边上药一边问他疼不疼,他每次都忍痛说“没事”。包好伤口后,曾林躺下休息,如玉看他伤痕累累的样子,又内疚起来,完全忘记自己的痛苦了:“要不是我固执,你也不会受这般罪了。”
他看着她,笑了笑:“如玉,你好多了。”
她不解:“你说什么?”
“你的心情好些了吧?身体好像也不那么虚弱了。”
她这才意识到,由于刚才太紧张,自己竟能跑那么快,现在他提起,她才感到疲倦袭来:“刚才我吓坏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她起身要走,他忽然抓住她的手:“如玉!”
她一愣。
他慢慢放开她:“如玉,你……你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她不看他,但是点了点头。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但我敢发誓,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只是……”他无奈地低了低头,“你爹的案子,我实在无能为力。”
她的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这个她一直认为窝囊的男人,虽然平庸,却是如此诚恳,她终于明白当年父亲为什么选定他了。她擦干泪水,又在他的床边坐下:“曾林,有件事我想问你。去年,我来你家借马,我知道我去干什么吗?”
“我知道,你要……和他一起去骑马。”
“你不生我的气吗?”
他摇摇头:“我从来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恨自己没出息。我早就料到你不会答应我家提亲,”他又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就劝自己,既然是癞蛤蟆,就别想天鹅肉吃了。”
曾燕和母亲已在曾林的房门外站了很久了,她们不停地猜想、讨论里边的结果。曾燕问母亲:“您说能成吗?他们俩聊了半天了。”
“我也不知道啊。”
正说着,如玉出来了,曾婶差点吓了一跳,忙说:“如玉,天也不早了,这几天你身子虚,快回去睡觉吧。”
如玉顿了顿,说:“婶子,我爹死得早,您会嫌我晦气吗?”
“这话说哪去了?什么晦气不晦气的,你爹是遭人暗算,我们也是又难过又生气啊。”曾婶说着忽然明白她的意思了,“是不是那蔫小子又想提亲啊?”
如玉点点头,又叹道:“我连家都没有了,这亲事哪还用的着‘提’字?”
“孩子!”曾婶紧紧握住她的手,“放心吧,我们不会错待你的。”
她点点头,和曾燕一起回屋了。
临睡前,曾燕问道:“如玉,我哥给你灌迷魂汤了?你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了?”
如玉没回答,拿出胤祥留下的玉佩递给她说:“燕子,明天你到集上把这个卖了吧,这是块好玉,应该值点钱。”
“这是哪来的?”
“那个十三爷留给我的信物。”
曾燕有点意外:“信物?”
“对,不过现在已经没用了。”
曾燕忽然遗憾起来:“你……你真的决定了吗?”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她叹了口气,说:“其实,想起来……胤祥人也不错,他是不是不得已……”
“别说了,”如玉在床上坐下,“他是皇子,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已经犯了错误,现在既然已经知错,就不能再错下去了。”